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法先生《艺海游心》读后

刘耀辉

素心如简似清欢(清和静畅慧我心一一)(1)

  闻新法先生将推出近作集,遂索来书稿以先睹为快。是集题作《艺海游心》,书名系由时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苏士澍先生题写。艺海游心,新法先生的书道之心,深合于古之君子“学之余,问之余,游心于斯也”的书法审美旨归。

  燃火披览,还是不免暗自思忖:世风浮躁如斯,新法先生执掌一城学政,事多繁密,而近作之面目竟是这般沉静,真要道一句“问君何能尔”了。

设若先生此刻正坐于对面,想来他一定会施施然先抿一口茶,微笑着回我一句:“心远地自偏。”

  陶诗的静气深得我心,每与新法先生谈及,先生亦深爱重。此番悠悠心会虽系想象,想必列位看官掩卷之时,亦能于墨色淋漓间解得其中味。

素心如简似清欢(清和静畅慧我心一一)(2)

  论及作为艺术的书法,我向来认为,当以学养、眼界、格局并重,三者皆备之士,若能掌握必要的技法,则定能卓然成家。新法先生之所以能成为方家,其实是与他多年来孜孜矻矻的埋首奋笔分不开的。他是淄博有名的新闻人,当年做记者时曾采写过上千则新闻稿件,其中有近300篇发表于《人民日报》《经济日报》《新华每日电讯》《大众日报》等大报,如此笔耕不辍,在事业上屡创辉煌的同时,也修得了胸罗万象、满腹诗书,于是乎,学养也好,眼界也好,格局也好,也就都在自然而然地臻于至善。  

新法先生与我同龄,正当壮年,“人书俱老”这四个字当然还不能用在他身上。但是,一一展读他的近作,却不见一丝火气、燥气、土腥气,充溢其中的全然是静气、文气、书卷气。若是专攻小楷、篆隶的书家也还罢了,新法先生却是以草书相标榜的,这就不能不令人刮目了。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极力推崇张旭的草书,给了这样一个断语:“可谓谨严之极。或以为颠狂而学之,与宋向氏学盗何异?”又说:“草书居动以治静。”可见对于草书而言,最高标准是要达到谨严、治静的状态。观新法先生草书可知,他是深谙此道的,作品中画省而意存、笔飞而字静之处历历在目,端的难能可贵。

素心如简似清欢(清和静畅慧我心一一)(3)

  那么,是什么成就了新法先生呢?细读是集,结合对新法先生平日为人处事的了解,我以为主要靠以下三条。第一条是诚朴谦逊的态度,是集中收有“志朴”“诚朴”“抱朴”等多幅书作,而在很多作品的落款中,还常见到“赵新法学书”这样的谦辞,书家之胸中大有丘壑由此可见一斑。第二条是诗意从容的生活,观是集所收书作可知,甲午元夕,新法先生于灯下书辛弃疾《青玉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诸般元宵景象,伴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寂寥心情,一时都到笔底;甲午冬至,新法先生大书“把酒临风”,想来当时必是按旧俗庆冬节,就着饺子饮酒而酣,才会有这等兴致。第三条是挥洒自如的智慧,为“心正”二字作注,新法先生纵笔直书:“身正不怕影邪。”以“邪”字来与“正”字形成心性上的强烈对比,所取得的艺术效果远胜于仅指示方位不正的“斜”字;书写常见传统联语“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新法先生不写“继世”,而改为“济世”,这就将原本立足于一家一姓的小家子气荡涤一空,而代之以放眼于全社会全世界的浩然之气了;古人云“文以载道”,新法先生却改而书成“书以载道”,寄望于以书法来实现教化的发心也便呼之欲出了。

  以上三条,其实都可归于一点,那就是新法先生有一颗慧心——他的书房即号为慧心斋。为人温和敦厚,而又极富智慧,生活优游不迫,慧心斋主人的精神境界足可上追古之君子,其书作因之也就能够像古之君子那样,纯是由心间自然流出:无须惨淡经营,布局便精妙和谐,章法亦自有神气。而在大节之外,譬如书写的节奏感、线条的质感这等坊间书匠所津津乐道的小处,新法先生也都已修炼到了静气游心的地步。如谓不然,请观是集中所收李白《送友人》、李清照《一剪梅》等作。凡此种种,都是我所欣赏之境。新法先生尝自叙学书门径:“受父影响,自幼习字,临帖不辍,从颜柳始,宗法二王,学米芾,学王铎,亦参傅山笔意,读书谱,深感惠我良多。圣教序、蜀素帖、平复帖、好大王碑等,皆为平生所爱。”诚然,新法先生的书作中在体现着转益多师。但是,给我的第一印象却并不是内中所融通的羲献颜柳的艺术因子,而是强烈的张旭烙印。相识以来,新法先生从未提及张旭,如今灯下看到集中收有一幅书张旭《桃花溪》诗时,我心下方觉释然:刘熙载说过,“欲作草书,必先释智遗形,以至于超鸿濛,混希夷,然后下笔。”新法先生或许已参透了这一点罢?

素心如简似清欢(清和静畅慧我心一一)(4)

  展读新法先生的书作,不经意间,我又想起了数年前首次得以近观张旭《草书古诗四帖》时的情景。其时,晋人支遁的“清和肃穆,莫不静畅”八个字猛地一下子涌入了心头。现在,面对“莫不静畅”的新法先生书作,我便把“清和静畅”移来,冠于此文标题,用以形容这些书作所带给我的艺术感觉。  新法先生有一方闲章,文曰“搁笔寨下是我家”,意在纪念他在鲁中山区度过的少年岁月。记得有一次促膝对谈,他曾告诉我说搁笔寨当是因形得名:整座山峰呈“山”字形,远望酷肖笔架。我想,笔架的气势竟是大山一般宏伟,所搁之笔一定也是巨大无比的。如今此地空余笔架,而出了新法先生这样的书家,令人禁不住想起 “我是梦中传彩笔”的佳话。  

新法先生另有一方闲章,文曰“心游太玄”,而是集又定名为“艺海游心”,太玄、艺海,两处游心,诚可谓善哉美哉,书法之道亦在其中哉。  

值此新作出版之际,我谨向新法先生献上由衷的祝贺!愿先生时时拥有一颗泛游的心,并由之永葆艺术的青春。 (刘耀辉 青岛科技大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