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孔子被分裂成两个形象。

第一种认为孔子是个非常迂腐不懂变通的人。孔子秉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人生信念,不管前路有多么艰辛,未来看不到希望,孔子还是毅然前行。

如何看待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知其不可而为之)(1)

他去齐国,梦想在齐国从政做出一番恢复周礼的大事业,差点被人陷害,赶紧跑回鲁国。在将近知天命之年又在鲁国从政,结果很不如意,只能带着弟子们周游列国,希望游说诸侯成就理想。晚年孔子依然不肯退休,孜孜不倦地从事文化研究和教育传播工作,一生可谓是凄凄惶惶非常紧张。当时很多隐士都讽刺他,甚至弟子们也不理解,但孔子依然坚持自己的理想,头也不回地往南墙撞。

第二种认为孔子是个滑头主义者。因为他说过自己是“无可无不可”的人,可以这样做,也可以那样做,没有非要固守不能改变的事情。孔子在处事方法上主张的“中庸之道”,更是被很多人认为是极其庸俗的和稀泥、墙头草,教人混社会的学说,而孔子更是成了老滑头。

事实上,这是对孔子莫大的误解。孔子不是个迂腐的老头,更不是个庸俗的滑头,用孟子的话说,他是“圣之时者”,是圣人中最懂得与时俱进、最善于通权达变的人,是圣人的集大成者。

孔子既不迂腐,也不滑头。他是真正践行了儒家“中庸之道”价值观和方法论的哲学家。

通俗地说,“中庸之道”其实就是守住中道的平衡点,不左不右不偏不倚,按照现实主义的原则,合适才最好。我们做人做事要随着时代和环境的变化,不断调整自己的做法,保持动态平衡。这种人生方法论被儒家认为是“极高明而道中庸”极为崇高的境界。

如何看待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知其不可而为之)(2)

让我们来看孔子是在什么样情况下,说“无可无不可”的。

《论语微子》: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

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

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孔子说:“伯夷与叔齐是属于志节不受委屈,人格不受侮辱的人!”又说:“柳下惠与少连,志节受委屈,人格受侮辱,可是言语合乎规矩,行为经过考虑!”又说:“虞仲与夷逸,隐居起来放言高论,人格表现廉洁,被废合乎权宜。我与这些人都不同,没有一定要怎么做,也没有一定不要怎么做。”

对于是仕与隐,孔子并没有一个极端的观点,一定要像伯夷叔齐那样坚决隐居,也没有像柳下惠那样历经三次被贬还是在朝廷做官。孔子说“无可无不可”,只要合乎“仁与义”,在合适的时机做该做的事,而不是顽固僵化不知变通。

那么出仕途与隐退的时机是什么呢?

孔子说 “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意思是倘若国家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利,那就应该出来做官帮扶正义;如果国家混乱黑暗以权谋私,那就应该辞官归隐,而不是助纣为虐或尸位素餐。

可见,在孔子看来,做事的标准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对一件事没有绝对的定论,关键要“合道”,也就是合情、合理、合义。

如何看待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知其不可而为之)(3)

正直是君子之德,是孔子非常推崇的品德,但正直过了头就变成了固执。孔子有个弟子叫微生高,是个非常正直固执的人。邻居向他借醋,他不说没有,而是偷偷借别人的醋再借给邻居。孔子说微生高正直得有点过分。微生高和一个姑娘谈恋爱,约定在河边的桥柱子下见面,结果姑娘没来洪水来了,固执的微生高抱着柱子淹死了。在孔子看来,正直是美好的品质,但是过了头就会有性命之忧。

勇是儒家推崇的品质,但孔子认为勇猛过了头,也会有性命之忧。子路是黑社会古惑仔出身,做事非常勇猛,动不动就喜欢砍人。孔子很不喜欢子路的这种性格,经常劝他不要动不动就怒发冲冠,否则的话可能不得好死。最后子路真的在与敌人的战斗中被砍成肉酱。虽然做了烈士,但子路本可以不死。

儒家人伦的核心是孝,但孔子认为,孝过了头有性命之忧。曾参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他和老爸在田里锄草,曾参一不小心把瓜藤锄断了。老爸就拿棍子狠揍曾参。曾参被打晕了,醒来后为了不让老爸担心,还忍着疼痛假装开心地弹琴唱歌。

孔子听说后要开除曾参。曾参很委屈,问孔子说老爸打我难道我要跑吗?孔子说跑不跑要看你爸爸手里棍子的粗细,细棍子就挨一顿揍算了,粗棍子你不跑还想被打死啊?此乃“大杖则走,小杖则受”。

这样的孔子是个迂腐的老头吗?肯定不是!是圆滑的机会主义者吗?显然也不是。他是一个处理问题极为灵活的哲人。

如何看待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知其不可而为之)(4)

孔子和弟子们周游列国时,从陈国逃离路过蒲乡,遇到一伙叛乱分子。弟子们和叛乱分子打得难解难分,于是大家就谈判。叛乱分子说孔子和弟子如果不去卫国,就放他们走。孔子答应了。然而,孔子一出东门,就跟学生们说立即赶往卫国。子贡问,这样我们不是违背了盟誓了吗?孔子说,当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要挟之下订的盟约,神是不会认可的。

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孔子的“无可无不可”,一方面表现出对人生理想和价值信念的坚守,另一方面,在实际处理问题时,又表现出高度的灵活性。这就是儒家的通权达变的思想。

通权达变不是毫无原则的墙头草和稀泥,权不权变不变的标准是义。

孔子说,“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意思是,君子对于天下的事情,无可无不可,只要是符合正义就行。

而孟子同样说的很明白。孟子说过,“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

假如一个人坚守誓言,说到一定要做到的话,那么他一定会突破底线和原则,这样的人就是小人,而真正的君子,说的话不是一定必须不讲原则的去做到,行为不是一定不分原则的去执着追求结果!而是要看是否符合道义!

对孔子这种灵活的处事方法,孟子崇拜的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孟子说,“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孔子可以做官就去做官,不能做官干脆休息。所以,孔子又被称为“圣之时”,是识时务的与时俱进的圣人。

因此,孔子既不是迂腐的老头,也不是庸俗的滑头,而是一个进入了“极高明而道中庸”境界的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