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种树月亮树种哪儿(那花那果那树)(1)

老农种树月亮树种哪儿(那花那果那树)(2)

晨起,沿着山道小跑。隐隐约约地瞄见前方道旁斜坡上有几个浑圆的大雪球顶在树上。倒春寒?下雪了?跑近一看,原来是桐树开花了。

桐树即油桐,俗称桐果树,在家乡曾辉煌一个时期,它是家乡有名的经济果木之一,为家乡赢得“桐油生产地”立过汗马功劳。遗憾的是现在的家乡田野山头上难觅其芳容。

落叶乔木中,桐树有文绉绉的习性,萌芽、育花总比其它树种慢一拍。桃红李白,草长莺飞季节,它还在酣睡。待百花凋零,草木葱茏时,仿佛被春雷闹醒,它才不慌不忙地踱进春光,慢条斯理在树枝上构思着花叶的诗篇。

眼前这几株盛开的桐花气势击中我情感的柔软部位,一下子俘获了我的心。花开得密、绸、细,挨挨挤挤,密不透风,一簇簇,一枝枝,一树树,浪漫成诗,灿烂似云,在暮春之际倾泄出炫目的风景。淡白的花瓣,微黄的花蕊,仿佛是无数只白蝴蝶在枝头休憩。我似乎邂逅一位花中的仙女,她有着丝绸锦锻般的高贵,而无妖冶的红尘之俗。她引导我穿越到那桐花开满大地的岁月。

大集体年代,家乡村前庄后,坡上渠旁,阡陌之上都有桐树的倩姿。桐树耐旱耐贫瘠,即使在悬崖峭壁上也能生长。花开季节,一树一树洁白,一方一方淡雅,微风路过,花瓣纷纷扬扬,有种“簌簌衣巾落枣花”的情境。

生产队后山有一条延伸两三里的山谷,那里是桐树的集中营。山谷两侧植满大大小小的桐树,这些树依山就势,俯仰生姿。开花之时,繁花似锦,如波如澜,如云如雾,简直就是一场鲜花盛宴。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泼辣绽开。从高低看,仿佛是从山谷深处涌出的泛着银色的溪流,演奏出春之光夏之恋。

父老乡亲爱种桐树,是因为桐树全身都是宝,它能带给人们实惠。

桐花、桐叶、桐皮皆可入药,有消肿祛毒之效,但桐果有毒,不可食用,另有他用。

曾记得邻居小姐姐,身材高挑,模样俊俏,方圆几里的大美人。不知何时脸上长满了小疙瘩,像红蚂蚁盯在脸上。小姐姐摔碎了镜子,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堂婶不知从哪里寻得偏方,待桐花开时,摘下一大捧桐花,放在碗里捣出汁来,每天涂抹小姐姐脸上。不到一周,那厌人的红疙瘩神奇消失了,皮肤比过去更滑腻更红白。后来小姐姐嫁到城里,出嫁前夕,还抽空到桐树前拜了拜,你说这桐花神奇不神奇?

夏季来了,桐叶变了样,又长又大,像袖珍版蒲葵扇,在地面上砸下一大片浓荫。桐果从开初的青杏状摇身变成鸡蛋形,藏在浓密的树叶里,风一来,探头探脑地从叶丛中钻出来,调皮地向路过的行人打招呼。此时桐树成了大人们的乘凉树,小孩子的开心树。

双抢,太阳歹毒得狠,到处射出刺目的光。在地下劳作不一会儿,便全身像浇了水,湿透前胸后背,好在田埂上有的是桐树,劳累过度时,便钻到树荫里,坐在泥地里,抽抽烟,喝喝茶,唠唠话,谈谈白,慢慢地缓过气来。“桐树是农民的贴心树。”他一句;“桐树有怜悯农人好心肠。”我一言。

我们小孩最喜欢在桐树底下玩。割草放牛之暇,我们相聚桐树下,下五子棋,跳绳子,玩扑克。最刺激的是玩爬树。桐树在离地不远的地方就开枝,极易攀爬。我们一人一株树,齐声大喊“预备一开始”后,便像猴子一样抱住桐树主干“嗖嗖”地往上窜,比谁爬得快,看谁爬得高。获胜者在树巅开心大笑,失败者也无沮丧之态。欢呼声从树林中传到很远很远。有时乐极生悲,被桐叶上“洋辣子”蛰了一下,痛得咬牙切齿。但第二天使“好了疮疤忘了痛”,照样爬树,照样快乐。

秋风起,桐叶黄。桐果由青到黄渐至红色,采摘桐果的日子到了。这在乡下是极其隆重的农事。队长心里明白,队里的犁耙耧车等农具需要桐果榨出的油去漆;男劳力肚里盘算着,家里的门窗桌椅盆桶需要桐油去滚;主妇们早就盼着桐果上市,积攒点桐子去卖,换点钱贴补家用,割点肉来荤腥一下缺油少盐的肠胃。

田间地头零星的桐树以最古老又最公平的抓阄方式分配,一户一棵。桐花谷里桐果归集体所有。择一晴朗日子,队长一声令下,所有人带着长杆、箩筐向桐花谷进发。持竿的敲打,爬树的摇晃,只见桐果雨点般砸下来,落地的声音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那气势犹如战马嘶吼,响彻云霄;那快乐真有“童子打桐子,童子乐桐子乐”妙绝。

摘下的桐果放在屋里阴凉处,隔天洒点水,任其糜烂。刚摘的果皮坚硬,沤久后果皮碎烂,剥起来毫不费力。取出青褐色桐子堆在一起,洒干后就可以送到油坊榨油。桐油油晃晃的,香味浓得扑鼻,到了来年三伏天,这些桐油就派到了服务农具的战场,将耐腐耐烂防水防虫的功力发挥到极至。

用不完的桐油就变为商品,售出桐油,收回钞票,积少成多。怪不得,邻居们都说,桐树是咱农户的摇钱树。

草青草绿,生命轮回。如今,塑料、铝合金制品替代了大多数木制品,桐油不知什么时候远离了人间烟火,桐树也就顺理成章地一株一株地淡出人们视野。对于桐果的落寞,我也有点落落寡欢。不过转念一想,花开花落是风景,起起伏伏是人生,这是时代进步的使然,这是物质文明发展的必然。

但我还是怀念那桐花之美,感念那桐油之实。

今夜,桐花又开满了我的梦境。桐花谷,那朵朵桐花像一群一袭白纱的仙女,舞姿曼妙,艳丽动人。我似乎又嗅到了桐油的芳香,那里浸满了故乡熟悉的味道。

记忆的长河中常出现一些模糊又清晰的地方,那就是心归之处。我想家乡人会想起桐花谷这个地方,会有人让桐花谷重放光芒,再现桐花下游客如织的盛景,为乡村振兴吸引更多的人来旅游观光。

那花,那果,那从一个个小喇叭似的桐花蕊里播洒出的香味,定会美了乡村风景,醉了父老乡亲的幸福心房。

作者:左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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