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生书籍(父亲的一生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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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绝不放弃

母亲又一次病倒了,她瞪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静静地坐在炕头,不管家里来了熟人还是生人,她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她从来不和家里人交流,就连我和妹妹,母亲都不理不睬了。

这是母亲和父亲结婚35年来,所得的第三场大病。母亲每生一场大病,好几年都神智不清,不仅无法照顾家人,连自己的生活无法自理。母亲前两次生病,父亲一个人受尽了煎熬,这一次,大哥已满28岁,二哥也快满23岁了,他们两个都已成家立业,成了父亲的左臂右膀。两个哥哥都把为母亲看病的事,当做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们都通过不同的渠道筹钱,想方设法为母亲治病。

由于母亲昏迷时间过长,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能否恢复还是一个未知数。但只要有治愈的一丝希望,父亲和哥哥们绝不放弃。大哥单位附近有一所条件较好的医院,他把母亲带到自己的单位里,请医生给母亲进行治疗。可是,像母亲的这样的病,不是一时半会能治好的。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大哥带着医生开的药,把母亲送回家中,让她慢慢进行恢复。

这一年,我们分开家刚刚两年。为了使重病的母亲得到很好的照顾,大哥自己做主,让母亲跟他们一起生活。大哥在外面工作,只有星期天才能回家。大多数时间,都是大嫂一个人在照顾母亲。当时,大侄女9岁,上小学三年级;侄儿五岁,正是贪玩的时候;大嫂的肚子里正怀着小侄女。她既要照顾重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孩子,还要到生产队里出工挣工分,每天忙个不停,但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父亲看到大嫂这样辛苦,心里非常着急。为了使母亲尽快好起来,父亲采用了讲迷信的办法,为母亲治病。当时,迷信活动被看作是牛鬼蛇神,国家明令禁止从事迷信活动。为了掩人耳目,父亲一般选择深更半夜,进行迷信活动,

夜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一阵阵刺耳的铜铃声,打破了夜的沉寂。在母亲住的窑洞里,昏黄的煤油灯忽明忽亮,阴阳先生围着母亲,手里摇着铜铃,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一忽儿高亢,一忽儿的低沉。紧接着,那铜铃声转移到了大门口,父亲手里提着马灯,走在前面给阴阳先生照亮,哥哥们手里提着铁锨等工具紧随其后。这时,阴阳先生手里拿着铜镜,左看右看,突然指着一个地方喊道:“就在这里,开始挖!”哥哥们挥舞着手里的工具,在指定的地方挖了起来。挖了不到一米深的地方,阴阳先生就叫停了,他叫人端来一盆水,“哗”地一下倒进了坑里。然后,他亲自跳进坑里,用手摸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根黝黑的木头(有一次挖出来的是七根穿着七彩线的银针),说道:“看,有人给你们家种病了。”父亲信以为真,赶紧让他帮忙破解,阴阳先生又开始一边叮叮当当摇铃,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起来。

其实那阴阳先生玩的是骗人的把戏。那些东西是他事先准备好的。当时,家里人一心想治好母亲的病,被他使用的障眼法给骗了。采用这种方式看病,一直完成给母亲叫“魂”的最后一道工序,阴阳先生吃饱喝足,拿了酬金离开后,家里才安静下来。

在又一个在寂静的深夜里,法师被父亲请来给母亲治病了。五雷碗的噼啪声,铁链碰撞发出的哗啦声,法师的怒吼声,夹杂着母亲痛苦的叫喊声。所有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使家中的气氛显得紧张而恐惧。每当这个时候,我和妹妹总是躲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当时,我是一名初中生,已经具备分辨是非的能力了。我心里清楚,父亲采用这种讲迷信的办法,根本治不好母亲的病。可父亲不识字,不懂科学,封建思想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扎下了根,我人小言微,根本改变不了他的想法。看着母亲所承受的痛苦,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母亲摆脱痛苦。

通过这样的方式给母亲看病时,离不开三样东西,五雷碗、铁链子、红柳条。只要看到家里的窑洞门口立了红柳条,我就知道父亲又要讲迷信治病了。趁着家里人不注意,我偷偷地把那根红柳条拿出了大门,扔进了门前的大河里。我天真地认为,只要找不到红柳条,父亲就会放弃用这种方式给母亲治病。可我的这点小把戏,根本难不到父亲。他找不到红柳条,却摸黑上山又砍一根回来。但关于那根红柳条被丢掉的事。父亲从来没有怀疑到我的身上。因为在父亲的眼里,我是一个性格懦弱,胆小怕事的人。

这一场病,母亲整整害了七个年头,比前两场大病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父亲每年都要通过讲迷信的方式,给母亲看几场病。大哥和二哥只要攒一点钱,经常为母亲请医问药。那几年,母亲吃过的中药药渣,父亲经常用大筐挑着往外倒。在父亲和两个哥哥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信念,母亲的病终究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绝不放弃。

母亲患病期间,在炕上整整坐了七年,父亲就为她烧了7年炕。我们北方的土炕是用黄土筑起来的,不论夏天还是冬天,都要用柴火烧炕,才能在上面住人。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父亲一起床,先到后院抱一捆干柴,烧了炕以后,才去拉土垫牛圈和羊圈;晚上放羊回来,父亲一进家门,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抱柴烧炕。

每逢赶集日,父亲总会从集市上买会一些付食或者水果。他在分给自己的孙儿孙女分享时,总忘不了给母亲留一份。

从表面上看,母亲神情茫然,痴呆懵懂。但她的潜意识里,也在尽力配合家里人,顽强地和病魔做斗争。

小侄女出生的时候,母亲患病已满一年了。大嫂忙家务时,就把孩子放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坐在炕上,抱着孩子静静地坐上几个小时,都不挪动一下。因为小侄女从小就是这样被母亲带大的,长期以来已经形成了习惯。她快一岁时,当在家里其他人的怀里,既活泼又好动,但只要到里了她奶奶的怀里,就像被施了定身法,能乖乖地坐好长时间。

大嫂发现母亲的病有好转的迹象,就给她安排一些简单的家务。当时,家里的猪和鸡都圈在后院里。每次猪吃食的时候,都需要一个人在后院看着,不然猪食会被鸡刨得到处都是,大嫂把这个活安排给了母亲。这是患病三年的母亲,第一次开始在院子里活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病一天天好转。母亲患病五年后,像用石磨推磨这样比较复杂的话儿,母亲也能独立完成了。七年之后,母亲的脑子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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