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田野上春光无限(在希望的田野上)(1)

送你一本书

我是一名公益组织的工作人员,每年我们组织都会为贫困边远的山区孩子募集一批新书包和新文具,从去年开始在每个新书包里新增了一至两本课外书籍,目的是希望不仅给远方的孩子送去物资与关怀,更重要是希望孩子们能通过阅读生出一双了解世界的慧眼。看到如今走上街头抵制这货抵制那货围堵肯德基的人们,深感培养一个人独立的思考能力与判断能力迫在眉睫,这是我给孩子们写的一封寄语,也算是抒发一下个人感慨。——题记

孩子,当你打开新书包时发现一本书,是不是很高兴?看到你们如饥似渴地阅读,那副馋样,真让人开心又心疼。

送你一本书,是希望你除了课本之外还能知道这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别的书。孩子,希望你读完手上这本还能和小伙伴们交换,这本书是你的,也可以是大家的,相信我:当你们交换之后,你就拥有了很多很多本书。

孩子,读书有意思吗?读书好玩吗?读书是不是能让你学会很多老师没教给你的东西?读书是不是会让你明白,有时候大人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可能老师说的不一定是对的,或许电视上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读书能不能让你思考,其实书本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人们说希望看见你的笑脸,所以给你们送去了不少东西,有衣服有书包有鞋子还有书,看到你们笑得那么开心,大家都很开心。可是大人们都知道,成长并不都是快乐的,快乐也不一定都是有价值的。现在你们打开了书本,开启了与这个世界对话的大门,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思考是有价值的,但思考未必就是快乐的。

那为什么还要给你们送去书?

因为人生有一些东西很珍贵,它可能比快乐还要珍贵,它们是: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意志、判断力、对他人的尊重、爱的能力……它们不容易获得,有人活了很久、上了很多年的学也没有这些,但我们希望你们将来能够拥有,这需要学习和思考。

当然,光读书是不够的,你们还要经历很多很多的人生,才有可能会懂得:并不是大多数人都认同的东西就是对的;并不是白纸黑字印刷出来的东西就是真的;并不是受到鼓励的行为就是好的;并不是高高在上的人就是崇高的……

送给你们的书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里面没有那么多的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英雄主义,这些相信在你们的课堂上都在反复学习。我们来学一点别的,比如常识、有趣的故事和美,这些书可能不会教你去做一颗螺丝钉,也不会教你做谁手里的枪炮,但它们会教你爱自己、爱家人、爱他人、爱艺术、爱自然。

你们将来会有机会读很多很多的书,见很多很多的人,希望你们因为读书学会思考,做那个有尊严的你;做那个有头脑的你;做那个能够帮助别人的你。

暑假到了,书包文具和书本都已经全部发到了你们的手上,打开你的书吧!

从“双十一”开始的虚荣

双十一,我打开电脑准备购物。

那时还是微博的天下,淘宝未开微博先行。一条推送不早不晚蹦到我眼前——@随手公益-上海正在为山区小朋友募集书包文具。购物狂头脑一热改了主意,放弃剁手,转发了一条微博:双十一不败家,认捐8套文具送给孩子们吧。

当时真便宜,书包加文具25元一套,差不多三份盒饭的价钱,8套也不过200,发到朋友圈引来真真假假点赞无数,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这次书包募集完成后,@随手公益-上海在微博上召集志愿者整理,我心念一动报名参加了。第一次就迟到了,真尴尬。我抱着保温饭盒辗转三个多小时狼狈不堪来到人地两生的总仓,看到一群人在忙着整理文具和书包,看上去都很带劲,他们对我一笑,就像看到了同类,我的尴尬迅速就被消解了。我和大伙一块忙乎了几小时,也很带劲,将当天的活动照片发到朋友圈,再次收获无数喝彩。

高尔基早就说过:虚荣心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与随手结了缘。此间种种感受,我写进了一篇小文《先笑的人》,被随手宣传队伍盯上了。

我先后做了上海随手公益的微博和微信志愿者,当时的新物资只有书包文具,每年做几次。每到募集的时期,上厕所都要一溜小跑,生怕错过任何一条评论和私信,很把自己当个人物。

后来,志愿者们亲身走访了许多一线地区,我也参与其间,和当地孩子坐在一起吃饭、游戏、聊天、给他们擦鼻涕……这些直观的感受绝非电脑和手机屏幕能带来的。每次都有人羡慕我:做公益真好,还能公费旅游。我都要再三声明:自掏腰包!自掏腰包!有人就不理解,你有病吧。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拉黑!

不过我感受到的人生之丰富还真不是几句话能讲得清的,但真就不是虚荣心那么简单了。

亲自陪着孩子们穿着残破的鞋走在泥泞的道路上、亲手摸过他们盖的硬梆梆的被褥、亲眼看见他们脏兮兮长满冻疮的小手……在这样切身了解过当地需求之后,仅仅书包和文具再也满足不了我们的理想,为此志愿者团队开发了更多新项目。(允许我骄傲一下吧,因为我也为此动过不少脑筋)。我们对闲置及新物资进行严格筛选,将华而不实的抛弃,只输送适合山区的物品,我们给孩子们送鞋、送玩具、送被褥、送温暖包、送书……设计都很走心,是切实能帮助到他们的东西。

如果公益只是简单地送东西,它的意义就没那么大。但如果它能帮助人变得更好,更有能力,更有前途,更阳光。那它就是更有价值,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希望走进孩子的内心,想着怎么才能给他们漫长的一生输入持久的动力,我们所做的各项事情也都基于此。可能正因为这份“贪心”,上海随手公益基金会获得了越来越多社会的关注和认可。

书包文具这个传统项目我们保留了下来,每年仅定向募集一次。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变心”,先是提高了书包的质量,更结实更耐用也更好背;再后来增添并改良了笔袋中文具的品种,目前有(笔袋、2支水笔、4支铅笔、2支圆珠笔、1块橡皮、1个卷笔刀和1套尺),东西不少。

去年我们更加“贪心”,不再停留在物质的层面,往书包里加进了一本课外书,在书的空白页印上了一句话:

亲爱的小主人,希望你喜欢我这本书,如果你读完我之后传递给下一位小伙伴,我会非常开心。欢迎每一位小读者都写下自己的名字,比比看哪本书被人看得最多?

这段话的设计我也有份(又骄傲一下),当时琢磨了好久,目的就在于用孩子能接受的语言去鼓励小朋友们互换手中的图书,让它们漂流起来,成为流动的图书馆。山村小学能接触到的资源有限,要变着法儿将一份钱变成两份钱甚至几份钱来用(还是贪心啊)。当然,如果你有更多更好的创意,欢迎给我们出主意。

有一个不得不提的是:笔袋中的爱心卡。多年来,一直由志愿者在默默联系上海各所学校完成这项工作。由学生亲笔手写祝福送给学生,建立一座心灵的桥梁,听上去就很美好!今年我们振臂一挥,呼啦啦聚集了一批志愿者,不试不知道,真是高手在民间,简易版的卡片直接让他们升级成了艺术品。我在爱心卡片群里,经常被那些精美绝伦的卡片虐得,恨不能直接跪了。

卡片的创作者们,内心一定也是非常骄傲的吧。

这绝对是最佳的艺术启蒙啊,岂容辜负?你要相信:有纸笔和想象力,每一个孩子都是天生的画家!于是我们筹划着给孩子们募集了一整套绘画用品:一盒36色彩色铅笔、一本素描本(创意还是我,表扬我吧)。该项募集已在今年春节期间完成,也将与文具、图书、爱心卡片一道放进书包。

有时一线志愿者会给我们传递消息,说某地某些学校,经常收到各类组织赞助的书包文具,这些孩子每年换一个新书包,听得我们肝颤心疼——捐赠者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种锦上添花的事,违背了公益的初衷变了味,我们不做。

给大家透露一下:随手有一个物资统筹小组,都挺“变态”的。他们负责审核一线报送的学校资料,看数据看照片,并与几年前的资料比对,拒绝重复申请。志愿者小周有个秘方:每所学校用百度地图搜索一下,看它位于哪个区域,查看当地的人均收入、经济状况和支柱产业。今年报送上来的人数超过六千,被物资小组砍了一多半。

嘿嘿,干完这活,心狠得也没朋友了。

留下来的,有不少是位于深山里,山路十八弯才能到达的乡村小学,这些都是作秀搞噱头的组织不爱去的地方。也有经过一线志愿者挑选,一对一帮扶的对象。多数为留守儿童。

你的朋友圈一定告诉过你:贫困会限制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不多的选择下,给他们一些了解世界的途径,给他们一些支撑和鼓励,或许他们的人生真的会与父辈有所不同。

今年有云南、贵州、湖南、陕西、广西、甘肃、宁夏共七个省份16个地区40所学校,共2899名小学生将成为我们今年书包礼物的受惠者。

我想象孩子们打开书包,看见里面丰富的内容,不知会有怎样的惊喜,也不知能否给他们幼小的心灵带去一点向上的力量。

如果有,我个人会觉得有一点骄傲,因为我为此付出过努力。

相信你也同我一样。

从我第一次参与书包认捐,已经过去四年多了,眼见得书包越来越好,里面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份量越来越沉,心意始终如一。

随着质量品种的提升、原材料的上涨,以及包装运费等各项成本支出的增加,现在一套为45元,早已不是当初的价格了(盒饭也涨价了)。我们也不再仅仅追求简单快乐,总希望这份小公益能成为一束光,指引孩子们的生命,这正是我们苦心孤诣的目的。

上海随手公益今年已经走进第六个年头,因为坚持做一些对的事情,汇聚了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益友。就像有人说的:做对的事情,就不着急一时的结果。

我个人加入随手公益也已经进入第五年,收获点赞无数,不仅虚荣心绝对得到了满足,更结识了许多良师益友,不断获得心灵的成长,可以说赚翻了。

助人的回馈其实是助已,这不仅仅是我的个人感受,也包括你。

回望来时路,一直都很庆幸那个双十一,我打开了微博。

我害怕自己怀有期待

轮胎碾过一路石子,方向盘忽左忽右,乘客配合着东倒西歪,盘山路带着我们一路颠簸,终于绕到这所山村小学。

没有多想,我们带着任务来,这个乡一对一被资助的学生集中在乡中学,只一个小学生落了单,事先和学校打过招呼,领她去几十里外与其他孩子会合,聚餐联谊。

老师喊她出来,个子小小的,严肃又拘谨。问她:你会不会晕车?她说不会,声音哆哆嗦嗦,仿佛随时会哭出来。刚刚降温,看她穿得单薄,问她冷吗?她说不冷。这里的孩子就像统一过口径,永远不冷。

我们很轻易信了她说的。大人有时很愚蠢,这话我不敢告诉孩子,但我疑心他们早就把此看穿。一个压根没坐过小轿车的孩子,从哪得来晕车这种经验?而我后知后觉,没想到这层。

面对三个陌生的大人,不知她有没有羊入虎口的张皇,老师有没有认真交待给她前因后果、注意事项,我也不清楚。我想着安抚她,向她介绍我们,她礼貌地问好道谢。我想和她亲近些,没话找话问许多问题,诸如普通话向谁学的、会不会干家务、每天吃些什么之类。她有问必答,很简洁。

午餐吃些什么 ?有菜有肉。学习怎样?挺好的。

殊不知她此刻正与人生第一次狭路相逢的晕车体验交战,还得支着耳朵费力地理解普通话,勉力支撑应付我们。

看她紧张加晕车,坐在前排的轩哥搜肠刮肚开着玩笑,希望她放松,转移注意力。轩哥说,你也可以问我们问题,不然多不公平。你想不想了解我的情况?

她老老实实回答:我不想了解你的情况。我们忍不住乐。

问题没完没了,她终于下决心告了假:我头很疼,可不可以不说话休息一下?

一直到她吐,我们都小心翼翼保持着沉默,吐完,我们忙着给她拍后背找水漱口,而她一直在道歉,打扰你们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的心突然一下疼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每日早起举着手电筒,领着小一岁的弟弟,饿着肚子走一个多小时山路,从家到学校,下午再从学校到家,夜里帮家里干完家务,才是自己的时间。她的克制隐忍担责已经变成习惯,就像她笑不出来。

她的懂事令我脸红,该道歉的难道不应该是我?霸道地把她带出来,自以为是,非得让人遭这趟罪?

我心底的抱歉堵着,像回声,一声声逼问自己。

好在很快到了目的地。

我们请学姐们照顾她,女孩们很尽力陪她说话。联谊活动我们事先准备了一些原料,让女孩们做香囊,她挑了个粉色的,告诉她可以多做几个送给好朋友,旁边有人塞给她大红的,她不要,又拿了个粉色的,做完递给我:阿姨这个送给你。

午饭时大家围坐着,边吃边聊,别人都很放松,只有她始终不笑。一桌子好菜,她恹恹的没吃几口。我担心她一会儿还会吐,要了个袋子给她装了点吃的,让她带回学校。

玉姐翻了翻她的资料,小声告诉我她的资助人停捐了,我的心跳了一下。内心两个声音在交战,一个声音说接下这一棒,另一个声音拦着说,别忘了你在一对一资助这事上的原则是不介入。

我怕自己太投入,又怕自己太不投入;我怕太亲近,又怕太疏离;我怕太动感情,又怕没有感情;我怕对方太热情,又怕杳无回音……我痛恨自己的左右摇摆,但得承认,我做不到纯粹的交付,我害怕自己怀有期待。

就像许多人一样,初时一片热忱,时间久了,就开始期待对方反馈,期待对方有一颗感恩的心,期待自己付出就一定有好的收获……我是俗人,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得失心。

上车前她又吐了一阵,她低着头不停说对不起,我摸摸她的头说,是我对不起你,她才打住。既然接了她来,我自觉有义务送她回去,只是不敢再傻兮兮硬要和她聊天。她歪在椅背上一路沉沉睡去,我心稍稍放松了些。

回到学校,她明显松了口气,向我道别,声音还是哆哆嗦嗦的。我很怕自己会哭出来,努力笑笑,弯下腰轻轻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她呆了呆,也拍了拍我。

关于她的家庭我知道的不多,单知道穷,知道她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在念大学。问她将来想不想上大学,她说不敢想。我握住她的手望着她说,我们女孩要想自己作主,想要跳出这里,就得有本事,你可能只有读书一条路。她嗯了一声,点点头。不知她是不是真明白,在这里,一个女孩如果自己不敢想,最容易成为被牺牲放弃的那一个。

校门口遇到她的老师,他方言很重地对我讲了一通,关于她的家庭语焉不详,我好歹听明白了一句:孩子是无辜的。

云南回来,忙得晕头转向,轩哥突然发了句话过来:那个女孩,我和朋友今后来资助她。我才突然想起资助的事还没落听,虽然这事不归我负责,但隐隐觉得这女孩和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块石头忽然松动了。

轩哥把女孩的故事讲给朋友听,说她始终没有笑过,感觉她不快乐,朋友读初中的女儿说,我们来帮她。孩子的世界简单直接,没我心里那么多弯弯绕。

在这样的简单面前,我自愧不如。

正好长在一个春天里

牛亚在微信群里通知大家,今天去的地方海拔高,请准备好厚衣服。看了眼天气预报:7-15度,稍微回温了。前两天的寒潮把大家冻怕了,人人都把随身带的全副家当披挂在身,妄图挡一挡寒气。

午饭过后去的这所学校有两个被资助的学生,一男一女。

女孩是玉姐姐资助的第二个孩子,她家的“老二”,一见面两人便没完没了地缠绵。小姑娘穿一件单衣加一件棉马甲,大概为了迎接玉姐姐,她早上把外套洗了,小手冰凉,轩哥脱了件薄外套给她披上,聊胜于无。

男孩差不多算是孤儿,监护人是爷爷,不识字。他出来的时候,老师说:这孩子学习不大好,就是很听话,乖得很。

他脚上穿双很大的凉鞋,问他冷不冷?他说不冷。脸上白一块黄一块,“是癣”,他说。

“痒吗?”“嗯。”

“要不要抹点药?”“不用,习惯了,过些天就好。”

他说云南话,句子长点我就晕。

“你可不可以说普通话?我听不太懂。”“好嘛。”说着说着,他就忘了。

一来二去几个回合,我和他都放弃了普通话这回事,半猜半比划,加上牛亚翻译,也八九不离十。

食堂外面一块很大的空地,摆满玻璃钢的桌椅,顶上搭个棚,四面漏风全开放的餐厅。找不到更好的地点,我们坐在这聊一聊,斜对角望过去,看见食堂窗口贴着3元4元的红字。

“你家是不是建档贫困户?”“原来是,现在不是了。”

“为啥不是了?”“我小娘(姑姑)用我家的指标盖了房子,我家就算脱贫了。”

“那你住在新房子里吗?”“没得,我和爷爷还是住在老房子里。”

“那你小娘有没有住在新房子里?”

“她们家在昆明卖菜,过年回来住。”

“你多久回家一趟?”“一个大周(12天)。”

“是不是这次出门没带够衣服?”“嗯,出门的时候不冷。”

“吃饭花多少钱?”“每顿吃4块钱的菜,一个大周花100块。”

请他带我们去宿舍参观,在路上他温和又耐心地纠正我:爷爷上过学,读到了二年级。想起老师说他学习不好的事,问他——

“想不想考高中?”“不想。”

“为啥?”“学习不好,考不上。”

“有没有想过学门技术?”“想学开车。”

“哪门功课学得不好?”“数学。”

远远的,他看见操场那头老师急匆匆走过,“老师对我很好。”

“老师教什么?”“教数学。”

说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的宿舍在四楼,从一楼开始,我们就绕着水洼走,楼道、宿舍哪哪都是湿的,没抹平的水泥地积着一汪汪水,触目惊心,小K探头一间间宿舍看过去,间间如此。

湿哒哒一路到了男孩的宿舍,他说还好早上扫过水,不然下不去脚。问他怎么回事,洗地吗?他说大家洗漱完把水往地上一泼,就这样了。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一间宿舍住十几个人,他说初一两个人挤一张床,现在升到初二,可以一人睡一张。我摸摸他的被褥,薄薄一层,掀开一看,一块三合板垫在下面,别人也都如此,只有他的破得不像话,除了脚边破破烂烂,枕头边还有一个深深陷下去的洞。没有柜子,所有物品都堆在床上。他拎着我们送的礼物,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往床上一放。

三楼有间水房,水池里砌着白花花的瓷砖,拧开水龙头,没有一滴水,水房里也架着一张上下铺。

回到一楼终于看到一排能出水的水池,两个男孩在水龙头下洗头,我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洗不冷吗?”“习惯了。”

“学校有没有热水?”“没有。”

“多久洗一次头?”“两三天。”

“多久洗一次澡?”“回家才能洗。”

玉姐姐她们从女生宿舍出来,同我们汇合,双方交换了一下信息,还好女孩们并不把水往地上泼。玉姐说孩子们上个厕所老费劲了,如果是晚上,得打个手电跑到学校另一头。老师说,晚上少吃点少喝点吧;老师还说,喝生水不卫生,要喝水拿饭卡去小卖部买矿泉水喝。

大家听完都“啊”了一声,我心里快速算了一下,12天100元的花费里,有多少用在了喝水上。算术不好,没算明白。

从上海出发前,上海小分队有过一次小讨论,关于资助孩子的标准怎么界定。

有人认为应该目标明确冲着品学兼优想上大学的贫困生去,简单直接成效显著;也有人认为,不必计较成果,只要孩子向善,将来能做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在求学期间就可以给予帮助。

大家各说各理,谁也没说服谁,暂时搁置了。

标准或规定这种东西,一旦脱离了具体的人,多少都显得纸上谈兵或刻板无情。面对活生生的人,难免不婆婆妈妈地想,譬如这个读书不好的乖孩子,如果没有资助,可能连4元的菜也吃不起,只能喝生水,或者只能早早辍学回家,种地打工。

生活本身矛盾重重,并没有标准答案。虽然每人的标准各自不同,只是,你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这么早被丢进社会。至少在这里,还有一个对他很好的老师。在他的秩序里,做一个司机或许就是很美好安稳的生活;又或者,他经历了另外一些故事,重新调整自己的方向。

我们有时会着急,急赤白脸对所有看不上眼的都恨不能插上一手,但我们有时会忘了:一夜建成不了一个新世界,一个简单的标准无法满足所有人,一朵小花,也得允许它开放在自己的季节里。

听崔健在唱:

并不可惜

也并不可气

我经过基本的努力

接受了基本的教育

我就是一个春天的花朵

正好长在一个春天里

壹点号青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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