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黄鼠狼（散文）
有一天，我在大姐家的柴垛旁小解。突然，见柴垛下蹿出一只老鼠，吱吱地叫着逃命。接着，它慌忙钻进老鼠洞。细瞧，它后面跟着一只黄鼠狼，也钻进洞里。我感到奇怪，黄鼠狼那肥大的身躯，咋能钻进老鼠洞呢？真是不可思议。外甥听了却不以为然，“别看它那肥大的身子又粗又长，可它能缩骨呢。”“啥叫缩骨？”“就是把肥胖的身子变细，变得比老鼠洞还细。这样它就会像蛇一样钻进老鼠洞逮老鼠，来去自如啦。”“有这种怪事？”“这可不是瞎编。”外甥指着墙上的黄鼠狼皮告诉我，“黄鼠狼钻进老鼠洞后，就会咣咣地放臭屁。把洞里的老鼠熏晕后，它才会慢慢地品尝。洞里有多少老鼠，它就能吃掉多少。直到把肚子撑得圆鼓鼓的，才心满意足地爬出老鼠洞，美滋滋地在洞口晒太阳。”“它能吃掉一窝老鼠？不把胃撑大啦？咋能钻出老鼠洞啊？”“怪就怪在它不但能缩骨，还能把胃拉长。随心所欲，想拉多长就拉多长。这样，就不影响它钻老鼠洞了。”外甥说得神乎其神，我却听得云里雾里的。“有这张黄鼠狼皮作证，你该会相信我的话了吧？”我故意激他，“那你说说咋逮住黄鼠狼的吧？我就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那天我在房后的苞米蒌子下挖鼠洞，突然见到洞里露出一个黄乎乎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我就知道遇上黄鼠狼了。是挖还是不挖？我犹豫不决。这时，郑干巴不知啥时也来到苞米蒌子下，见到洞里露出黄鼠狼尾巴，顿时喜上眉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好我老姨患精神分裂症，我姥姥说用黄鼠狼的肉炖蚯蚓，专治狂妄症，灵验着哪。’说着，他抽出鞋带儿，三下两下就拴在黄鼠狼的尾巴上，使劲儿地往出拽，黄鼠狼拼命地往前钻，却没有郑干巴的力气大。三拽两拽，终于把黄鼠狼拽出来了。只见它吱吱地叫着，前爪抱在一起，不停地朝郑干巴叩头作揖，求郑干巴放它一条小命。郑干巴却视而不见，不依不饶，飞快地把黄鼠狼吊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又跑回家拿出半瓶白酒，往倒挂着的黄鼠狼的嘴里倒。没想到那黄鼠狼嗅到酒味后，竟调转头张嘴喝起来，倒多少喝多少，来者不拒。直到把半瓶白酒全灌进黄鼠狼的胃里，它也喝醉了，低下了头，眼睛也闭上了，像个醉汉似的，任凭郑干巴摆布。郑干巴麻利地用剪刀剪开黄鼠狼的头皮，又在其肚子上轻轻一划，黄鼠狼的皮便被剥下来了，露出鲜红的肉体。郑干巴把剥下的黄鼠狼的皮递给我，又给黄鼠狼开膛破肚，用清水洗了又洗。我看见，剥了皮的黄鼠狼瞪着眼珠子瞧着郑干巴，似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后来，我听说郑干巴的老姨疯得更厉害了，家乡人都说郑干巴要遭到报应。”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我正在大姐家看电视。正看得出神，只见外甥跑进屋，又神秘地对我说，“我让你看看黄鼠狼偷蛋的游戏，比电视里的《动物世界》有意思多啦。”“有这种事？”我半信半疑地跟着他来到院子里，趴着墙头见邻居家的鸽子窝旁，正在上演偷鸽子蛋的游戏。
只见一只老黄鼠狼爬上老柳树的树梢，口衔枝条吊在半空中。接着，第二只黄鼠狼也学着老黄鼠狼的样子，爬上老柳树的树梢，又爬上老黄鼠狼背，仍然往上爬。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只见它嗖地叼住老黄鼠狼的尾巴，像时钟的摆一样，有节奏地荡起了秋千，颇有杂技演员空中飞人的功夫，看得我目瞪口呆。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黄鼠狼出场了，照样爬上树枝，照样爬过前边黄鼠狼的背，照样叼住前边那只黄鼠狼的尾巴，照样表演“空中飞人”的杂技……接着，第五只、第六只、第七只、第八只黄鼠狼都先后出场亮相，搭成一个吊梯，一直吊到鸽子窝。
这时，外甥悄悄告诉我，“又该有好戏看啦！”说话间，只见接近鸽子窝的黄鼠狼把两只后爪伸进鸽子窝，灵巧地抱着一枚鸽子蛋，又熟练地把鸽子蛋转到前爪，再小心翼翼地传到头上的黄鼠狼的后爪。头上的黄鼠狼又如法炮制，把鸽子蛋传到头上的黄鼠狼。就这样一个传一个，把鸽子蛋传到口叼树梢的老黄鼠狼的怀里。正当我以为老黄鼠狼 无计可施时，却突然见从地上又爬来一只黄鼠狼。它爬到树梢时，把头探进老黄鼠狼的怀里，稳稳地叼住鸽子蛋，藏进腮里。接着，它耐心地等待，直到第二枚鸽子蛋传到老黄鼠狼的怀里，它又探头叼住第二枚鸽子蛋。左腮塞满了，又往右腮藏，直到两腮都塞满了，它才往回爬，一直爬到老柳树下，钻进柴垛里。不一会儿，它又钻出柴垛爬上老柳树，又爬到老黄鼠狼的头上，又把头伸进老黄鼠狼的怀里叼鸽子蛋。如此循环往复，叼蛋的黄鼠狼往返了五六趟，仍乐此不疲。这时，外甥急了，他怕黄鼠狼把鸽子蛋偷光了，鸽群不断子绝孙了吗？那可不行！只听外甥大喝一声，吊梯上的黄鼠狼吓得一哆嗦，口中的尾巴松开了，一个个噼里啪啦地从树梢上掉下来，纷纷钻进柴垛里。这场空中贩蛋的杂技表演结束了，我仍沉浸在如醉如痴的梦境中，口里连连称奇。
又隔三四天，我正伏案埋头写作，外甥又跑了神秘地说，“黄鼠狼又要演节目了，你看不看？”我以为黄鼠狼又要上演空中贩蛋的杂技，便说，“我不去看了。我正写这段呢，别打乱我的思路。”“不是偷鸽子蛋，是偷鸡蛋。”“那你还不快把它们轰走？”“不是偷俺家的鸡蛋，是偷郑干巴家的鸡蛋。你还是去看看吧，兴许这段故事给你的文章添彩呢。过这村可没有这个店啦（意思是错过时机，再也找不到这机会啦）。”听外甥这么一说，我扔下手中的笔，跟他来到西房山头。
顺着外甥手指的方向偷窥，可不，两只老黄鼠狼，正蹲在郑干巴的鸡窝下偷吃鸡蛋呢。只见两只老黄鼠狼各抱一枚鸡蛋，先轻轻地在蛋上咬个洞，再慢慢地吸吮。吸完了，再把蛋壳放回鸡窝里。乍一看，一窝鸡蛋仍完好如初。孵蛋的母鸡做梦也不会想到，它孵的蛋早已变成空壳蛋的。细观察，两只老黄鼠狼仍没有走的意思。他俩还想干什么？此时，外甥又看出门道了，“他俩吃完鸡蛋，还想吃孵蛋的鸡！”“能是这样吗？”我悄悄问外甥。“咱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真按照外甥的话来了。只见两只老黄鼠狼一左一右地埋伏在鸡窝下，悄无声息地等待着。只见那孵蛋的老母鸡咯咯地叫着回来了。先探头看了看窝里的蛋，没发现异样，便放心地来到窝里，用爪子轻轻地扒了扒蛋，便张开翅膀孵在蛋上，半睁半闭着眼睛打起盹儿来。这一切，藏在窝下的两只老黄鼠狼都看在眼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只老黄鼠狼嗖地蹿出来，一左一右地同时叼住孵蛋鸡的脖子。可怜的孵蛋鸡，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只扑楞几下膀子，便趴在窝里断气了。这时，两只老黄鼠狼如同两个吃奶的婴儿一样，两只前爪紧紧地抱着老母鸡的脖子，一左一右地吸吮着老母鸡的鲜血。那吱儿吱儿的吸吮声，有节奏地响着，此伏彼起。也就是十多分钟，两只老黄鼠狼的腹部鼓胀起来，却仍是恋恋不舍地不肯离开。“它俩还要干什么？”我不解地问外甥。“干啥？它俩还要给孵蛋鸡伪装呢！”
果真让外甥猜对了。只见两只老黄鼠狼先把孵蛋鸡扶正，又轻轻地给它梳理羽毛，又把它的头插进翅膀下。看上去，伪装得很巧妙，一点儿看不出破绽，两只老黄鼠狼才一前一后地悄悄溜走。看到这里，外甥禁不住又感慨一番：“若不是亲眼所见，说死我也不会相信黄鼠狼有这么高超的伪装术的！”我也表示赞同外甥的这番话。窃想，人啊，和动物一样，无师自通啊！
一次上学的路上，外甥亲眼见一只老黄鼠狼对着初升的太阳跪拜。细瞧，只见它两只前爪抱着马粪蛋儿一伸一弓地拜着太阳，一副认真的样子，见外甥走过来也不躲闪。走到近前，老黄鼠狼不拜太阳了，竟对着外甥高举着马粪蛋儿跪拜。这时，外甥想起妈妈说过的话，便对老黄鼠狼说：“亏得你这般心诚，不用拜了，你能成仙啦！”听到外甥这番话，没想到那老黄鼠狼像人似的咯咯地笑着，又朝外甥拜了三拜，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外甥放学回家后，又想起黄鼠狼拜太阳的事来，便问妈妈：“我见到黄鼠狼拜太阳了，还回过头来拜我啦！”“那你咋说的？”“我就说你能成仙啦！黄鼠狼听了这话，就咯咯地笑着走啦。”妈妈听儿子这番话，若有所思地说：“这是黄鼠狼讨到封啦（就是讨到吉利话的意思）。它成仙也不会忘记你说的话的，它会知恩图报的。没准儿你考大学时，那成仙的黄鼠狼会助你一臂之力呢！”听了妈妈的话，外甥莫名其妙，不解地问我：“能那么灵吗？”我却一笑了之：“信则有，不信则无。那就看你的造化啦。”我的一番话，又把外甥说得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以然了。
去年秋天，外甥的同学郑干巴又惹事了。“惹什么事啦？”我不解地问。“他家柴垛里的黄鼠狼都出来晒太阳，郑干巴见了，操起柳枝条便打。他的举动把这窝黄鼠狼惊呆了，愣了一会儿，才四处逃散。有一只小黄鼠狼逃得慢了些，三下两下，便被郑干巴给抽死啦。他把抽死黄鼠狼的事当妈妈说了。他妈一听他打黄鼠狼了，当时就把脸下白了，”骂道：“你这个小冤家，平白无故地你打黄鼠狼干啥？这下子可惹祸啦！”说着，就领郑干巴到柴垛边察看。“你打死的黄鼠狼扔在那里儿啦？”“就扔在这儿啦！”“那咋没有了呢？”“那我就不知道啦！”“你这个小冤家，还不快跪下给黄仙赔罪？”说着，郑干巴妈妈跪在柴垛边咣咣地叩起头来，便叩头边叨咕儿子的罪过。
说来也巧，那天半夜郑干巴突然抱着头大哭，不停地喊头疼。一会儿蹿到南炕，一会儿蹦到北炕，翻身打滚地折腾。郑干巴的父亲见状，忙背他到村诊所就医。村医摸了摸郑干巴的头，没觉得怎么热，便说：“这孩子肯定撞到什么了。”郑干巴父亲一五一十地述说儿子打死黄鼠狼的经过后，村医摆摆手说：“没什么大病，回去叨咕叨咕就好啦。”果真，郑干巴的父亲给黄仙赔不是后，郑干巴也不喊头疼了，倒头便睡。第二天早上，郑干巴说梦见个白胡子老头，口口声声说要给它的孩子报仇。听了儿子这番话，郑干巴的母亲连忙掀起儿子的衣服察看，只见郑干巴的后背青一块紫一道的，就像被柳条抽的似的。看到这些不解的谜团，郑干巴的母亲又数叨起儿来：“还敢不敢打黄鼠狼啦？”郑干巴低头小声答：“我再也不敢啦。”
这就是我乡下见闻的一个小段子。闲来无事，信笔由之。图的是奇闻供欣赏也。
稿件管理：紫烟幽梦
稿件审阅：史廷军
简评：幽默不失风趣，黄鼠狼的生活习性跃然与纸上，与作者细心观察密不可分。尤其后一断描述中的因果报应，颇有点像蒲松龄的聊斋，为小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作者简介：刘国林，先后有《家乡四村》、《唠闲嗑儿》、《往事不堪回首》、《关东猎奇》、《老家那疙瘩》、《老屯子旧事》、《好汉不提当年》、《潇洒走一回》、《亲友离奇事》、《匪窝纪实》、《瞎话传说》、《往事如烟》、《远逝的故乡》、《斗狼散记》、《狐狸和黄鼠狼》、《关东渔趣》、《乡愁似水》、《野猪与蛇》、《敞开的心扉》等19部电子书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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