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元狩四年春,年仅二十二岁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在北征匈奴中获取了重大战果。漠北一战歼敌七万余并追杀单于两千多里,兵锋至瀚海(贝加尔湖)方止。为庆贺这次大捷,霍去病分别在狼居胥山和姑衍山举行了祭祀天地的封禅礼,这也是“封狼居胥”这个成语的出处。

朱棣封狼居胥是哪一战(明成祖朱棣有没有)(1)

转击左大将,斩获旗鼓,历涉离侯。济弓闾、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不过“封狼居胥”这个概念诞生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是绝对的誉美之词。既可用于褒扬武将们的战功,也可以用来讥讽君王、权臣们的自不量力、好大喜功。

上谓殷景仁曰:“闻王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胥意。”

《南史·王玄谟传》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辛弃疾

铁骑猛封狼居胥,金戈狂扫焉支山。此生若增廿年寿,马踏匈奴过燕然。

《茂陵怀霍去病》佚名

但最近十来年,因网络普及带来的便捷信息交互,“封狼居胥”转变为绝对的褒赞,成为武将们的最高荣耀,也被不少历史爱好者当作判定“顶级名将”和“不世武功”的重要标准之一。

其后,随着电视剧《大明风华》的播出,明成祖朱棣“封狼居胥”的故事也被传播和熟知。那么明成祖朱棣到底有没有“封狼居胥”,他的武功是不是足以让他位列历史顶级名将呢?

首先,严格意义上,可以肯定明成祖没有“封狼居胥”。因为“封”在古代不是个口头说法,是一个非常严肃且等级很高的仪式 – 筑坛祭天叫“封”(祭地叫“禅”)。而且明成祖是皇帝,他如果真的“封”狼居胥,就会是等级非常高的祭祀。

举行如此重大的祭祀,明朝官方以及随征的大臣们不可能不记录,至少皇帝身边专门记录他日常言行的起居注官不能错漏此节吧。但是那个时代的正史、野史、朝臣个人笔记等均无相关记载。要么是所有人都故意无视了这一重大事件,要么就是这个重大事件没有发生过。

朱棣封狼居胥是哪一战(明成祖朱棣有没有)(2)

其实不少历史爱好者也意识到了这个反证,而且他们也替明成祖解释了。大致意思是成祖北征到过狼居胥,只是他太过自谦而且不会装裱粉饰自己,所以没有“封”。

只能说持这种说法的人,是在故意装作不了解明成祖。

论起装裱粉饰,明成祖在明朝诸位皇帝中的排名绝对是位列前茅的。成祖五征漠北,每一次都要刻石记录自己的功业,有的人甚至戏称,成祖北征是一路刻石刻过去的。

例如永乐八年,成祖首先诏告天下自己将御驾亲征北讨蒙古。三月末成祖率军至凌霄峰,登顶留下名言:“元盛时,此皆民居。今万里萧条,尚敢倔强,果何所恃哉”。

其后大军行至玄石坡,虽然尚无战功,成祖还是令刻石以抒发胸臆。在斡难河击败本雅失里后,成祖下令将战场更名为擒胡山。紧接着明军转击阿鲁台部,双方遭遇后成祖亲率骑兵并败之,战后成祖下令在擒胡山刻石记功。

之后班师途经清流泉,意犹未尽的成祖再令大学士杨荣、金幼孜等刻石记功,务必要“使万世后知朕亲征过此也” ……

次凌霄峰,登绝顶。望漠北顾胡广等曰:“元盛时,此皆民居。今万里萧条,尚敢倔强,果何所恃哉!” ...... 进次玄石坡,制铭勒于立马峰之石,铭曰:“惟日月明,惟天地寿。玄石勒铭,与之悠久。” ...... 上亲率铁骑败之,次擒胡山,勒铭曰:“瀚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胡尘,永清沙漠。”又次清流泉,勒铭曰:“于铄六师,用歼丑虏;山高水清,永彰我武”......

《殊域周咨录·卷十八》

这样的成祖如果真的到过狼居胥山,刻石纪念并缅怀一下古之名将比视而不见的概率要大很多吧?

如果说成祖并没有在事实上“封狼居胥”过,那么他的北征的武功战果是不是可以和“封狼居胥”划等号呢?

朱棣封狼居胥是哪一战(明成祖朱棣有没有)(3)

如果把“封狼居胥”定义为少有且罕见的军事行动,那么成祖称得上封狼居胥了。

两千多年皇朝史中,御驾亲征的皇帝并不多。首先在亲征的次数上成祖基本排第一,其次以战果论,成祖也能在皇帝中名列前茅。比汉高祖刘邦、前秦世祖苻坚、隋炀帝杨广、宋太宗赵匡义等不知要高出多少。

皇帝中的大牛,唐太宗李世民亲征的成绩(当皇帝后)也不如他,在这方面唯一能和他比的皇帝只有清圣祖康熙。因此单就“皇帝亲征”,即使不说成祖是第一,他也绝对是唯二之选。

但如果将封狼居胥定义为重大且在历史中拔尖的军事成就,就不能说成祖实现“封狼居胥”了。

从战术上来说,成祖五征蒙古除了第二次在忽兰忽失温大胜蒙古瓦剌部外(斩首数千),其余几次战果都不大。不是明军实力不足,而是蒙古人采取游击战术刻意避战,导致战术单一的明军,只能搞武装大游行。

注:明军也是不没有机动能力(靖难时朱棣的骑兵表现很突出),主要由于地理不熟加上补给困难,因担心被断了粮道,成祖五次亲征都是固定路线并单路行军,所以很难捕捉到敌军。

尤其是最后一次亲征,几十万大军徒耗粮草,到班师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最终五次征伐虽然都是胜利,但是其军事成果和卫青、霍去病、窦宪、李靖、蓝玉那种重大胜利相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再从战略上去看,成祖的五次征伐收效也不大,离“漠北清尘”的目标远了去了。

虽然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但是每次征伐巨大的规模和声势也意味着这种进攻持续性很差,因为朝廷难以长期承担和供应大军所需的粮草。而且这种简单的征讨如果不能对蒙古造成有效且重大的杀伤,就不能遏制或者威慑住他们的南侵。

蒙古人只需采取避战、拖延的战术,待明军耗尽粮草撤军后双方态势又会恢复原状。十五年内,六次(第一次成祖未亲征)大举征伐蒙古本身就旁证了这个问题。

而且成祖在此过程中,过于强横,没怎么考虑蒙古内部的均衡以及各部间的掣肘。

经洪武一朝的持续打击,到永乐时期原本强横的蒙古不但变弱还分裂为瓦剌、鞑靼、兀良哈三部分。蒙古的不幸,对于明朝而言就是利好,只是成祖没能很好的利用这一点。

朱棣封狼居胥是哪一战(明成祖朱棣有没有)(4)

成祖太过于在意蒙古诸部是不是“臣服”,六征蒙古中五次都在征讨脖子比较“硬”的鞑靼阿鲁台部。

结果不仅未能从根本上削弱蒙古的整体实力,还实质性的助长了瓦剌部的壮大,为其统一蒙古创造了有利条件(很多小部族因互市以及惧怕明朝打击,脱离鞑靼归附明朝优待的瓦剌部)。

而统一的蒙古必然会成为明朝的敌人,永乐之后不到三十年,原本老实的瓦剌部就制造了改变明朝的“土木堡之变”。虽然这口锅不能扣在成祖头上,但是也无法完全撇清成祖的责任。

最后,成祖长期对外征伐的国策(征伐蒙古和安南)对于明朝的消耗太大,以至于仁宗登基时就不得不冒“大不韪”,对先皇各项政策进行改弦更张,并在南北两个方向同时收缩。所以实事求是的说,明成祖距离我们所认为的“封狼居胥”还有不小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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