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的话 罗洪,一位从20世纪30年代繁华租界和苦难“孤岛”中走过来的小说家,在上海的寻常巷陌中,她被人不断遗忘又被人不断记起,但这一回,罗老是真走远了……

摄影大咖罗洪作品(谦逊的老作家罗洪)(1)

(2016年元宵日,许平看望罗洪。罗洪说,“今朝要吃汤圆咯。”)

谦逊的老作家罗洪

许平

罗老,罗洪,107岁,20世纪30年代的小说家,2月27日凌晨,走了。

今年1月6日上午10点,我还在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挨着她的头,储存她的笑……

十多年来,上海吴兴路一栋普通楼房的二楼,每年都会响起我的敲门声。我说不清,我与罗老是晚辈对长辈的孺慕之情,还是淡如水、深如海的忘年之好?保姆阿姨对我说,每趟侬来,罗老都开心得来,中觉不好好交睏,坐在沙发上等侬;而我每次都会拥抱她,然后挨着她坐下,听她讲过去的故事。

20世纪30年代上海三马路上有个旅馆叫孟渊,罗老和朱雯就在孟渊旅馆举办的婚礼。我看过罗老那时的照片,旗袍,鬈发,温柔,知性。

流年如风,曾经活跃在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作家大多已随风而去。罗老健在。她在百岁之年重版《恋人书简》、新创并发表了小说《磨砺》。人们惊叹:百岁高龄推出新作,中国文坛史无前例,罗洪创造了新中国文坛的一个奇迹。

罗老在2014年2月摔了一跤,卧床一年后,105岁的她竟能起身扶着床沿走上几步。2015春节前我去看她,为她竖起大拇指,感慨她又给上海创下一个奇迹。她笑笑说:“老早子吃过交关苦头,所以这眼眼苦头不算啥。”

我问她老早子的事体可还记得?她点点头。我说比如钱锺书说你“真奇才”,赵景深说你是“真正的小说家”,赵家璧说你“不写自己不写儿童妇女不写家庭琐事是大手笔”,还有你的乡人施蛰存说你“理智控制着热情,冷静的观察代替了浪漫的幻想,小说之所以成为一种几乎接近自然主义的现实主义,正好说明了‘文如其人’这一条古今中外的文学原理”,这些你都能记得?她想了一会这么回答我:“伊拉讲的有些也不一定对。冰心、庐隐她们发表作品比我早,包括白薇,我蛮尊重她们的。我是晚辈。认为我的小说比冰心等人好一点,我不赞同。我写作时间不短,但质量太差,交关惭愧。”

摄影大咖罗洪作品(谦逊的老作家罗洪)(2)

十六七年间,每回面对罗老,我都有一种文化传奇感。当年因为崇尚以文学推动天地人心的进步,所以选择了文学,而成了新女性;战火纷飞的时候,把国家的命运、国民的命运视为自己创作的生命;凭着对人类社会广博的爱以及深厚满腔的热忱,为20世纪中国的新文学留下了自己的无限赤诚。

十六七年间,每回告别罗老,我都要回头再三:那儿住着一位从20世纪30年代繁华租界和苦难“孤岛”中走过来的小说家。在上海的寻常巷陌中,她被人不断遗忘又被人不断记起,就像图书馆里那些不断被尘封又不断被拂去灰尘、平静而安详地接受斜阳照射的线装书。

是哪一年的哪回?我依旧回头再三,却忽然有了一种文化背影渐行渐远感。

这一回,罗老是真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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