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往事：我把工厂当成家，老板娘却把我当傻瓜
讲述：小吴
撰写：明豪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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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初中毕业后，在家干了三年农活，我随同乡去东莞打工。临行前父母对我说，出去好好干，不要偷奸耍滑，你学历低，没有技术，只能靠出力，踏踏实实做事，老板自然会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你。父母比我多了几十年阅历，我相信他们说的话。
同乡在玩具厂上班几年，本以为能轻松介绍我进去，没想到那段时间找工的人多，玩具厂就把招工的条件收紧一点，需要有高中学历，这一下我就没机会了。同乡对我说，先随便找个厂混下，等过段时间这里招工条件松一点，再来应聘。好在同乡在外租有出租屋，我在找到工作前，可以在他那小住一段时间。
于是，我开始四处找工作。运气还好，两三天后就在工业区附近一家五金厂门口看到贴有招工信息，上面写着，招聘普工若干名，男女不限，学历不限，生熟手不限，年龄18到45岁，包吃包住。
我高兴坏了，简直为我量身定做。我进去一问，保安把我带到办公室行政文员那里，让我填了一张入职表，讲了下工资待遇和发放，上班规章制度等。我刚出来，什么都不懂，对工资要求不高，包吃包住就可以了，这样就谈好了，约好明天就来上班。
当晚，我心里高兴，请同乡去餐馆吃饭，炒了几个菜，酒足饭饱，感谢老乡的关照。同乡年长我几岁，他摆摆手，吩咐我说：“要学一门技术，才能干得长久，做普工，就是需要的时候猛招人，不需要的时候猛炒人，没有意思。”我深以为然。
第2天早晨，我提着简单的行李，去了五金厂。找到宿舍和床铺后，放下行李，我进去车间上班。车间主管老张不苟言笑，人还不错，交待我要做的事情。普工就是车间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脏活、苦活、累活都是普工的事，说实话，这些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也干过三年农活。
不过暂时想学一门技术活不太现实，没有这个机会，我谨记父母的话，努力干活，不怕脏，不怕累，人家下班了，我还要把车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再离开车间。主管老张看在眼里，他算是一个实在人，会把员工的表现反馈给领导。
有一天，我在车间里一趟趟地拉废料，天气很热，我大汗淋漓，浑身都湿透了。老板娘兰姐走进车间，妆容精致，穿着休闲，满脸笑容，老张陪她在车间转了一圈后，她在我身边停下了。
我是底层人物，与高高在上的老板娘兰姐素无交集，有些吃惊。兰姐笑意盈盈地对我说：“你是小吴吧？听张主管说，你年龄不大，学历不高，但做事很踏实，很卖力，工厂就喜欢这样的。好好干，每个工种都锻炼下，工厂要慢慢培养你。”
我受宠若惊，忙对兰姐说：老板娘，你放心吧，我一定努力工作，以厂为家，把厂里的事当成我自己的事，厂里安排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没有二话。”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还是太年轻，拿着全厂的低工资，干又苦又累的活，任劳任怨，听从安排，这样的员工，哪个老板不喜欢？
兰姐满意地走了。我觉得兰姐很器重我，干活更加卖力，都当成自己的事来做，不计回报，认为兰姐在培养我的能力。
兰姐是本地人，那时候她家的老房子要拆掉，另建五层的新楼房。刚好工厂里不太忙，我和同事小赵两人被她调过去，协助建筑工人帮忙拆老房子。那么热的天，太阳暴晒，没有一点风，我们抡着大锤，敲敲打打了一个星期，完事回厂时，我们蓬头垢面，黑得发亮，瘦骨嶙峋，完全就是农民工。
新楼房开建时，不用说，我和小赵又调去帮忙，因为我们已是工地上的熟练工了。晚上，又累又热，我和小赵在饮食店炒两个菜，叫两瓶啤酒，边吃边聊起来。
听小赵说，厂里做事勤快点的普工，兰姐都会说要培养他，小赵也不例外，因此拿着低工资，做事也卖力。那些做事懒散点的普工都做不长久，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换掉一批，工厂是这样操作的，想留你继续做的，工资准时发放；不想留你继续做的，拖着迟迟不发工资，理由是厂里现在困难，只能发放一部分员工，未发工资的下个月再发。普工本来工资低，自然不愿意，就辞职，工厂就找理由、找把柄扣掉普工一个月工资。这个理由和把柄是很好找的，只要你愿意去找，因为每个人都会犯错。
因此小赵算得上是做得久一点的普工了，他勤劳肯干，人也踏实，工厂没有拖欠他的工资。我心想，我和他一样，都得到兰姐的表扬，不用担心被炒掉，自然也不会辞职。
工厂每个月放一天假，有天放假休息，那段时间太累，我准备睡一天，没想到兰姐要我去她别墅打扫卫生。有次搬东西去过，认得路，我就叫了一辆摩托车，直奔别墅。那是一幢三层别墅，好家伙，我从三楼打扫到一楼，所有的桌子、椅子、柜、门都抹了一遍，花了一上午时间，我还挺纳闷，这么有钱，保姆或保洁阿姨都不请一个？后来得知，她一家平时不住这里，住别的房子，节假日偶尔过来住一下，当然不会另请保洁阿姨帮他打扫卫生。
打扫完毕，准备走人，她也不留我吃饭，我内心也不愿意在那里吃，感觉不自在。临走前，兰姐动情地对我说：“小吴，知道我为什么老是叫你帮我做事吗？因为我把你当弟弟看，对你也放心，也想培养你，好好干，姐不会亏待你。”
我感动得语无伦次，心想，把我当她的弟弟，是老板娘的亲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做牛做马，在所不辞。告辞时，我连来去的摩托车费都没问她要，不好意思提，她也没问我。也是的，身为老板娘，每天那么多大事情，谁还老记得这鸡毛蒜皮的小事？
几个月后，小赵意外对我说，他辞职了，原因是要求加工资，工厂不同意。做这么久，拿着低工资，干着苦活累活，觉得没意思。临走前的晚上，小赵请我吃饭，喝得醉熏熏的，他对我说：“我被扣了一个月工资，说是工厂缺人手，影响工厂生产，兰姐说的那些好听的话都是忽悠人的，让你卖力干活的。”
小赵说的话让我心里郁闷，但想到兰姐那笑意盈盈的语气，总觉得一个老板娘没必要这样对普工，想到自己也做这么久了，拿着低工资，任劳任怨，也想和她谈谈加工资的事。
于是，第2天我去兰姐办公室，刚走到门口，门开着一条缝，兰姐和老板在里面说话。老板说：“这些普工没有技术，随时招人，干得久的要求加工资的，都找个理由让他走，扣掉后面一个月工资，小赵走了，小吴也不用留了。”
兰姐说：“小吴只要不提加工资的事，就让他干下去，那个傻瓜，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不讲条件，工厂也要一个这样的人。”
我没有进去，悄悄地走开了，也明白了兰姐一直在玩心机。这样的工厂，这样的老板娘，我还以厂为家，卖命苦干，还被她当傻瓜看，能有什么前途？因为工厂都是这个月的工资，下个月底发放，我要想办法拿到后面一个月的工资。左思右想，我有了一个主意。
下午，我走进兰姐办公室，语气平静地对她说：“兰姐，我晚上有空时，想去报个电脑补习班，学习电脑操作、电脑画图，到时厂里人手不够，我也可以接手电脑方面的工作，不想总是做个普工。但是学费不够，看下后面的工资能不能先预支给我。”
兰姐回答说：“可以啊，这是好事啊，多学点东西，做个多面手，厂里什么工作都可以上手做。”兰姐爽快地让我写个借条，预支后面一个月的工资。其实，我感觉，小赵刚刚辞职，兰姐内心对我也有过怀疑，但是一直以来，我在她心目中，就是一个初中学历，干活卖力，傻不拉几的小子，没有那么多心眼，不会想到那么多，就痛快结给我工资了。
晚上，我收拾好行李，悄悄离开了五金厂，去同乡的出租屋。后来同乡所在的玩具厂招工条件放宽了，我就应聘进玩具厂了，那是一个上千人的正规工厂，工资准时发放，也不会随便克扣工资。
很多年后，我早已不在南方打工了，在家乡过着简单知足的生活。人生是慢慢成长的过程，走的路多了，见识多了，自然就会成熟起来，每次想到年轻时被人忽悠的经历，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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