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云回到柴禾棚子的时候,众头领正在议事,镇八方开口道:“我今早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群黑乌鸦自身后飞过头顶,不过被我扬手打下两只,其他都飞走了。”土匪中有梦验一说,但只针对绺子中的大掌柜才适用,根据大掌柜做梦的时间来推断吉凶祸福。吴绪昌说道:“丑不南行酉不东,求财望喜一场空;丙辰往西至大凶,病人遇鬼邪害在;亥子北方大失散,鸡犬作怪事难成;己未东北必不通,三山挡路有灾星。大掌柜做梦的时节,正是丙辰时,主有邪害相侵。那黑乌鸦代表凶问,既然被大掌柜击落,那就是由凶转吉。”众人听他这么一解释,稍稍有些心安。
吴绪昌又续道:“昨晚和今早上有两个弟兄意外身故,都是犯了不干净的邪祟,我现在只能加以驱赶,却并无把握彻底将其制服。”李四宝问道:“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吴绪昌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禀明达摩祖师请六丁六甲神将前来,不过这中间却有一个为难之处。”镇八方急道:“怎样?”吴绪昌道:“拜神的时候需要有一男一女面向东方站立,期间无论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能乱动。”孟仲义插嘴道:“不就是要胆子大的吗?孟某虽然不才,也算得上胆大,这个男的我来。”吴绪昌微微摇头:“我还没说完,这男的要甲日甲时出生,女的要丁日丁时出生,而且拜神的时候要身上干净,不能来红香。”何栖云见土匪们人人脸色古怪,不明其中所以,他哪里知道,这红香是土匪对女人天癸的俗称,是以众人觉得有异,但在这个时候,也无人敢出声发笑,所以就都是这样一副表情。
吴绪昌又说道:“男的倒是好找,我那个徒弟何栖云便是甲戌日甲戌时的,只是这女的却是难寻。”何栖云没想到先生竟然钦点了自己,不由又是紧张又是惶恐。艺高胆大的崔大力像炮筒一样开了腔:“那我就去附近多接几个观音,一个一个找,肯定能找到符合规矩的。”孟仲义反驳道:“你刚才没听见吗,得是有胆量的,就山下那些蠢老娘们儿,遇事不尿裤子就算是好事,能指望她们办什么大事?”吴绪昌道:“反正这事儿越快越好,不能拖得太长。”镇八方道:“那咱们还是先回山寨,二当家的还带着弟兄在山上等着,没准他们能有办法。”镇八方说的二当家大名丁福林,因幼年出过麻疹,满脸都是大麻子,因此得了一个花斑豹的绰号。他机警多变,在绺子中是镇八方的左右手,因此这次大军出动,镇八方便让他担任了留后,保证山寨平安无恙地控制在自己人手里。
既然大掌柜已经发了话,众土匪自是凛然遵命,大家迎着晨曦踏着积雪上了路。土匪们运送尸体的队伍中,除了昨天战斗中的死难者外,此时又多了个张大轱辘。因为昨天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大家也无心说笑,而此处离山寨也不是太远,众人在雪中跋涉了一个时辰,山寨上飘扬的大纛已遥遥在望。这时有巡风的土匪跑过来向镇八方行礼,说二掌柜的让他在此等候。镇八方唔了一声,那土匪便举起手中的牛角号,呜呜地吹了起来。不过片时,山寨中门大开,丁福林带着一班留守的弟兄迎了出来,一见镇八方的面他便焦急地问道:“大掌柜您怎么才回来?昨天我派出好几拨人去大路打探您的消息,都说没见着您和众位兄弟。”镇八方淡淡道:“昨天有警备队想给老子下套,结果反倒被撂倒了十来个人。”丁福林望见土匪们抬着的尸体:“打一个纪家竟然折损了这么多弟兄?”镇八方道:“纪家也是块硬骨头,这些兄弟没一个孬种,糖粒子都是从前面穿进来的。”丁福林道:“那一定要厚葬了他们,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两个人说着话,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其他人都落在后面亦步亦趋,不敢稍有僭越。
战东道的老巢建在了四面梁一处向阳的山坡上,前面有几排房子储存着武器、粮食,秧子房掌柜李四宝有时也将绑来的肉票关在这里慢慢折磨。这些房子背后有一幢青瓦红墙的气派房屋,却是战东道的聚义厅,是绺子中的大小头目议事、酬赏、刑罚和分派任务的地方。聚义厅的名字取自《水浒传》,土匪们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却大多爱看戏文,像“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等故事都是非常熟悉的,所以议事的地方一般都称作聚义厅。他们在铺局的时候除了敬拜达摩祖师之外,另外还祭香的有三个半典故,其一是舍命之交的左伯桃和羊角哀,为成全朋友以命相换,其二是桃园三结义的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这三人的兄弟情至死不渝,其三是水浒一百单八将,他们上应天罡三十六星地煞七十二星,合力对抗朝廷,征大辽灭方腊,交情也是有始有终。多出来的那半个却是隋末的瓦岗寨,寨里众兄弟轰轰烈烈一场,也是一班人中豪杰,最后却分崩离析黯然收场,所以只敬他们半柱香。在战东道,这神位就设在聚义厅东南角的神龛内,因为先生曾用大游年歌诀推算过,说这里是生气之位。
镇八方进得聚义厅,当仁不让地向当中那张虎皮椅上一坐,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众人,其他头领在他左右两边的椅子上分头坐下,包括何栖云在内的普通土匪则只有在堂下站立的份儿。土匪们按照资历和身份站好条子,静候镇八方发话。
镇八方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山寨立基有根本,前压后别功劳深,顺水先滑要不得,三刀六洞扎在身!”众人齐声道:“大柜从来恩情真,教导训示记在心,哪个若是不听劝,叫他躺在南山根!”镇八方面色稍和,一挥手让崔大力站了出来:“把弟兄们的功劳都念叨念叨。”
崔大力根据每个人在战斗中的表现,当下宣读了分配财物的决定。和以往下山打草谷一样,在战斗中有正常发挥的土匪会领到一人份的财物,像何栖云这种半拉子小匪就领个半人份。若是在战斗中杀了敌人,那么奖励会有上升,一般是一个人头加领一份,且上不封顶。如果在战斗中不幸挂花,则会视伤情的严重与否额外赏赐。倘若在战斗中睡了,那就予以安葬并送给他存世的亲人一笔财物。头领们则是执行另外一种分配原则,一般管理十多人的棚炮头会分一个半至两人份,山寨中的四梁八柱则会分到三到五人份,而镇八方作为四梁八柱之首的顶天梁,通常能分到八人份左右,但土匪们认为大掌柜指挥全局,功劳不是他人能攀比的,所以尽管镇八方多吃多占,却从来没有人有半分异议。纪家是浑水县有名的富户,家里搜刮上来的银两粮食不在少数,此外还有几十张灰貂皮、黑熊皮,三棵有三十多年参龄的老参,两架全须全尾的鹿茸,另有玉磬、玉如意、玉佩等物,所以这次人人都得到了不少财物。何栖云不喜欢玉石,对药材之类的兴趣也不大,所以就挑了一张熟好的黑熊皮,他想的是以后睡觉时盖在腿上能暖和一些。
分完财物后镇八方又嘱咐了几句,除去了水巡风的和送葬掩埋尸体的,各人就分头去自己房中歇着了。山寨的规矩一向是劳逸结合,刚刚打了一场恶仗,之后便会歇个三五天,一来调整身体状态,为下一次下山做准备,二来也是让土匪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这个时间段如果土匪压个花窑什么的一般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会仔细盘问。这不,何栖云刚回到后面,就见几个土匪凑成一桌,大呼小叫地赌了起来。见何栖云过来,有人想从他手里捞点便宜,便怂恿他上桌玩两圈。何栖云拗不过,便也坐到了桌边。
土匪们今天玩的是推牌九,三十二张天牌各抽两张,加起来比较大小,谁赢谁输一目了然。何栖云赌技平平,哪是这些常年混迹牌桌老土匪的对手,才几个回合下俩,他私下里攒的一两多银子已输得一干二净。他待要推说不玩,赢了钱的那几个人却说道:“没事,你先玩,没钱我们赊给你。”何栖云不能抽身,只能坐回原位,还没等担当荷官的土匪摇骰子发牌,却见门口的棉布帘子一掀,一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口中连叫:“不好啦!”
何栖云定睛一看,见是绺子中的小匪杨二狗,他和自己年纪仿佛,平时也总在一起玩,不过不同于自己的背井离乡,杨二狗就是本乡本土的坐地户,他爹杨三趟子是战东道的老杆子,只不过几年前在和警备队的一次交战中不幸身故,杨二狗衣食无着,索性顶了父亲的缺,成了一名半拉子小匪。何栖云见他满脸惊慌之色,问他咋地了。杨二狗气都没喘匀,咽了两口唾沫道:“刚才大掌柜的叫我们几个去把睡了的兄弟埋了,我和许疙瘩摊上的是张大轱辘。他们那些老杆子人高马大,挖上坑埋完人就走了。我和许疙瘩刚把幌子挖好,回过头来一看张大轱辘的棺材板竟然开了条缝,我当时就毛了,屁滚尿流地就回来了。”杨二狗昨天并没下山打纪家大院,他一个小土匪也没人和他说起张大轱辘的死因,所以他并不知晓其中情由。
何栖云问道:“这事你跟大柜说了吗?”杨二狗道:“叫大柜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我想着你也学过些术法,便想让你先看看。”何栖云又问:“那许疙瘩呢?”杨二狗说:“他还在山上守着呢!”何栖云毕竟少年心性,也比较喜欢看热闹,他自忖跟着先生学了几手术法,寻常小事也能应付,便说道:“走,我和你去看看!”又冲那几个玩牌九的土匪告了个假:“几位大哥,你们慢慢玩,我恕不奉陪啦!”这几个土匪听说张大轱辘尸倒出了妖,人人心下都犯嘀咕,见何栖云主动出头那自是再好不过,忙说:“你快去快去!”
何栖云也没喊别人,和杨二狗两个人径奔山上来。战东道的土匪睡了之后都埋在一起,但是埋的地方同样体现高低等级差别,绺子里的头目埋的位置靠上,起的封土也比较大,龙穴砂水向这阴宅五要都由吴绪昌亲自把关,而普通土匪就在下面按照先后次序埋葬,张大轱辘因为身份平平,给他选的地方就在半山腰,从山脚就能看见。何栖云和杨二狗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山,见许疙瘩背对着他们站立,仿佛已经石化了一般。何栖云没想许多,冲到他背后大喝一声:“许疙瘩!”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叫许疙瘩缓缓回过头来,只见他两眼的位置血肉模糊,只留下了两个深坑,两道血泪正不断地从深坑里流出来,在脸上汇成了两条血道。而他的右手手掌中赫然托着两只圆鼓鼓的人眼,指尖上的鲜血犹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看这样子,竟是他自己用右手生生将双眼挖了出来。何栖云和杨二狗虽说成天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但像这么残忍地将自己眼珠抠出来的事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人一时竟然目瞪口呆,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许疙瘩嘴唇上下开合,轻轻地说道:“我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杨二狗“哇”地一声嚷了出来,抱着头没命地向下猛蹿。何栖云被他这么一跑,也弄得慌了神,本就不精的几句口诀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也跟着杨二狗向山下跑去。他跑出两步忍不住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见许疙瘩还在原地愣愣地站着,那口盛有张大轱辘的棺材上盖闪了一条大缝,里面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些东西,但绝不是张大轱辘的尸体。不过此时何栖云也顾不上细细查看,脑中只想着回去将此事报告给大掌柜和先生,请他们予以定夺。
镇八方听到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忍不住雷霆震怒,他将杨二狗和何栖云骂了个狗血淋头后,亲自带着丁福林、吴绪昌和十多个心腹弟兄随何栖云和杨二狗来到山上。杨二狗受了惊吓,脸色煞白得如同白纸,两条腿不住地来回哆嗦。吴绪昌见状,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各击一掌,又在他顶门上虚按两下,同时牵住他的一只手牢牢盯住他的双眼。原来人有先天三味真火,分别位于两肩和头顶,若是遭逢惊吓真火熄灭,人就可能遭引不干净的东西。吴绪昌见他三味真火不旺,特地用了一个盈度术将真火催旺,杨二狗得他之助,片刻嘴唇已有了些许血色,腿也不再打哆嗦了。
何栖云也没喊别人,和杨二狗两个人径奔山上来。战东道的土匪睡了之后都埋在一起,但是埋的地方同样体现高低等级差别,绺子里的头目埋的位置靠上,起的封土也比较大,龙穴砂水向这阴宅五要都由吴绪昌亲自把关,而普通土匪就在下面按照先后次序埋葬,张大轱辘因为身份平平,给他选的地方就在半山腰,从山脚就能看见。何栖云和杨二狗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山,见许疙瘩背对着他们站立,仿佛已经石化了一般。何栖云没想许多,冲到他背后大喝一声:“许疙瘩!”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叫许疙瘩缓缓回过头来,只见他两眼的位置血肉模糊,只留下了两个深坑,两道血泪正不断地从深坑里流出来,在脸上汇成了两条血道。而他的右手手掌中赫然托着两只圆鼓鼓的人眼,指尖上的鲜血犹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看这样子,竟是他自己用右手生生将双眼挖了出来。何栖云和杨二狗虽说成天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但像这么残忍地将自己眼珠抠出来的事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人一时竟然目瞪口呆,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许疙瘩嘴唇上下开合,轻轻地说道:“我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杨二狗“哇”地一声嚷了出来,抱着头没命地向下猛蹿。何栖云被他这么一跑,也弄得慌了神,本就不精的几句口诀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也跟着杨二狗向山下跑去。他跑出两步忍不住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见许疙瘩还在原地愣愣地站着,那口盛有张大轱辘的棺材上盖闪了一条大缝,里面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些东西,但绝不是张大轱辘的尸体。不过此时何栖云也顾不上细细查看,脑中只想着回去将此事报告给大掌柜和先生,请他们予以定夺。
镇八方听到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忍不住雷霆震怒,他将杨二狗和何栖云骂了个狗血淋头后,亲自带着丁福林、吴绪昌和十多个心腹弟兄随何栖云和杨二狗来到山上。杨二狗受了惊吓,脸色煞白得如同白纸,两条腿不住地来回哆嗦。吴绪昌见状,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各击一掌,又在他顶门上虚按两下,同时牵住他的一只手牢牢盯住他的双眼。原来人有先天三味真火,分别位于两肩和头顶,若是遭逢惊吓真火熄灭,人就可能遭引不干净的东西。吴绪昌见他三味真火不旺,特地用了一个盈度术将真火催旺,杨二狗得他之助,片刻嘴唇已有了些许血色,腿也不再打哆嗦了。
他们向上走了一段,见许疙瘩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脸上的血都凝成了冰,看起来分外诡异。何栖云的表现尚属镇定,不过显然他并无处理此类怪事的经验,只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吴绪昌。吴绪昌只瞟了许疙瘩一眼,便不再看他,而是直接朝停放张大轱辘尸首的棺材走去。蓦地他大喝一声:“何物在此作怪,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但听棺材中咔咔作响,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身子一扭从棺材中站了出来,一溜烟向远处跑去,张大轱辘的尸首却已不知去向。
吴绪昌飞指弹出,一张画满了怪异条纹的朱砂符平平飞出,将那只狐狸凌空打了一个筋斗。但那狐狸在地上爬起身,动作仍是灵活无比,眨眼间已和苍茫的雪野混为一色。丁福林反应也是不慢,抬起短枪扣动扳机,但那狐狸极是狡猾,在雪地上蓦地弹起,跃到空中后身体蜷曲成球,堪堪避开飞来的子弹,落地后又是急速猛奔。丁福林再次举枪狐狸却已去得远了。
吴绪昌见狐狸远去便说道:“不必追了。”他猛吸一口气,对着许疙瘩的脸就喷了下去。只见许疙瘩“啊呀”一声,仿佛噩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痛苦地哀嚎着:“啊,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东西了!”吴绪昌扶着他的肩:“你这是被千年狐狸所迷才会自挖双眼,现在狐狸已经跑了,没什么事了。”许疙瘩仍是痛呼不止。镇八方怒道:“许疙瘩,咱们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天塌下来有矬子,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要是再咧瓢老子就将你扔到山里喂野狼!”镇八方在山寨里说话一向是一言九鼎,无人敢于反驳,许疙瘩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几分,因此作声不得,但仍是疼得呲牙咧嘴。镇八方摇摇头,对丁福林道:“这人算是废了。看在他是山寨一员的份上,给他找个地方安置吧。”说着自顾自地下山了。丁福林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他一把将许疙瘩拽了过来:“大掌柜开恩,没有责罚你,你现在没了招子,啥也干不成,就到秧子房看肉票吧。”许疙瘩不敢吱声,吴绪昌轻叹一口气,对何栖云道:“这儿没什么事了,回去吧。
许疙瘩这件事给绺子上下又添了一重阴影。张大轱辘死在柴禾棚子外面是很多人亲眼所见,而且他的尸体又是被几个人轮番抬回来的,那是千真万确绝来不得半分虚假的,可他的尸体放进棺材抬到山上竟然会无故失踪,这事可是太过离奇了。尽管镇八方严令绺子上下不准议论许疙瘩和张大轱辘,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就像长了脚一样传遍了绺子的三门五寨。何栖云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亲历者,自然有很多好事者向他求证,可吴绪昌叮嘱过他不要将太初玄武鼎的事向外乱说,因此他也就含含糊糊地支吾一番将这些人打发走。不过他也很好奇许疙瘩究竟看到了什么,私下里还曾跑到秧子房问过许疙瘩。但许疙瘩自出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沉默寡言还呆呆傻傻,何栖云问了半天也没得到啥有用的信息,因此也只得作罢。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山寨里也没出什么岔子。这天早上镇八方在聚义厅召集四梁八柱议事,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几个人正说到兴头上,忽见门帘子被冷风吹开,一股寒风直接冲进了屋里。崔大力咦了一声:“这冷风劲还真够大的,居然能吹开棉布帘子。”他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全身黑漆漆的乌鸦从寒风中飞进了聚义厅。它张着黄色的大嘴,“啊”“啊”连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招呼同伴。没等聚义厅中的几个人反应过来,跟着便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乌鸦飞了进来,它们在聚义厅上空盘桓飞舞,发出一阵阵聒噪的叫声。
土匪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各种忌讳很多,因乌鸦叫在民间有报丧之说,尤其惹人生厌,平日里土匪们见到乌鸦叫总要在地上吐两口唾沫以示破除晦气。但乌鸦多数是单独活动,像这么大规模的乌鸦却是十分罕见。镇八方因为头几天的事内心本就不快,见到这么多乌鸦从外头分进来当即大怒,他从来是枪不离身,立刻拔出马牌撸子甩手便是两枪。但听叭叭两声脆响,叫得最凶的两只乌鸦凌空掉了下来,摔在地上不动了。其他乌鸦哇哇怪叫,从聚义厅中四散飞去,眨眼间已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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