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撰文:赫希同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王晓晨近日都在北京怀柔,由她和李晨主演,著名导演杨亚洲执导的《北京西城故事》正在那里拍摄。
电视上她和陈宝国、秦海璐主演的电视剧《老酒馆》正在热播,豆瓣评分飙升到8.1,是编剧高满堂继《闯关东》、《老农民》之后的又一力作。
为了拍摄和宣传两不耽误,工作人员将我们的专访安排在了怀柔。
大约三年前,在《复合大师》的片场我第一次见到王晓晨。天气很冷,她裹着硕大的羽绒服站在那候场,安静不笑,一言不发。我心说:这哪来的高岭之花?
大约一年前,朋友给她做完采访告诉我,“王晓晨不太爱说话。”
大约一个星期前,在怀柔的化妆间,我已准备好面对惜字如金的高岭之花。那天她穿着休闲的格子衫,脚上踩着拖鞋,素着一张脸来了。她的表现,完全打破了我的预设。
她绘声绘色的讲述报考上戏的种种曲折,用搞怪的腔调模仿教导处接电话的人。聊起眼下拍的这部《北京西城故事》,微微抬起下巴,成竹在胸的说:“这是我的上升之作。”
演员许亚军和王晓晨合作过《大好时光》,他告诉我,“王晓晨是可以直接沟通的那种人,大大咧咧,不是那种娇气的小女生。”
在和王晓晨的交流中,我感受到了她的真实。她很实在,不会计较别人会怎么解读她的话,她怎么想就会怎么表达。
问她:“追自己的剧吗?”
她答:“好看的会追。”
问她:“会看大家评价吗?”
她答:“从不看。”
问她:“为这个角色做过哪些准备吗?”
她答:“没做什么准备就去了。”
问她有什么优点,她有点为难,回头问跟她时间最久的工作人员,“我的优点是什么啊?”
对方灵光乍现,有了,“怼人从来没输过。”
王晓晨气笑了,“咱俩谁怼谁?你好好说啊,要不我把你怼我的抖搂出来,我简直就是一个日常被怼的女演员。”
屋子里人的都笑,连空气都是欢乐的。我告诉她,这和我之前看到的她不一样。她说:“我是在变的。”
9岁学戏,15岁考大学,之后进剧组拍戏,始终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没有真正的踏入过社会。前两年她看社会新闻还常常觉得惊讶,不敢相信这世界上会有那样的事那样的人。
她说:“别人会觉得,你是不是傻?这你都不知道?但是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世界是美好的。我之前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这一点影响了我很多年。”
学戏的时候曾经被孤立,这一点是多年后老同学来跟她道歉,她才明白。那时她仅以为是没人叫她玩,一个人泡在练功房里唱念做打,辛苦修行。
凭借一技之长把同龄人远远甩在后面,看似上天的厚爱。但这份厚爱终究要在后来的日子里,用更多的孤独和努力去补上成长这一课。
演员王晓晨,是个妙人,欢迎你走进人间烟火。
主编手记
妙人SHOW NO.029
1
藤条下长大的孩子
成为上戏的“误招”
山东艺术学院附中的大礼堂,地毯是绿色的,王晓晨记得很清楚。大家在那块厚厚的地毯上练功,老师拿着藤条经过每一个人。
不管那个跟头是翻过去还是翻不过去,都会被藤条抽一下。大家霹雳扑棱的摔在地上,四周尘土飞扬,全是绿色的飞絮。
练功,不停的练功。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吊嗓,上午练下午练,吃完晚饭晚自习还要练。那是九岁的王晓晨,面临的生活。
这当然不是她的本意,她不喜欢戏,她喜欢舞蹈。三岁开始学舞蹈,学得不亦乐乎。
她能跳也能排,小学的时候就带着小伙伴排舞表演参赛。后来有一次,王晓晨拿了一个一等奖,评委就跟她母亲说:“跳舞是青春饭,你得让你的孩子去学京剧,80岁都能唱。”
她家在青岛,山东艺术学院在济南。那段差不多三百七十公里的距离,当年火车要走六个小时。在王晓晨的概念里,那条路太远了。到了济南她才知道,学戏这事不仅离家远,还很苦。
班上同学基本都十四五岁,最小的也十一二,九岁的她在里面不那么容易找到伙伴。她功课学得很好,很专注,也能吃苦。每次排戏,别人演半场,她是演整场的那个。
出众,本质上就意味着孤独。
当年她以为的最好的玩伴,联合全班的人一起孤立她,那时她全然不知,她的心思都在戏上。老师说下学期学《杨门女将》,整个假期她就看一夏天的《杨门女将》录像带,开学时唱段和身段已经滚瓜烂熟。
“我是一个从小可以专心做一件事儿的人,但如果说我要是正常的孩子……”她偶尔会做这样的假设。
她没有读过初中高中,在该去学去思考去过群体生活的日子,她一直在戏里。时光一去永不回,会让人有些难过。
那时候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考上海戏剧学院也只是一次尝试。爸爸带着她到上海,没有提前预定酒店,临时住在亲戚家。
一个没有经验的家长和一个没有经验的考生,每天都抱着收拾东西回家的想法。
一试考完,爸爸第二天看完榜赶紧叫醒还在睡懒觉的王晓晨,“快起来洗脸,二试有你。”
二试考完,爸爸说:“我去看看,你收拾收拾东西,下午咱俩就坐火车回去了。”不一会匆忙回来,“还有你。”
进了三试,王晓晨记得爸爸特意带她去吃了肯德基,好像那时候才看得起她。
王晓晨没有经历过考前培训,进了考场让表演才艺,她就唱了首歌。让朗诵,她就把歌词念了一遍。最后老师让表演,题目:“演一棵树。”
她说:“我回头一看,差点没笑死。地上躺着的歪着的,都在那儿演呢。哎呦我的天呐,我想这不是神经病吗?我就站在那儿,不动。”
老师问:“你为什么不表演?”
王晓晨说:“我看他们也不像树啊,我站在这,我就是树。”
说完她也没抱希望了,出考场找爸爸,“咱们收拾东西回家吧。”
她爸一听,“树让人怎么演啊?太欺负人啊,没法弄,走走走。”
结果谁能想到呢,也许那份认为自己就是树的信念感打动了老师吧,王晓晨拿到了上戏的通知书。
她自己也觉得意外,之前也没弄明白表演到底是干嘛的。在上戏的第一年,她一直觉得:“我就是我们班里的一个误招。”
看着同学们排小品,这个这么演,那个那么说。王晓晨站在那都觉得很茫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一个没有生活的人,我哪懂这些。”
直到大三,她快要成年了长大了,思想上渐渐成熟,才真正的开窍了。老师都觉得,从那一学期开始,她整个像变了个一个人。那个时候,她开始拍戏了。
2
那个被霍建华关照过的小姑娘
学会了关照别人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演戏的?
王晓晨的回答是:“第一次拍戏的时候。”
大三那年,她第一次试戏。赢得了导演的掌声和认可,对她来说那是莫大的鼓励,那部戏叫《现代美女》。
那是王晓晨第一次拍戏,没有助理,什么也不懂。二月份上海的江边很冷,她穿着戏里的抹胸裙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就像个大群众演员。
男主演霍建华当时已经是非常有名了,看着王晓晨在那儿挨冻,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让助理披在王晓晨的身上。
王晓晨忙说:“没事儿哥哥,你穿吧。”但是对方非常坚持。那份温暖,让她印象深刻记到现在。
后来王晓晨在山西拍摄电影《吴运铎》,那时候刚过完春节,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烤着小太阳依然觉得很冷。
这时候她看见组里一个三岁的小女孩穿着单薄的绵衫,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站在角落里。
王晓晨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发现她手冷得像冰块一样。王晓晨干脆把小姑娘的袜子脱了,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捂。当年霍建华关照她的那份温暖,王晓晨传递了下来。
那个小演员叫纪姿含,演过《甄嬛传》里的温宜公主。直到现在,她们还是很好的朋友。王晓晨不是一个随便交朋友的人,但聊得来的人,哪怕是一个小孩,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在《北京西城故事》剧组,王晓晨和饰演弟弟的小演员成为了非常好朋友。在采访的前一天,弟弟杀青,两个人抱头痛哭不能自己。
她甚至在想:“我要是生一个像他这么乖这么懂事的儿子多好啊。”
她认为用情太深是她的缺点,终其一生悟出很多道理,依然学不会离别。
在拍《老酒馆》的时候,她就有那种不舍的感觉。虽然爬树时,吓得掉眼泪,但是拍完还是觉得没拍够。
3
老酒馆小晴天
一个享受型的女演员
《老酒馆》是一个非常和谐开心快乐的剧组,近些年王晓晨拍了《我的!体育老师》、《大好时光》等等现代戏,基本没有拍年代戏了。
但是在《老酒馆》的组里,那个环境,让她相信。从牡丹江的树林子,到北京的大院,组里让她有家的感觉。
在《老酒馆》中,王晓晨和陈宝国有很多对手戏。面对德高望重的前辈,她尽量平常心。
她说:“我会把这个人当成角色,这样就没有任何压力了。如果心里面一直觉得他是陈宝国,那我永远都是王晓晨,没法演了。”
拍戏这么多年,累积了很多作品。现在看从前,没有一部是完全满意的作品,但是在那时那刻,以当时年龄阅历认知,已经是尽了全力了。有遗憾,但会跟自己和解。
王晓晨是一个经常跟自己和解的人,不久之前她还在焦虑。
“到了一定的年龄,人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呢?身边的人都结婚生小孩儿了,我是不是也应该结婚生小孩儿?过几年,我会不会耽误了这件事情呢?思来想去,算了,那是别人的人生,不是我的。”
目前拍摄的这部《北京西城故事》,她说她用灵魂在演。我问她,“万一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响,会失落吗?”
她答:“从不,我是一个享受型的选手。我非常热爱演戏,不是因为演戏给我带来什么,它给我最快乐的获得是我可以体验别人的人生。”
王晓晨是一个性格很安静的人,生活中很宅。在片场经常抱着书,以前她只看古典文化,后来有一个导演提醒她,“你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那时候她开始有意识的去读后现代的作品,去关注社会话题。
助理说:“姐,你以前文静到一句话不说,除了演戏就是在看书。你最近怎么变得那么絮叨,跟谁都能聊?”
她喜欢这样的改变,不喜欢以前那种莽撞、不知所措的自己,她喜欢现在有智慧的自己。
“我经常听到有人说要是回到过去,回到多少岁就好了。我想了一下,我过去的那些岁月,哪一年我都不想再回去。因为我真的觉得,我活得挺辛苦的。”
少小离家,从九岁那年开始,便是漂泊。这些年一个人摸爬滚打,喜怒哀乐都是自己在扛。
年少的时候,有漂亮的脸蛋。现在的自己,有初老的细纹。但她说:“我还是喜欢现在,因为阅历增加了,逐渐强大,有力量。”
没有岁月可回头,那就一直向前走。
深度专访许亚军:从《人民的名义》到《最长一枪》,我自风情万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