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不小可
《烈火英雄》本来被当作今夏爆款来期待的——10亿元起版，20亿元在望，30亿元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从目前的票房表现来看，虽然不差，但1周7亿元的成绩，还是远远低于预期。
为什么会有爆款预期呢？当然是因为它的现实题材。
如果说眼下还有什么话题能和医疗、教育拼一拼热度的话，那么消防员算是其一，尤其，是近年来常常就会在新闻里出现的——牺牲的消防员。
如果不是天灾人祸导致讣告频发，我们想象中的消防员可能是这样↓
但现实告诉我们一线消防员其实是这样↓
而上了新闻的消防员是这样↓
▲“2014年5月1日，上海一高层居民楼突发火灾。钱凌云、刘杰两名消防员在扑救中，被轰燃和热气浪推出窗外，从13楼坠落，两人在生命最后的瞬间，紧紧拉着手……”
▲“2014年9月18日，17岁的消防战士袁海参军入伍，姐姐给他戴上大红花，并合影留念，入伍328天，他在天津滨海爆炸事故中牺牲。”
▲“2018年2月10日，三年前天津滨海爆炸事故救援中牺牲消防员庞题的父母，和他们新出生的龙凤胎拍摄了一张全家福，庞题烈士的军装挂在一旁，龙凤胎的小名是思思和念念，希望他们不要忘记大哥。”
▲“2018年5月29日，广西玉林一栋民房发生火灾，消防员杨科璋转移一岁半的小女孩时，不慎踩空，从五楼跌落。他仰面躺在地上，女孩被他紧紧搂在胸前，除头部擦伤外没有任何损伤，可杨科璋却伤重不治。”
▲“2018年12月7日，鞍山一大爷在结冰湖面行走落水，多名消防员因救人也落水，记者从医院了解到，大爷不幸遇难，有一名消防员因抢救无效牺牲。”
▲“2019年3月30日17时，四川省凉山州木里县境内发生森林火灾。3月31日下午，扑火行动中，突发林火爆燃，30名扑火人员失联。4月1日晚，经全力搜救，30名失联扑火人员全部找到，27名森林消防队员和3名地方扑火人员牺牲——3名70后，1名80后，24名90后，2名00后。”
▲“2019年3月14日，山西省沁源县沁河镇南石村发生一起森林火灾。在扑救过程中，因为风向突变，7名森林消防队员被困火场，经搜救被送往沁源县人民医院全力抢救，其中1名轻伤，6名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频发的灾情把消防员推到了舆论风口。
他们年轻，不过二十出头，有些甚至只有十八九岁，还是个大孩子。
他们早逝，不是因为疾病或者意外，而是为国奉献，为民牺牲。
我们看多了这样的新闻，又对这样的职业牺牲无能为力，除了转发，除了点蜡，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就在这样的时候，《烈火英雄》问世，就好像打开了一个情绪的出口。它本来可以像《我不是药神》那样击中时代人心，形成一场全社会对牺牲消防员的集体缅怀，对“当代最可爱的人”的集体致敬，但是可惜——题材选得好，电影却没有拍好。
01
全程高潮，就等于没有高潮
看完《烈火英雄》出来，满脑子嗡嗡响，眼前仿佛还是一片火海。接近2小时的片长可以一分为二，前10分钟是黄晓明饰演的消防特勤一队队长江立伟，在一场饭店火灾中预判失误——明火扑灭后，他派部下新兵去火场收摊顺便实地学习，没想到饭店储存了多个煤气罐，最终引发爆炸，队友身亡，江立伟被贬职到郊区消防队。
然后100分钟，就全是郊区港口油罐仓大火灾救灾实录。除了穿插叙述一些当地老百姓落荒而逃的支线，整部电影的画面效果基本上就是火火火火火，橙黄橙黄的一片又一片，本来看得就有点晕，声效又是此起彼伏的爆炸，这样的视觉 声音刺激长达一小时以上，散场的时候听到好几个观众说头晕。
02
灭火靠转圈，编剧扣鸡腿
本来呢，用100分钟去拍一场逆天大火的熄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显然会对编剧产生很高的要求——火怎么起，怎么发展，怎么熄，怎么灭，战线拖得越长，就越是需要结构和布局。
而《烈火英雄》给出的布局是这样的：
第一关，油罐A01起火；
第二关，油罐A01被发现串联着几十个油罐，导致源源不断有原油往A01补充；
第三关，油罐仓库旁边是化学品仓库，一旦火烧到化学品仓库爆炸，威力相当于20颗原子弹，整个城市要完。
然后片中消防员的灭火步骤是这样的：
第一步，用水泵从附近引流海水灭A01的火，派欧豪去潜水清理水泵口的垃圾；
第二步，派黄晓明去把A01和其他油罐之间的阀门关上；
第三步，派杜江带领精英部队死守在化学仓库门口，不断用水枪浇熄烧过来的火苗。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第一步和第三步都是杯水车薪，最后火怎么灭呢？就靠黄晓明关阀门——是的，这个阀门不好关，每个油罐之间的阀门都要转上8000转，几十个阀门就是几十万转。但是，100分钟的灭火大戏，本应是精密布局环环相扣见招拆招才会拍得跌宕起伏悬念迭起，要么让人佩服科学救火有勇有谋，要么让人感叹水火无情人力虽渺小却悲壮……怎么最后就靠黄晓明拧阀门呢？
03
感情戏还能再套路点吗？
都9012年了，拍主旋律，能不能走点心啊？为什么人物个个都好像戴着类型化的面具一样？
黄晓明的角色是个得了PTSD的前消防精英，一脸正气一肚子委屈。老婆体贴儿子略不理解，像是从几十年前的影视教科书里走出来的家庭模板。
杜江的角色不甘心当千年老二，升了职一心要证明给自己苛刻的老爸看，最后死里逃生回到家，迎接他的是老爸的一身军装，他则报以眼含泪光的敬礼，父子俩和解。嗯，比黄晓明的模板新不了多少。
当整个精英部队都被困在火场里等死的时候，队长掏出手机，让队员们录下最后的话，大家的表现也完全没有任何超出想象的地方，无非是想家，想父母。
唉，现实中那么多鲜活的年轻生命逝去，那么多现实的例子可以做参考，怎么就不能拍出一点意料之外的感动呢？想家想父母当然是真的，可是90后甚至00后的他们，怎么就成了一张张相似的模糊的脸，看不出个性也看不出内心？带队的三位主角是面具，组队的小伙伴也只是一群救灾的符号。
这年头，连新闻都不敢写得这么干巴巴好吗。
▲这是四川森林火灾中牺牲的中队长张浩发的朋友圈
再看逃跑的老百姓，有的是见死不救对着孕妇都能关门，有的是为了素不相识的孩子放弃逃生的机会，有的挤破头也要上船，有的依然留在医院治病救人……这样的排比句随便动动指头都能写出来一堆，也干巴得好像低年级小作文。
《烈火英雄》改编自鲍尔吉·原野的长篇纪实小说《最深的水是泪水》，小说还原的是2010年辽宁省公安消防总队扑救716大连新港石油管道爆炸引发火灾的故事，看得出来电影对小说中的真实情况有所反映，比如新婚的消防员，“每人留下一句话”，但电影毕竟不是纪录片，拍得还不如原著细腻是怎么回事？
看到最后，电影不够的地方，都在片尾弥补了——伴着字幕一起出现的，是真实的消防员救灾画面（目测很可能就是716救灾画面）。其中有一个镜头：一位消防员在海里因为浑身沾满了漆黑的原油，变得很滑，队友无法抓住他，最终慢慢从镜头里沉了下去。
这是片中欧豪角色的原型，也是716救灾中真实发生的事件——716爆炸后3天，浙江一位自由摄影师前去拍摄海洋污染情况，无意中拍到在海里清污的大连消防战士张良，当时他正在海里清除浮艇泵（一种能够提供远程供水的灭火设备）上的堵塞物。
没想到334秒、68张照片过后，镜头中只剩下一只缓缓下沉的黑手。
片中唯一让人留下印象的台词，是黄晓明救灾到绝望的时候想点支烟抽，却发现烟已浸湿，于是感慨一句：这么大的火，居然点不着一根烟。
《烈火英雄》的拍摄是依照真实比例搭建了港口油罐区，火也是真火，作为观众也真想感慨一句：都放了这么大的火，怎么还拍不好一场救火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