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豪散文藏梅寺(冯子豪散文小学风云)(1)

小学风云

我入学的那年,正值“文革”,具体时间应是一九六八年。我们的老师是我们村的,叫王尚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来到我们家,问我能数几个数。爷爷说,能数一百个数。王尚荣让我当面试试,我真的能数一百个数。他很高兴,于是,我就成为路湖小学的一名学生了。

路湖小学很简陋,只有十几间房子,分前后两排,中间是一个小院,形状酷似北京的四合院,只不过我们是土垃墙、草房,人家是青砖小瓦。听老人们说,路湖小学是解放前一座小庙,后改为学校。所好的,小学距我们家不远,只有三华里。王尚荣怕我们丢失,每天让我们聚集在我的一个叫王志平的女同学家里,人到齐后,他带我们去上学,他像一只公鸡,领着一群小鸡。

一次,我同几个高年级的同学一起逃学,躲在野外打扑克。范现杰也在,他的扑克打得很好,远远超过我。我很有些不服气,因出牌问题,我同他争吵起来。他仗着个大,手不停地指着我的头。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在一旁帮着他,总是讥笑我。我恼了,大有丈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我猛地用头向他撞去,结果把他撞得仰面朝天,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疾奔,跨在他的身上。本以为他会轻易翻身,把我压在身下,谁知他没有翻动,而是被我死死地按在地上。从此我知道他是只纸老虎,我想,既然我能打过他,那么,我的学习成绩也能超过他,因为我的能力不比别人差。

于是,我克服了自卑心理,树立了信心,用起功来。在二年级的下半学期,我的成绩已同范现杰不分昆仲。

不久,批林批孔运动开始了,我升到了三年级,教我们语文的老师已不是王尚荣,而是更有学问的武思鼎。武思鼎的教学比起王尚荣来,更有灵活性,他让我们开始阅读课外书籍,没有课外书籍的可以读报纸、看连环画。

有一回,大队开批判会,让每个学生写篇批判稿,准备上台发言。我们班很少有人写,我写了一篇,心理惴惴的,因为怕写不好,老师会批评。我记着武老师的话,本着挨批评的危险,把稿子送给了武老师。结果武老师没有批评我,而是鼓励我说,写的很好,明天能参加大队的批判会。在武老师的指点下,我把稿子作了修改。回家后,我一遍又一遍地默诵着自己的稿件,并在武老师的指导下,特意准备了开场白。

第二天,大队开批判大会,就在学校的操场上,操场的北部搭个台子,下面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我坐在最前面,同武老师坐在一起,因为要发言,所以座位距主席台近一些。发言的人一个接一个,我开始还注意听人家说话,随着发言人的增多,我发言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的心情紧张起来,以至于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当主持人喊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心里一紧,“砰砰”地跳了起来,我担心我驾驭不了自己。但我的本能克服了自己,还是走上了主席台,把嘴巴捧在桌子上(因为我太矮,桌子太高)。我掏出稿子,双手开始发抖,心里更慌乱了,预先准备好的开场白全忘了,只好照着原稿读。不知怎么的,我的嘴特别不听使唤,结结巴巴的,老是念错字。所好的,台下的群众支持我,没有一个笑我的,或者喝倒彩的。我用了两分钟时间,念完了我精心准备了三天的稿子,背上浸出了汗水。

走下讲台,武老师说,不错,讲得很好。他把我的稿子用毛笔写在白纸上,贴在墙上,让全校学生学习。回家后,母亲说,害怕死了,唯恐你说错话,不过还好,没有说错。从这次尝试后,坚定了我的信心,发言更积极了,我的学习成绩在全班数一数二,整体上超过了范现杰。

冯子豪散文藏梅寺(冯子豪散文小学风云)(2)

为了学习,连玩都变了样,我经常同伙伴们一起背诵儿歌,这也是武老师倡导的。这些儿时唱的歌子,虽不怎么能登大雅,更比不上当今的流行曲子,但它却明快押韵、朗朗上口,使我永远不能忘怀。

四年级的一天,我同我的同学百顺一起摔泥娃娃。我们用碗叉舀来水,用路上的沙土和泥,捏成窝窝头形状,我说:“泥娃,泥娃,不透风,摔个牛眼大窟窿!”

拿起泥娃娃扬起右手,用力一摔,只听“砰”地一声,泥娃的后屁门真的摔成大窟窿。

百顺也学我的模样,但总是摔不成,不但不响,而且窟窿很小,百顺急了,他蹦着说:“不玩了,这不好玩,咱们不如背顺口溜,看谁背的多。”

“管,行,谁先背?”我一手背后,一手指着他说。

“我先背。月姥姥,八丈高,骑白马,带洋刀。洋刀快,切白菜,白菜老,切红袄,红袄红,切紫菱,紫菱紫,切麻子,麻子麻,切板闸,板闸板,切黑碗,黑碗黑,切粪堆,粪堆臭,切腊肉,腊肉辣,切苦瓜,苦瓜苦,切老五,老五一翻眼,四个盘子五个碗。一个。”百顺背完,两手一摊说,“该你了。”

“大辫子,老封建;老妈簪,手榴弹;合子毛真好看。一个。”我学着百顺的样子说,“该你了。”

“棠梨树,开白花;娘家哥,来到家,搬个板凳您坐下。俺上南院逮鸡杀,鸡说的:俺的脖子矬又矬,您怎不杀那个鹅?鹅说的:俺的脖子长又长,您怎不杀那个羊?羊说的:俺四条金腿往前走,您怎不杀那个狗?狗说的:俺白日看家夜里歇,您怎不杀那个鳖?鳖说的:俺在河里漂一漂,您怎不杀那个猫?猫说的:俺吃鼠弄的一嘴泥,您怎不杀那个驴?驴说的:俺推套磨簸套麸,您怎不杀那个猪?猪说的:俺吃您的糠还您的米,看哪个孬种不讲理!二个。该你了。”

“小花雀,尾巴长,娶了妻,忘了娘,娘在草棵里,妻在被窝里。二个。该你了。”

“踢,踢,踢盘脚,盘三脚;腰里别个水拨了,拨了北,拨了南,拨了里的好种田;田下里,种荞麦,荞麦开花一抹白,绿格档,红格档,哪个大姐权一章。三个。该你了。”

“南孤的,两头翘,中间夹个婊子庙,八月十五开庙门,婊子老婆一大群。三个。该你了。”

“北村的宽有宽,大腚女人来三千。四个该你了。”

“小烟袋,尺把长,曲里拐弯到瓦房;瓦房有个卖烟的,曲里拐弯到山里;山里有个卖糖的,曲里拐弯到河里;河有个大姐洗衣裳,拍拍大姐光脊梁:大姐大姐别生气,明个拉车来接你。什么车?叮当铃子车,什么牛?黄尖老舐牛,什么鞭?大鞭摞小鞭,一炸一杠烟。四个,该你了。”

“麻一麻二麻滑头,到山逮个麻水牛;耕麻地,压麻芋;麻子吃,麻子看,麻子打架子劝,麻子拿个木板子,单乎麻子的腚眼子。五个,该你了。”

“月姥姥,跟我走,我打烧饼你卖酒;卖的多,咱俩喝,卖的少,咱俩炒,一炒炒个大皮袄。五个,该你了。”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六个,该你了。”

“大雪飘,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儿要一顶新毡帽。六个,该你了。”

……

就这样,我们俩一直背到天黑也没背完。这些儿歌看起来粗俗,但对我作文水平的提高,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知道了要写好东西,必须深入生活的道理。

冯子豪散文藏梅寺(冯子豪散文小学风云)(3)

五年级的时候,应该是一九七四年,当时武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主要学习语文、算术两门课。一般来讲,一天四节课,上午下午各两节。其余时间都是劳动,武老师说,你们即将离校了,应当想着为学校做点什么。最后,他提议为学校栽树。由于没有钱买树苗,大家只好从家里带树苗。

我是最积极的,因为我最佩服武老师,认为他说的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同同学们,把家里的树苗成捆地运到学校,然后栽在学校周围。我把南唐周围我家柳树上最大的枝干砍下来,拉到学校。武老师让我们把它栽到学校的门口,以示我们的成绩。学校为了表扬我,还编了一套快板书,到处唱。

几个月后,我们毕业了。武老师带着我们到支河中学考试,并说这是“文化大革命”以来的第一次考试,说明党中央是比较重视教育的。结果,我们班十七位同学全部考上了城孜中学。我的六年小学结束了,从此跨进了中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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