1917年7月25日,天津下起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并且很快淹没了农田里的庄稼,看着大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让周家庄的村民们坐立不安。
大雨一直持续到了7月27日晚上,在三天的时间里,周家庄的降雨量达到了360.5毫米,这个数字超过了往年整个华北地区平均降水量的一半。
然而,这场大雨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华北地区的降雨持续发生。其中,洪灾最严重的地区就是天津。
1917年天津水灾
当时,天津一带地区甚至流传了这样一首顺口溜:“大水吞门白汪汪,土地不收颗粒粮,锅盖长在锅台上,妻离子散奔他乡。”
从这首顺口溜中可以看出,天津的水灾有多么严重。
想要弄清楚这次洪灾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持续的大暴雨,另一方面也与天津的地形有关。
天津位于海河流域的下游地带,流经这里的河流有很多,有南运河、北运河、永定河、大清河和子牙河等,这在我国北方城市中还是很少见的,使得天津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水乡城市。
正是由于海河水系的支流众多,每到夏季汛期来临的时候,各条河流同时涨水,而入海口的位置却很小,水又不能及时排出去,从而形成海河流域一带的洪涝灾害。
被冲毁的房屋
根据史料中的记载,从公元1368年到1948年,这期间的580年中,海河流域共发生过比较严重的水灾多达387次,仅是天津这个地方就被洪水淹了70多次。
在1917年,这一年的雨季比起往年要来得更早,从6月下旬就开始降雨了。直到7月下旬的时候,大暴雨就变得尤为严重了,这就导致了整个海河水系约70多条支流决口,造成了城市内涝。
8月份,华北地区的降雨量虽然与7月份相比有所减少,但比往年却多得多。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到了9月份,又有两次大暴雨来袭,使得原本就排不出去的洪水越积越多,把整个洪涝灾害推向了高潮。
那么,为什么这一年的华北地区突然连降大雨呢?
造成这一地区持续降雨的主要原因是,这年的夏季风强,维持的时间比较长,而且期间海上也发生了两次台风。台风从太平洋一路向北,其中夹杂着大量的水汽,在海河流域形成了一个暴雨区域,面积很大,包含了海河平原的北部。
1917年天津水灾
由于海河平原一带的地势比较低,强降雨从地势高的地方流下来,里面夹带了大量的泥沙,泥沙渐渐沉积在河道上,将海河的河床抬升了约五尺多高,从而导致洪水流入大海的速度减慢。
从7月底开始,泛滥的洪水沿着海河北系的潮白河、永定河、北运河等河道,朝着天津一带汹涌而来。一时间,香河、武清、房山、涿县和霸县等地全部被洪水淹没。
就拿霸县来说,当时霸县城下的水深达到了四尺多深,被洪水淹死的人不计其数,房屋被冲毁了无数间,幸运存活下来的百姓们只能四处逃难。
海河虽然从天津城内流过,又在这次洪水中幸免于难,但行驶依然不容乐观。各大河流中的洪水全部汇集在了天津西部的几片洼地中,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难民
但进入8月份和9月份之后,随着强降雨不断,永定河的洪水以每秒近九万立方米的水流量汇入海河之中,其他各大河流的洪水此刻也开始在天津城外蔓延。
9月21日,由于河水暴涨,良王庄至杨柳青之间的南运河右侧的河堤终于承受不住压力,造成了13处决口,洪水从天津市南郊的海光寺一带一直往北流去。
9月24日夜晚,瓢泼大雨又下了起来,人们在天津市内堆积的临时土坝也被冲垮,洪水一股脑儿地涌向市区。位于天津市区的日本租界、德国租界、法国租界和英国租界内的洪水均有三尺多深,一些洼地路段的积水甚至达到了一丈之深。
洪水导致天津市内的铁路和公路被毁,交通一度陷入了瘫痪状态。为了尽快把天津周边的洪水排入大海,人们还专门挖开了津浦铁路支线陈塘庄附近的铁路路基。
1917年天津水灾
除此之外,天津的工业生产和电气公司也遭受了洪水淹泡,工厂没有办法开工生产,只好关门停业。没有电,夜晚的天津市一片黑暗,死寂沉沉。
由于无法照明,日本租界内的巡警公署只好从外地购买来了许多大号汽油灯,将它们悬挂在主要的街道口。
被洪水围困的人数共有二十余万人,其中包括天津市的十万人,以及从附近各个乡镇避难而来的十二万人。他们生活在仅剩的几处没有被洪水淹没的高地上,各种生活日常用品、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吃的食物和穿的衣物全都堆在一起,一片狼藉。
此时的百姓们望着漫漫无边的洪水,内心充满了五味杂陈。然而,好多天过去了,洪水却丝毫没有想要退下去的迹象。
受灾难民
为了方便出行,人们只好想办法建造了小船和简易的木筏,还有人直接将大木桶和大木盆放在水面上,坐在里面划行。
划行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茫茫洪流中,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杂物,甚至还有人类和动物的尸体。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当时的生活垃圾、粪便和死去的人都没有地方掩埋,只好直接扔进了水里。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水体严重污染,有的水域臭气熏天。
但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人们没有淡水可供饮用,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喝下这些可能含有大量病菌的洪水。
屋漏偏逢连夜雨,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到了1917年的10月下旬,天气逐渐开始转凉了。对于缺衣少食、饥寒交迫的受灾民众来说,接下来严寒季节的到来,将会是他们面临的最大挑战。
难民
9月底,得知天津发生特大水灾后,当时的中国红十字会立刻派出了救济人员,他们租来了多艘船只,首先来到了刷子庙口进行救援。
这里的灾民全部都集中在了普乐茶楼二楼上,当大家看到了救援船只的到来,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次,救济人员共救出了100多名被困的灾民,并将他们送到了一个临时救养院中。这个救养院是由龙亭女子传习所改装的,每天给灾民们发放饮用水和馒头等用品。
随后,救济人员又乘着租来的船只四处救援受困的灾民,先后来到了天津的西南门外,以及日本租界、英国租界和法国租界等处。
与此同时,天津遭受水灾的消息也引起了全国各地的关注,天津的商人和各地的民间团体纷纷想办法救灾。北洋政府也在第一时间成立了“京师筹办天津水灾急赈会”,大总统冯国璋任命熊希龄专门负责京畿一带(指北京和北京周边的地方)水灾的善后事宜。
难民
10月8日,熊希龄在报纸上发出了《为天津灾民请赈电》一文,但当时天津的一把手、时任直隶省省长兼督军的曹锟却对这次水灾不闻不问。
更加令人气愤的是,在天津排水的过程中,曹锟为了保护日本租界的利益,竟然不顾中国难民的死活,刻意将洪水排放到灾民的避难所,这种行为遭到了熊希龄的极度不满。
于是,熊希龄立即给曹锟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写到:
“南马路是我们中国人的管辖范围,应该由我们自己来筹款建造。而在南马路以西的地方,虽然是日本租界范围内,但同样也是中国的土地,对待那里的灾民我们也应该一律保障,不应该有所歧视。”
熊希龄对于这次救灾还是比较尽心尽力的,他联合当时的名人梁启超、范源濂和汪大燮等人,举行了一次“水灾游艺助赈会”,得到的钱全都用在了救灾上面。而梅兰芳、俞振庭和王凤卿等名角用实际行动支持救灾,他们展开公益演出,所得到的捐款都给了“京师筹办天津水灾急赈会”。
难民
眼看社会各界都在捐款捐物,通过各种方式赈济灾民,而作为天津一把手的曹锟也坐不住了。迫于外界的舆论压力,他以个人名义向全国各省的团体和机构发去通电,希望能够为天津提供帮助。
很快,各省也纷纷为天津灾民捐助了钱财、衣物和食品,却始终不见曹锟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分钱。
见此情景,担任灾民代表的陈静斋等人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愤怒,他们联名写信给曹锟,在信中怒斥他“克扣军饷,发家敛财”的罪行,并对他提出了质问:“你本人为什么不捐款?”
虽然写信痛骂了曹锟一番,但拿他也没有办法,在旧社会时期,曹锟手握当地的大权,民众又怎么能够斗得过官府呢?
曹锟
天津水灾发生后,根据当时的统计,天津地区、全国各界团体和国外机构,共搭盖了临时避难的窝铺9000余间,其中还包含了冯国璋大总统下令提供帮助搭建的550间。
为了让灾民填饱肚子,当时的天津市政府和部分民间组织在宜兴埠、南市大舞台、西广开清化祠、三义庄等地开设了粥厂,免费为受灾的人民提供米粥和馒头。开办粥厂所需的经费,一部分是政府的拨款,另一部分则来自于慈善事业联合会和慈善团体的募捐。
在粥厂的管理制度上,规定管理人员不能随意侮辱灾民,要亲切地对待每一位喝粥的难民。而且,粥饭必须要用小米熬制,餐具要随时清洗干净,不允许灾民将食物带出厂外。
除此之外,为了方便对灾民的管理,政府还给统一居住的灾民制定了规章制度。具体规定内容为:“居住的窝铺内晚上不准点灯,不准容留其余闲杂人等;一旦查出有人勾结盗匪,立即严惩不贷。”
难民
值得一提的是,在当时天津的所有灾民收容所中,天津基督教联盟所建立的收容所是卫生标准最高的一个。这里有2000间窝棚,可以容纳7000名灾民,同时还给每一位灾民接种天花疫苗,定期洗澡,每天清洗厕所。
因此,在这个收容所内居住的灾民,出现疫病的概率非常低。
1917年12月底,天津婴儿慈善会从北京、汉口等地募捐到了1300套御寒的棉衣。但是,当各处的收容所在发放棉衣的时候,也有一些人冒充受灾难民,目的就是为了领取救灾物资。当这些人领到救灾物资后,就拿去当铺里换成钱,然后挥霍掉。
为了防止这种现象发生,有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在每一件棉衣上都盖上天津婴儿慈善会的印章,并通知天津所有的当铺:“看到盖有这种印章的衣服,一律不得作为抵押。”
但是,如此多的难民一直汇聚在天津,也不是个办法。
难民收容所
为了维护天津地区的稳定,当时的天津警察厅联合当地的一些商人,筹集了一批钱财,由他们雇佣人力、船只和马车,计划把从天津周边来的12万难民送回他们各自的家乡。
不仅如此,在送难民回乡的同时,还会给每一位难民发一点钱,规定是每个大人一块大洋,小孩则减半,另外一家还要发15斤的粮食。
为了避免难民们再次返回天津索要钱财和粮食,警察厅的工作人员还专门给各地的难民拍下照片,留作证据。
其实,这次天津特大水灾事件,还跟河道的年久失修有着很大的关系。
根据当时的《申报》上面记载:
“京津(北京、天津)一带的各大河流已经20年没有修治了,堤防大多已经残缺。这次的水患中,五条大河以及数十条小河同时并涨,泛监横流,淹及了一百多个区域,所有的堤坝没有不被冲毁的。”
送难民返乡
时任京师大学堂第一任总办周憬亲眼目睹这次水灾时,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这不是天灾,而是因为治河无术。”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天津的特大水灾,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天津又多次遭遇水灾,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的1958年,毛泽东主席提出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号召,从根本上对海河进行了全面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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