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在上海举办“2020澎湃·责任践行者年会”,这是澎湃新闻举办的第三届公益年会。本届年会以“提升公益效能,塑造美好商业”为主题,重点聚焦在企业如何与公益机构互动合作,助力公益发展,实现自身的可持续发展。同时年会还邀请参与公益事业的业界学界资深人士,共同探讨如何提升公益效能,塑造美好商业,开展“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艺术介入城市微更新和社区营建”“践行ESG理念”等议题探讨。
在论坛上,由刘海粟美术馆馆长阮竣主持,与社会学家,城市研究者孙哲、建筑与城市策划研究青年学者,策展人姚微微博士、粟上海策展人徐缓之共同进行了主题为“艺术社区:艺术介入城市微更新和社区营建”的圆桌对话。
原文如下:
阮竣:各位嘉宾大家下午好!再次感谢澎湃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艺术从业的青年学者有一个和基金会,和社区管理者,运营者沟通的机会。和刚刚几位秘书长分享的很多经验相比,我们这一个环节的内容非常草根或者非常年轻,因为“艺术介入社区”这个主题是从近几年才开始被广泛的讨论和应用的。
刚才几位秘书长给大家分享了一个国家重大的战略 “从脱贫攻坚一直到乡村振兴”的路径和方法,我们这个阶段想讨论一个比较细微的问题,我们想把目光暂时收回到上海,上海,国际大都市,似乎和脱贫攻坚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叙事早就没有关系了,但它的发展是否会有一些问题?我们可以基于这些问题进行讨论。
在整个城市飞速发展的过程当中,中国的经济发展非常快,在城市飞速发展的现状下面大家会有一个感觉:城市很像,千城一面。一个城市在飞速发展的过程当中因为太快了,所以缺失了它的品格和特点,它变成和你和我是一样的。像上海这样已经建立了一百多年的城市,其实在这个城市发展过程当中碰到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跟国家提出的“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非常契合。所以我们今天讨论的内容都基于城市空间和社区生活这两个方向,我们想试图探索一下艺术是否可以在碰到这样问题的时候,可以先行先试地做一些尝试。
先请来自于同济大学的姚微微博士给大家分享一下艺术在介入一个城市空间的过程当中,或者直接参与城市微更新当中的作用和可以做的事情。有请姚老师。
姚微微:谢谢阮馆长。首先,我想回应一下阮馆长的评述。我们讨论城市的时候,会提出一个问题:城市是谁的城市?我们今天在说“人民城市人民建”的时候,要把我们的视角重新回到我们的人民。我们先来讲一下,在国外,这是一个怎样的过程。因为艺术介入城市空间是大家共同的行动计划。
我们这里用的介入是Intervention,我们想讨论公共性与展览的关系。我们怎样号召人民、艺术家、建筑师、策展人一起组成伙伴关系,对于我们的城市空间进行讨论,通过一定的改变,以先锋或者公共的姿态应对城市的公共性。其实我们讨论的艺术介入社区,艺术介入城市空间,首先是一个实践的状态,是我们共同参与的城市空间与文化的生产。刚刚阮馆长说到,我们的城市千城一面,如果我们回到过去,回到自己的城市文化积淀里面讨论城市文化的生产,它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近三十年中国城市的发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其实是资本引导下的城市空间的建设造成的问题。
当下回应人民城市人民建的基本问题,我们应该回到城市的本源中去,社区作为城市非常基本的单元,它是城市文化生产最根本的源头。
1972年,卡塞尔文献展,从美术馆丽出来,把建筑的立面与城市的界面作为一张画布。1973年米兰三年展,策展人罗西画了一张示意图,他说他希望展览是一次事件,是可以让全城人民可以参与到这个事件的狂欢当中。这张是1957年拍摄的圣保罗的照片,当时巴西的经济发展远远超越中国,巴西在经济发展过程当中想要呈现自己城市的形象,通过新建一些未来主义的建筑代表它自己的城市形象。
所以回到艺术介入空间的属性来讲,我们应该利用所有的艺术门类和现代技术建立一个完整的环境,这个环境与未来的生活空间之间存在本质相互依赖的关系。就比如,在1962年的时候,克莱因提出“空气建筑”。
伊东丰雄说,建筑自律性与艺术性的尝试大概只到20世纪70年代是有效的,在追问建筑的本质时,应该从新的真实的城市生活,而不是从形式主义出发。过去中国的发展,其实是经济和资本所带领的形象上的追随。但是我们从今天开始,应该从新的真实的城市生活出发,探讨我们的艺术和生活将如何结合在一起,谢谢大家!
阮竣:感谢姚老师。姚老师把我们的目光从乡村振兴和脱贫攻坚引入到城市的发展。在这样的逻辑下,近些年,上海的城市管理实践在最基层的角落在构建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行动,这个行动被称之为15分钟生活圈。这个行动这几年在上海的建设、规划领域不断推动城市微更新和项目。在今年,受疫情影响的时间段,让大家感受到一个社区作为一个城市,一个地域最基本的细胞的力量。社区的建设需要有什么内容?它需要怎样的面貌,让生活在这里的人能够感受到一个社群的美好,感受到一个城市的温度,这是我们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讨论的。
下面我们邀请第二位青年学者,他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称谓,我们把他称之为社工策展人,他做的很多项目是和刘海粟美术馆一起用艺术的手法深度介入社区,开展艺术营建的工作,有请徐缓之给大家分享。
徐缓之:我的分享题目是“历史、艺术、行动、现实”,主要谈论上海的社区问题。首先,关于社区的定义是具有共生关系的人群,这个人群有三个比较重要的特质:
第一,需要形成一定的社会互动。
第二,有共同的利益和需求。
第三,有共同的社会意识。
艺术能在社区当中做一些什么?实际上是公民意识的感召和召唤,是一个触发器的作用,它能够触发更多自主性参与,能够触发更多互动性更深层次的交互。
我的定位很明确,社工策展人。我们在社区工作的时候,我们自己的位置在哪里?策展人和艺术家在社区的工作当中要有自主性,我把自己定位为“在地者”。首先,我是在这里的人,我是有话题的在地者,我有表达的欲望,基于这一点,我们如何开展社区工作,我给大家分享两个简单的案例。
面对不同社区语境的时候,我们的策展和工作方式会有一些差异。愚园路街道,在上海有非常长的历史,已经有了百年的历史。我们如何通过策展,把它落到一个更生活,更日常语境的角度,所以我们提出一个观念叫从历史叙事去讲述日常的生活。我们希望通过艺术家和我们的介入,能够找到一个在社区工作的人更细微,更鲜活的案例。
厉致谦。厉致谦走访了愚园路主要的街区,把信箱做了记录,每一个名字的字体都不一样,这给我们留下了非常鲜活的历史档案。
姚瑶。姚瑶的作品是她在愚园路上走动拍摄的过程,形成了一个咖啡馆的记录。
张双喜,双喜,有两个喜,一个是愚园路一百年,也是当时中国改革开放40年,他走访了愚园路的很多家庭,在窗户上贴了双喜两个字,表示他的到来,也表示这一个事件的到来。
除了愚园路的案子,我们还做了江川路的案例。江川路是工业区,在我们的语境当中,上海的工业随着城市的发展和进程不断在外移,我们要把很多厂房迁移出来。在这个领域,工人文化和工人的位置很边缘化,我们需要重新梳理这个社区历史的概念,寻找一个新的支点,建立这个地方共同的认识。因为我们的展览不止给外部,给文化界的人看,更重要的是给社区居民看,唤醒他们对自己的身份认同。
这是当地比较重要的摄影师,冯培山。这是他拍摄的“闵行一号路”最早的影像,这一条路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叫做中国的一号路,为什么?因为这是中国第一个卫星城,这一条路又是整个卫星城最核心的道路。我们收集了很多历史印象,这都是获奖的作品——苏联专家指导工厂学习的影像和当代工厂的影像。这些历史影像和青年艺术家创造的东西,形成一个新旧的艺术关联。
这个部分,我们走访了四位当地的摄影师和文化工作者,拍摄他们与他们作品之间的关联,他们的手和他们的作品,邀请他们到现场重新看他们的作品,他们自己的感受和录音的整理,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激活更多的人了解他们之前的工作以及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以及未来这里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地方。
最后,是我自己的思考。我们在社区工作很讲究持续性,因为它需要不断持续的过程,还有一个就是从社区出发,我们到更小的单位,就是家庭。从社区到家庭这个单位,再到家庭的美学和美育的过程。我大概就讲到这里,谢谢。
阮竣:谢谢缓之。刚才他用两个我们一起操作的案例,给大家分享了我们作为一个艺术机构,用社工策展人和社工艺术家的方法怎样集合一支团队,介入一个社区内容的建设和温度的提升。就像刚刚他提到关于粟上海的品牌,这是刘海粟美术馆在2018年年底创设的,到今年,我们已经在上海建立了四个社区美术馆,包括愚园路、江川路、控江路。在这样的项目建设过程当中,有很多策展人、设计师、志愿者,跨文化的学者参与进来,我们用了社工的理念和志愿者的精神,可以使这样的项目良性、健康地往前发展。
在项目推进的过程当中,有很多跨界的学者给了我们很多的支持,我们今天请来的第三位专家是年轻的社会学家,来自上海财经大学的孙哲老师,请他给我们做一些分享。
孙哲:谢谢阮馆长。很高兴有机会再次来到刘海粟美术馆,刚刚听姚老师和缓之分享的时候觉得特别切题,姚老师从城市的维度讲我们面临的问题,缓之从艺术的角度切入。我的研究领域是社区,我们怎样把艺术通过社区与城市相关联,这是我们关注的一点。上海2010年世博会之后,每年都会有城市日,今年城市日的主题是“提升社区和城市品质”,在疫情的时候,我们要更加珍视社区的价值。
艺术不可能凭空介入到城市,它需要有一个载体,它需要和日常生活有一个关联,这个关联指的是社区。我们如果不去美术馆,可以在我们身边找到一种艺术的领域,其实就是在居住的社区里面,这是非常重要的介质。
今天的主题是涉及到了后疫情时代这个特点,艺术的主题非常相关的一点就是有疗愈的功能。城市的第一个价值是共融性,人人都是艺术家,这是艺术本身的包容性,他们是共通的。粟上海美术馆在愚园路第一个社区美术馆开幕的展,我就在现场。在后疫情时代人们更加重视美术馆,美术馆让社区有韧性,在危机时依然在发挥具体的创造力和审美力,增加了人们的信心。
社区美术馆不只服务社区,更是一个公共空间不是只有在愚园路上的人才可以到粟上海的社区美术馆,大家都可以去。人们在愚园路上不一定只是消费打卡,而是通过审美欣赏到在地艺术家的创作。这样就实现了对于街道的了解,形成了一种包容性。不仅是愚园路的商户和居民可以感知到这个美术馆,其他的游客和市民都可以重新发现愚园路。江川路的粟上海美术馆,更使得一段被人忽视的街道重新进入到公共视野。比如刚才提到的一号公路,新中国第一个卫星城。这些在地发现通过社区美术馆,重新变成一种公共的知识,让社区和城市的关联。
最后,我们的主题是责任的践行者,社区营造不只是单纯的空间更新,而是人的更新。社区在地者责任承担和践行,可能是最难的部分。已有的城市更新中,社区居民都是福利的接受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通过在社区美术馆中小小的艺术创作,居民们可以意识到自己是可以为社区做贡献的,自己才是社区的主人。这种责任的觉知,来源于艺术家和居民的双向教育:艺术家会给居民一些艺术的普及,居民也可以通过访谈给艺术家很多在地知识。通过社会对话,实现双向教育,就是社区美术馆能够赋能社区、责任践行的重要机制。
阮竣:谢谢。回溯艺术介入社区的做法,其实很多年前就有,但是它不成体系,很多都会变成艺术家单打独斗的案例。举一个例子,20多年前的西递村,它怎么一度变成网红?因为应天齐先生,他作为版画家,来到了西递村驻点,开展创作,用艺术的方式传播在地的文化,同时为这个地区发声,做代言,做广告,一度他的“艺术软广告”做到了中央电视台。西递一下就起来了。这是发生在20多年前文化和旅游融合,艺术对于一个地方的振兴的案例。近些年,会有更多企业直接介入做地方的振兴,比如说乌镇,它用一个非常系统的方式动迁原住民,系统的梳理空间、内容,并植入一些新的文化内容,营造新的文化生态,一度也成为人人向往的地方。这几种模式都非常好,但是从当下研究和实践者的角度,我们更需要考量,它是不是兼顾了城市的温度,兼顾了社区自己的发展,在良性发展的过程当中,是不是关照到了生活在这个社区当中老百姓自己的感受,是不是兼顾到走进这样一个社区外来者的感触,这是我们作为艺术从业者一直在研究和探索的。
刘海粟美术馆作为一个平台,我们一直在做类似的研究和推广。这样的思考来自于一百多年前,蔡元培先生提的“以美育代宗教”的思想,当时他提的美育不仅仅是我们今天讲的美术,因此美育不仅仅是教小朋友画画那么简单。在那个年代,他提的美育概念是非常广阔的,有美术、音乐、雕塑、文学等方方面面的内容组成了美育的概念。而刘海粟先生之所以被称之为中国新美术运动的拓荒者,也和他1912年创办中国现代意义上第一所美术学校:上海美专,用行动践行美育思想有关系。但是到今天为止,一百多年多去了,美育在中国依旧没有替代宗教,它还有很多路要走。国家为什么会倡导全民美育?需要我们更多的思考。契合我们今天的主题,化身一个践行者,在推进我们自己这些项目的时候,我们提出了一些口号,比如人人都是艺术家。每一个人对于美都有基本的审美和表达,我们可以给到大家每一个人表达美的机会。
在这样一个过程中,我们做的一些城市微更新的项目,开展了系列社区营建的探索,我们称之为“地方重塑”。这个重塑不是说把这个地方推倒了,重新建一个,而是保留原有的风貌文化的同时,去赋予一些新的、符合时代发展的内容。
今天,我们请到了三位非常年轻的学者,没有请一位大咖。为什么专门请几位年轻人,是因为我们希望让大家看到,在艺术社区项目推进的过程当中,有非常年轻的队伍在做很有意义的事情。因此在这样的项目推进过程当中,我们也很期待,很期望在座的公益基金会、企业家,可以给我们年轻的团队一些支持和帮助。当然作为国有的公益机构,刘海粟美术馆也会承担我们自己的社会责任,践行我们自己的艺术力量。谢谢大家!
(本文根据演讲速记整理,未经嘉宾复核。)
责任编辑:蒋雯琦
校对:栾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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