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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宿元景:遇宿重重喜

在梁山好汉的眼中:一切的不公,都因为皇帝被蔡京、高俅、童贯、杨戬等奸臣蒙蔽,好在还有"忠臣"太尉宿元景。

宿太尉的"忠",具体表现为他在皇帝跟前大义凌然地骂蔡京、高俅、童贯、杨戬之辈是乱臣贼子。

水浒哪个人性格比较有韧性(水浒里的34)(1)

按照《九品芝麻官》里包龙星他爹的说法:这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要不然怎么对付得了那些坏人?

宿太尉奸不奸呢?

根据燕青从街坊处听到的说法:"宿太尉是今上心爱的近侍官员,早晚与天子寸步不离"。都是赵官家的爱卿,谁比谁正直?

宋江借了宿太尉的一应文书、印信、金甲翎去赚华州太守,以至华州失陷,贺太守被杀、三百余士兵丧命,"城里又有百余军校被杀、府库钱粮马匹尽皆丢失,一夜间家家挂白幡,户户戴孝帕。"施耐庵都看不下去了,写道"虽然救得花和尚,太守何辜独被灾"。

宿太尉却能全身而退,在第一时间把责任推给宋江,不给高俅、蔡京等"奸臣"留一点把柄,这种手腕还不够奸?

百姓总是理想化地认为忠臣一定是个清官,清官一定是两袖清风。

宿太尉出使辽国招降,辽主用金盘捧出好玩之物,他二话不说就收了;被劫持到梁山,谈拢后送他下山,宋江送的金银他客气了一番就收了;燕青进京找他谈招安时,送的一笼金银珠宝都收了;再上梁山招安时,宋江送的礼金还是收了。

对比"奸臣"高太尉,书中除了杨志丢了花石纲后送他金银以求脱罪外,并没有他贪污受贿的描写,而且就这么一次他都拒绝了,招来杨志恨他一辈子。

从宋江的角度来看,反对招安就是"奸",主张招安就是"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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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太尉是从什么时候主张招安的呢?他在第五十九回被挟持上梁山时,宋江就迫不及待向他表达了强烈的招安愿望,他还收了梁山送的金银。

在第六十七回梁山攻下大名府时,谏议大夫赵鼎提出招安,可是大名府梁中书是蔡京的女婿,结果赵鼎被皇帝罢为庶人——宿太尉此时是不参与的;

燕青智扑擎天柱闹泰安后,崔靖再提招安,皇帝派了陈宗善去梁山招安,蔡京、高俅安插了亲信随行,惹怒了梁山众人,招安失败——宿太尉仍置身事外;

直到宋江通过李师师让皇帝知道大败童贯、三败高俅后,皇帝在朝堂之上喝骂童贯、高俅时,宿太尉终于挺身而出,讲述梁山好汉多么忠心和委屈。水到渠成亲自去招安。打击政敌、白捡功劳,文体两开花呀!

水浒里的高阶官员,童贯、蔡京、高俅等在历史上都真有其人,唯独宿元景是完全虚构的,也许是因为好汉对于"官"的认识过于渺小,宿元景才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巨人。

孔目孙佛儿:开封府是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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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跪在阶下,对着"太尉封的那把刀"已经絮絮叨叨3个时辰了。

堂上的滕府尹很害怕,他只见过校场上横扫千军的林教头,从来没有见跪在自己脚底下,诚心诚意地说"望恩相做主"的林教头;边上的孔目孙定手足无措,又不敢打扰这个叫"豹子头"的英雄像个娘们似的痛哭。

林冲讲述的故事让人压抑——这些问题后人一直在分析,分析高太尉如何只手遮天、林教头为何隐忍求全...其实都无所谓了,讲真,林冲也是无所谓的。

如果他在乎,就不会跪在这里,而是和武松去做杀人者、和宋江去笑黄巢。

趁林冲停下来喘气时,滕府尹赶紧"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扭来上了,推入牢里监下。"

尽管"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开封府的金字招牌还没有流行起来,但滕府尹是凭真本事当的官(不是靠踢球),他相信林冲不会知法犯法。可此案是经上司领导高太尉批示的"仰定罪",明摆着是要他按照大宋法律判林冲死罪。

都知道"高俅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据说因此他还拿过赵宋王朝「诚信」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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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孔目孙定"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还提出"此事果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时,滕府尹是拒绝的:

"他做下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要问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本官',怎周全得他?"

书中说孙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从另一部"四大名著"《西游记》中可知,名字里带"佛"的就会讲大道理。

孙佛儿不许滕府尹认怂,"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

孙佛儿这番话给人的感觉,他是要让开封府姓赵。这种理想化的描写只是文学里追求的正义,不具有任何现实操作意义。不能因为他想"周全"林冲而篡改事实,就可以说他比高俅更高尚。

高俅想林冲死,所以通过"手执利刃"来证明林冲是"故入节堂"。孙佛儿想"周全"林冲,所以建议滕府尹授意林冲翻供,更改案件事实,通过虚构"腰悬利刃"来推翻"故入",定为"误入",一字之差,死罪变发配。

得知这个结果的林冲虽面无表情,但手脚都在抖。对这个仍是冤狱却保住性命的审判结果,他充满喜悦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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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孙佛儿和腾府尹的努力下,开封府实现了道德正义——如果没有"林冲家里自来送饭,一面使钱。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这个前提的话。这个结果,从各个角度证明了:

开封府有时是赵家的,有时是高家的,有时是滕家的,有时是孙家的,但归根到底都是权贵家的。

知县时文彬:清官能断黑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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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文彬是在"梁中书收买礼物玩器,选人上京去庆贺蔡太师生辰"后出场的,有对比才有伤害,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时,郓城县来了一位"清官"。

书中用了大量的笔墨来写时文彬有多么"为官清正,作事廉明":

每怀恻隐之心,常有仁慈之念。争田夺地,辨曲直而后施行;斗殴相争,分轻重方才决断。闲暇时抚琴会客,忙迫里飞笔判词。名为县之宰官,实乃民之父母。

这让我产生极大好奇心:"清官"时文彬是怎么把郓城治理成这样的呢?

鉴于郓城县"盗贼猖狂",时文彬一上任就搞严打,命雷横、朱仝两个都头各领着二十个武警巡逻。

审核巡逻是否到位,就看有没有采回东溪村山上的红叶,一个字形容:浪漫!

但是这种浪漫在回城的路上,被灵官庙"供桌上赤条条地睡着"的一个长相奇特的裸睡大汉——"赤发鬼"刘唐破坏了。

"知县相公忒神明,原来这东溪村真个有贼!"在没有任何犯罪证据的前提下,雷横就把他当贼捆住;捉到贼后,雷横并不着急交差,而是去东溪村把晁盖叫醒,让晁盖安排饭局,理由很走心,"一者忒早些,二者也要教保正知道,恐日后父母官问时,保正也好答应。"

在晁盖跟刘唐认舅舅的戏码上演后,雷横拿了十两银子好处费就把人放了。

从后面的情节来看,抓人靠瞎猜、放人靠受贿的雷横一直受时文彬信赖并重用。为"生辰纲大劫案"主犯晁盖能顺利出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时文彬有一个同事兼好友:押司宋江。

宋江一出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去给晁盖通风报信,如果换成连王进装病都能查出来的高俅做郓城知县,这事多半就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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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杀了阎婆惜跑路了,阎婆扯住唐牛儿来到县衙。

阎婆告的是宋江,可时文彬把重点落在完全不相干的唐牛儿身上:"胡说!宋江是个君子诚实的人,如何肯造次杀人?这人命之事,必然在你身上!"

原因书里写得很明白:"知县却和宋江最好,有心要出脱他,只把唐牛儿来再三推问。"

由于杀人凶刀是宋江的,张文远又是懂得办案的内行,时文彬"遮掩不住",象征性的派了"三两个做公的"去捉拿宋江。

好在宋江早有准备,让宋太公拿出一张断绝关系"出籍"的文书给公人,时文彬如获至宝,草草发一张"海捕文书"就了事。

后来宋江主动投案,时文彬仍不忘初心"有八分开豁他",大笔一挥就依准了宋江的供状"一时恃酒争论斗殴,致被误杀身死,把宋江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

如果时文彬依法制裁"孝义黑三郎",那他和郓城后来的知县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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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横在郓城看任何演出都不给钱,白秀英居然敢要打赏,雷横才打了她爹白玉乔。再说事后雷横的亲戚朋友都"去知县处打关节"了,知县竟不买账!就因为"那婆娘守定在衙内,撒娇撒痴",就把雷横押在勾栏门口示众,还有没有王法了?

雷横老母不过是为儿子"讨个公道",才骂白秀英"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贱母狗!"白秀英居然还嘴还动手, 被雷横打死是罪有应得,知县却要"教雷横偿命",天道不公啊!

相比之下,时文彬在"满县人都去知县处告说讨饶,备说宋江平日的好处"情况下轻判宋江,多么顺应民意啊。

宋江杀惜一案,仔细寻思我们会发现,道德正义的不仅是时文彬一个。在不同的阶段里,宋江、阎婆惜、唐牛儿、张文远都很正义。

对于宋江来说,给劫了不义之财生辰纲的晁盖通风报信,这哪里是犯法?阎婆惜想要的自由之身和半生富足,在她看来都是宋押司举手之劳的事,结果却是"黑三郎杀人也!"

张文远的正义来自对执法者时文彬的信赖,不顾自己名声前途,一心替这个露水情缘的欢场女子伸冤。

唐牛儿受过宋江资助,所以"要用他时,死命向前",他的正义来自"及时雨"会普度众生的幻觉,真到关键时刻滋润的只有宋江他自己。

当然,里面还有悬念:宋江家的地窖是几时挖的?和家人断绝关系的文书是几时写的?

故事里每个人都在顺着自己的逻辑和轨道前进,以致最后我们发现,他们似乎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郓城的天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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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官时文彬、循吏孙佛儿等人的形象塑造上有一个共性,就是注重他的人格塑造,缺乏对于司法制度本身的分析和检讨。

人一旦自认为正义,就容易陷入一种正义的幻觉和道德的亢奋中,把审慎和节制丢开,以道德之名,催生出专断、暴力——武松、林冲如此,爱国愤青、键盘瓜侠亦如此。社会暴戾之气盛行,可见司法审判的黑暗和法律权威的失落。

"青天""恩相"做主就能天下无贼?武松、李逵的杀戮就是"替天行道"?

——只讲道德是种病,大郎们,快起来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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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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