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归去月满庭，帘里人，独对青娥翠画屏……”
最近，如果有人想要找李嘉宜，直接到广州粤剧院的练功房，就能看到她扎马尾、穿黑色练功服的身影，听到她在哼唱着这段辞藻优美的无伴奏吟唱。
她正为新戏《董生与李氏》做准备，“每天从睁眼到睡觉，脑子里都是戏”，因此要在这里日复一日练功、排练。
李嘉宜（左）在排练《董生与李氏》
“粤剧演员这个职业很残酷，天分、悟性、热爱，缺一不可。唯有热爱，才能努力。”因为对粤剧的热爱，她10岁独自来广州求学；因为努力，她在12岁获全国“少儿小梅花”戏剧大赛金奖，从跑龙套的“宫女”成长为如今担任广州粤剧院红豆粤剧团副团长。
这位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温婉安静的粤剧花旦，其实对自己特别“狠”。“用心”与“坚韧”两种力量在她的学艺生涯中交融贯汇，支持着她一路走来，在花旦这“一专”中，寻求“多能”的可能。
“现在想来，我和粤剧的缘分，很早就注定了。”李嘉宜笑着说，因为家人喜欢粤剧，自己2岁开始就在外婆怀里听《平湖秋月》，跟着爸爸妈妈看戏。这个平日里躲着不爱说话的小女孩，只要五架头一响，就能自信地站在乐队前大声唱，且音准极好。
10岁那年，她主动选择了一条跟大多数同龄人不一样的道路，独自从中山来到广州，进入广东粤剧学校接受专业训练，并在12岁凭着《打神》获得全国“少儿小梅花”戏剧大赛金奖。
回忆少小离家求学的生活，李嘉宜更多的感受是“兴奋”。“练功当然累，但和同龄人一起学习，很充实快乐。”声音条件突出的李嘉宜，很快在学校崭露头角，专业课、文化课成绩每年都名列前茅，2006年毕业时便顺利考入了广东粤剧院。
学艺之人，练功是基本，累是应分，难得的是还要“用心”。在广东粤剧院时，她常站在舞台两侧的虎度门看戏。“没有我的戏份时，我就站在虎度门，睁大眼睛观察师父们如何做戏，几乎每一场演出都没落下。”她太爱看戏，有些角色即使没演过，也把台词烂熟于心。有几次，剧院当家花旦蒋文端身体不舒服，需要找人临时顶戏，李嘉宜因为熟记台词、位置，总能完成任务。
李嘉宜与蒋文端
这份“用心”，打动了粤剧名家丁凡和蒋文端。2008年，她正式拜丁凡为师。2010年，在丁凡的引荐下，她成为蒋文端的第一位弟子。在师父丁凡的建议下，李嘉宜专攻“花旦”行当。她最大的特点是对声音的运用和运腔颇为舒服。自从拜蒋文端为师后，她的文戏更加突飞猛进，不但学了师父的优美身段，在演绎人物内心方面更为丰富细腻。
戏曲是写意的艺术。所谓“唱做念打”，“唱”为戏曲艺术的首个因素，舞台演员只有唱腔表现到位了，才能带动整体表演到位。在一人演到底的《思凡》中更为如此。
李嘉宜在个人专场中表演《思凡》
李嘉宜犯过一些“通病”，如在发声方法上引用西方声乐的练声方法后，唱腔能一下子就上到最高音，很流畅。但在日复一日地演出和学习中，她却意识到这过于顺滑了，反而少了行进过程中的顿挫、盘桓，失掉了戏曲原有的韵味。
虽然戏曲并不抗拒金嗓子，但如何利用好嗓音条件唱出有韵味有意境的腔是她数年来不断反思的问题。
（可戳以下视频听李嘉宜演绎的《思凡》片段）
【粤艺薪传】李嘉宜《思凡》片段
李嘉宜的《思凡》片段
她在个人专场演出《思凡》，特意到上海昆曲团找名家梁谷音学习。对于身段怎么走，人物为何要这样表现等等，她特别好奇，有很多问题，以至梁谷音开玩笑说她是“问题少女”。
聊起在广东粤剧学校的学习，她说最遗憾的是“对武戏的学习不够”。戏曲艺术讲究四功五法，唱念做打全面发展。因此在此后的职业生涯里，她特别注重补齐“武戏”这个短板。所以在参加第六届广东省中青年戏剧演艺大赛时，她特意选了对做功、身段都要求较高的《红线盗盒》，逼自己一把。
为此，李嘉宜专门找了京剧名家武建文训练基本功。“每天进行魔鬼般的体能训练，一个动作至少100下，一天8小时。最开始一个月，浑身疼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动一下都像触电。”同行的同学练一星期就逃跑了，她坚持了一年。练了一年基本功，才开始排戏。这个十五分钟的折子戏片段，帮她拿下大赛银奖第一名。
2018年，她在个人艺术专场上，又一次“舞刀弄枪”，耍起了京剧《穆桂英》之《探谷》。
《穆桂英》中动作戏
京剧的武戏讲求规整和严谨的基本功，为了更好地呈现《探谷》，她又专程前往山西京剧院学习数十天，上午学戏，下午训练，一天十个小时，强度特别大，而且还出现了在广州练功时绝对不会出现的状况：“因为干燥，加上练功喘气，更容易导致流鼻血。最难受的是疼，只能用纸巾塞一会，再练，练完以后再把鼻血拭干。一直重复着。”
《穆桂英》之《探谷》剧照
在这些艰辛的求学经历中，她学会了京剧刀马旦表演中最讲究的眼神、身段亮相等，完善了自己的表演功底。
她的表演得到了师父蒋文端的称赞：“功架干净、到位，既有女人的温柔，又有将军的威严，刚柔并济。”而粤剧名家欧凯明也称赞她“极具表演天赋、悟性佳，而且对粤剧表演有追求有想法，是一位难得的可造之才。”
戏曲演员的成才是个漫长的过程。三十而立的年龄段，正是厚积薄发的关键点。李嘉宜深知，艺术的道路没有捷径。戏不磨不成艺，创作很痛苦，但痛完很有成就感。周而复始，她享受这个螺旋般上升的过程。
李嘉宜扮演的“李氏”
这两年，李嘉宜遇到了一个让她热爱的戏《董生与李氏》。这是一部享有盛名的梨园戏，她一直想将之移植为粤剧所用。在2018年的个人专场上，她就移植了该戏片段“监守自盗”，反响非常好。
李嘉宜与欧凯明在《董生与李氏》的排练中
在个人专场表演时，李嘉宜所扮演的李氏。
去年，广州粤剧院集结各方力量，进行全本移植，计划在今年4月份与观众见面。李嘉宜期待这部“轻松揶揄幽邃之情，生趣表现人性之真”的新剧能给关注她的人们一个惊喜。
“戏曲艺术，越学越觉得渺小，现在才真正明白‘艺海无涯’四个字的分量。”李嘉宜告诉记者，今年除了打磨新戏《董生与李氏》，还要抽出完整时间，找昆曲、京剧等不同戏曲门类的前辈学戏，博采众长，抓住一切时间和机会提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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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徐子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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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徐子茗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 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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