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獧乎!狂者进取,獧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
曰:“如琴张、曾皙、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何以谓之狂也?”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孟子周游列国,也快回家了。这段书编排在这里,是有其意义的。在孟子表示要回去以后,他的学生万章,提出了问题。
孔子的这一段故事,在《论语·公冶长》中曾有记载,这里万章提出来问孟子说,孔子当年周游列国时,感觉其道推行不了,准备回鲁国去讲学了。当时曾经说:“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孔子挂念那些学生,说学生之中有两种态度:一种是“狂”,大概就是现在流行的青少年问题,青少年大半都有傲气,狂气,自己都要创新。第二是“简”,对天下事看得很容易,认为只要自己来干,就有办法。年轻人的心理多半是这样,非“狂”即“简”。孔子接着说“斐然成章”,就是指这班学生,虽然如此,但是都有一些成就,每人都各成一种典型。如子贡、子路、颜回等等。因此孔子回去了,然后删《诗》《书》,定《礼》《乐》,著《春秋》,赞《十翼》,整理中国文化,留给我们现在“五经”的著作。实际上孔子整理中国文化的大典,主要在一部《礼记》,要了解中国文化,首先要了解《礼记》。
《礼记》并不是只教人行礼。《周礼》、《仪礼》、《礼记》,并称“三礼”。《周礼》是讲中国政治制度与政治哲学的原始资料;
《仪礼》是讲人生的仪节、礼貌、生活的规范;《礼记》则包涵得更多,哲学、政治、军事、教育、社会、经济、艺术、文学、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可以说是中国文化渊源的宝典,也就是中国几千年来,形而上的宪章。所以真正要了解中国文化,首先要了解《礼记》。
《春秋》这部史书,孔子写来非常得意,也非常痛苦、悲切。他写完了这部书,最后说: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学好历史哲学的人,深通做人做事的道理,可以避免生活中对国家民族可能产生的罪过,而走上一条正路。一个人如果学历史哲学学得不好,只把人性和历史背后的黑暗面了解清楚,那就很容易学到坏的一面。人学坏以后,就会像晋朝桓温所说——“纵不留芳千古,也要遗臭万年”,不管香或臭,只管事功、名位。其实,千古至今比桓温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还有啊!也都是众所周知的。这是了解历史的反面以后,修养有偏差,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孔子说“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意思是说如果在千秋万代以后,有人读历史,不懂《春秋》的含义,专门学坏的一面,那我(孔子)就罪过无边了。
此外,在学术方面,孔子研究了《易经》。他在形而上的哲学思想方面,《论语》中不大看得出来,要深刻了解他著的《周易》中的《系传》、《文言》等《十翼》,才会知道。
孔子删《诗》《书》,在保持文化的感情方面,集中在《诗经》三百篇。当时,因为各地言语没有统一,各诸侯国的民风情绪不同,习俗不同,他把各地的民歌、情歌,都搜集起来,删除不好的,编辑成这部《诗经》。当然,与现代的诗歌比较,两者相差很远。《诗经》中的诗篇,每首每字,都代表了许多观念与意义,如果读懂了《诗经》,就能了解古人的思想、情感,与现代人并没有不同。
另外一部为《乐经》,内容包括了音乐的法典和国民的康乐生活,后来这部经失传了。秦始皇烧书只烧了一点点,罪过更大的是项羽,咸阳三月一把火,几乎烧掉了中国所有的古代典籍;后人却把罪过统统归到秦始皇的身上,让他替人背了黑锅。其实秦始皇只是把中国文化的典籍,全部集中到咸阳宫,而项羽这个二十几岁骄狂的年轻人,进到咸阳,一发脾气,火焚咸阳宫,连烧三个月,天下丰富的文化财产,就这样被毁了。所以民国以来,有名的才子易实甫,写诗说项羽:
二十有才能逐鹿 八千无命欲从龙
咸阳宫阙须臾火 天下侯王一手封
孔子的《乐经》丧失后,有人怀疑《礼记》中的《乐记》就是《乐经》,但那只是一小部分,《乐经》不至于那么简单。也有人说,后来道家修道的方法,都在孔子的《乐经》中,可惜失传了。
总之,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著《春秋》,赞《十翼》,为我们后世,留下来这些文化的财产。
孔子写《春秋》,写到“获麟”时,就是孔子生命的最后一年,他梦中见到圣庙中在祭祀,而自己也在神座上受别人的祭拜。梦醒以后,他告诉他的学生说,他将要离开人世了;等于释迦牟尼佛快要涅槃的时候,在定中见一面金鼓,被敲得分裂成五块。出定以后告诉弟子们,自己将涅槃了,并说将来的佛法,会四分五裂,产生许多派系。孔子与释迦佛的情形相似,就在这一年,鲁国出现了麒麟。古人的观念,麒麟、凤凰为稀有的祥瑞灵物,要在天下大治的太平时代才出来。孔子认定出现的是麒麟以后,非常感叹地说:在这个乱世,你来干什么?这等于说,你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那我也该走了,真是生不逢时。孔子已经深切地感到,无法挽回这个乱世了。
我们了解了孔子晚年的事迹,再读这一段书,就知道孟子说这个话的时候,也是在周游列国之后,看到时代无可挽救,准备卷铺盖,要回家乡去了。更妙的是,这里没有明说,是由万章发问而提出来的。
万章说:当孔子在陈国的时候,曾经说:“盍归乎来。”这个“盍”字,是一个虚字,是说话前的一个语助词,所以叫做发语词,像是一声叹息。等于现代说话时,首先说的“那么”、“这个”、“唉”、“嗯”等等声音,有若干踌躇的态度。此字也可解释为“何不”的意思。我们看了这几个字,可以知道,古人的文章也是抄来抄去的,后世晋朝陶渊明写的“归去来兮”,就是从这里抄来的。
孔子的意思是说:唉!我们回去吧!或说:我们何不回去呢!
想到回家乡去,也就想到他的那些学生,前面已经略作解释,但是有一句话,在《论语》中没有记载,只是在这里由万章说了出来,就是孔子说“进取不忘其初”。一个人读书到大学毕业,乃至继续深造到博士学位,踏进社会的第一步,准备做什么?这是“进”;而“取”,是准备在这人生中走哪一条路,做一番怎样的事业,合起来是“进取”。一个知识分子,应该“进取不忘其初”,当一动念开始考虑的时候,不要丧失自己孩童时的那份纯洁,不要忘了原来的最初的本心。
我们都知道,年轻人的抱负很大,看天下国家大事也很简单,这就是“狂简”。当然,“狂简”并没有错,因为“狂简”的心理比较纯洁;后来久了,染污比较多,染污多了,原来的初心就被蒙蔽了,变样了。所以学问并不是知识,知识反而是最厉害的染污,知识越多,心中的染污越大。学问是自己做人做事时的心,那是个天然纯洁的童心,是小孩子坦然、纯洁可爱的童心,那就是初心。
孔子说他的学生们“进取不忘其初”,这是一般人最难达到的修养工夫。一个人在人生的路途上,不管自己的功业成就多大,能够“进取不忘其初”,是很难很难做到的。例如明朝开国的帝王朱元璋,由一名小和尚而达到皇帝之位;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也是由小军官做起,最后当了皇帝。清朝的顺治皇帝曾经说过,“勿忘初心”,意思是:皇帝也是人,没有什么不同,不必把皇帝抬得太崇高了。这也正因为他们当了皇帝,气度到底与一般人不同,但是在他们的心理上“不忘其初”,就是要平凡、平淡,不要被染污了。
所以中国古代做官的人,退休后所作的诗文,往往有“依然还吾是初心”这一类的句子与思想,做了几十年官,做了几十年的事业,现在回到乡下去,种种花,锄锄草,养养老,此心还是和童年时候出来读书时一样。还有一句话是“还我初服”,意思是:本来是一个乡下的小孩,当年出来,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学生装,几十年来曾任各级的官吏,乃至地位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穿过了紫袍、红袍、蓝袍、绿袍,各级的官服,现在年纪大了,辞官回家,脱下了那些锦袍玉带,回到故乡。还乡后穿回以前的布衣裳,没有架子,像是没有做过大官,没有建立过大功业的样子,清闲自在,和儿时的同伴往来,坦率诚恳,无有挂碍,其乐融融。
所以在这里,特别将这句话提出来,希望今日的青年,能够懂得这个道理,当完成学业,踏入社会的时候,能够“进取不忘其初”。
万章现在对孟子提起孔子的这几句话,也是因为对当时所处时代的感慨,所以故意提出来问孟子。他言外之意,等于说:老师,我们还是回去种田吧!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不过万章问孟子一个问题:孔子当年在陈国的时候,为什么会想到自己鲁国的那一班学生呢?
孟子说:“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孔子当时认为那个时代,没有办法挽救了,因为人心没有办法挽救了。时代到了某一趋势,整个社会都是同一个思想,就算其中有一两个人高明,也抵不住时代思想那个潮流。说是用暮鼓晨钟,青磬木铎去敲醒,其实把磬打破,木鱼打扁了也没有用,敲不醒的。所以孔子感到“不得中道而与之”,不能够符合道德、道理而行,因此想起了自己的那一班学生。这一班三千弟子也满可爱,至少有两种典型:一种是“狂”,一种是“獧”。
在《论语》上,“狂”是和“狷”连在一起讲的。所谓狂狷,狷就是狷介,个性非常方正,内向而带一点孤僻,你的是你的,绝对不想占你丝毫便宜。有人恭维他非常好,他会答复说:“我有什么好?别乱讲。”“狂”的人就是子路这一型人,孔子问他的志愿,他说“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照现在的生活,是坐最豪华的汽车,穿最漂亮的贵重衣服,凡是我的朋友,也都有这种生活,由我负责,穿用坏了就算了,一点不在乎。这就是子路“狂”的味道,气魄非常大。所以最后,他可以为仁义,为忠贞,死就死,为卫国而战死。在临死之前,虽一身创伤,血渍满襟,他想起孔子的教训,还是坐得端端正正,戴好头盔,整理好战袍,庄严谨肃地死去。
孟子这里所提的“獧”,就是狷,狷介的人,那是绝对有超然独立品格的。但这个品格的标准是:我要自由,你也要自由;你的东西我不碰,你的范围我不侵入。
孟子说,孔子知道这个时代无法挽救,宁可回去,找这帮“狂獧”的学生。
“狂者进取”,狂者能够努力向前走,不管任何艰难困苦,非冲破不可!没有灰心。不会像现在的青年,规矩是很规矩,功课也很好,深度近视,在路上贴墙角走,畏畏缩缩的。“狂”的人自有他的气魄,不低头,不灰心,永远前进,永远努力。
“獧者有所不为”,狷介的人,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认为不该做的事,宁死也不做。像文天祥等等,不投降就是不投降,违背了人格的事,绝对不干;说不干要杀头,他说没关系,一个头不过六斤四两重,要拿便拿去。
孟子说:孔子当时,难道不希望青年得其“中道”吗?“不可必得”,他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因此想想,还是自己这帮学生,算是不错了,于是下决心回去,还是教育他们去吧!
万章于是又礼貌恭敬地问:“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请原谅我的大胆,敢于打断您老人家的话,请问一下,什么是“狂”的标准?
孟子说:像孔子的学生琴张、曾皙以及牧皮这几个人,他们的态度,可以说就是“狂”了。
琴张最好的朋友子桑户死了,大家去吊丧,都很忧伤,有的流泪哭了。琴张也去吊丧,他却说:你走了,好吧!我唱一支歌送你。他靠在门上就唱起歌来,唱完歌就走了。
曾皙也是这样,季武子死了,他也是去唱歌。因为他们已经“了生死”,看透了生死,生死只是一种形态,他们知道这个朋友的道德、学问、修养,仍旧存在,所谓“灵魂不灭”,精神没有死。所以曾皙不像一般人那样,哭着送他走,而是唱歌送他走,气魄有如此之大。人生最痛苦,最难受的是生离死别,在这个时候,能处之泰然,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孔子、孟子,则说这是“狂”,而禅宗大师中,这些情形很多。例如南宋的大慧宗杲禅师要涅槃时,徒弟对他说:师父你还不能死。
大慧宗杲说:为什么?徒弟说:自古以来的宗师,涅槃的时候,都留有偈子,你老人家还没有留偈子。他拈起笔来,大声呵斥道:没有留偈,就死不得啊?这就是“狂者”。
孟子告诉万章,像琴张、曾皙、牧皮等人,就是“狂者”,万章仍不懂,又问:那怎么叫做“狂”呢?
孟子说:所谓“狂”的人,胸襟宏大,同天地一样,意志“嘐嘐然”,其思想境界,扩大得像宇宙一样,包罗万象。
胸襟宏大是很难的,并不是肺活量大,也不是胸围宽,而是思想上器量大,对什么都不在乎。曾经有一个人,手掌都被机器压伤了,送到医院去,那是在几十年前,医疗技术、设备、药物都还落后。医师诊断后,告诉他要从上臂胳膊部位切除。他问如果不切有什么后果,医生说,不切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就吩咐医生替他切。小医院一时找不到麻醉药,他叫医生不必上麻醉,动手术硬切好了。他就自己坐着,伸手给医生做割切手术,痛得他全身直冒汗,可是一动也不动。后来只说了一句话:“切快一点好吧。”这是他痛得太厉害时说的。事后有人问他,失去一条手臂伤心不?他说,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反正伤心也得切,不伤心也得切,已经切得够痛的了,如果再加上伤心,就太不合算了。
这就是“嘐嘐然”。虽然这是一件小事,可也得靠宽大的胸襟和器度。有些小姐们,看见一只蟑螂,也尖声高叫连眼泪也掉下来,吓成那个样子,就和“狂”极端相反了。
万章一听就说:这只是古代的人啊。现在的人心量越来越狭窄了,一点点事情,心里都放不下去,被人多看了一眼,就会生气杀人,没有胸襟可谈了。
不过话说回来,几十年前,听老一辈的人说:“人心不古,江河日下。”我们心里非常反感;但没过一二十年,现在我们这一辈也有许多人说:“人心不古,江河日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古与不古,行与不行,说这个时代不行的人与这个时代最不行的人,也都照样地活下去,太阳照样从东边出来,人类就是这么一回事。
孟子又对万章说,这种人的胸襟,是令人向往的,毫不藏私,他的情感、思想,和太阳一样光明,掩盖不住,这是“狂者”。
孔子的学生中,“狂”的没有几个。他最爱的学生,当然是颜回、子路、子贡、曾子等等少数的几个。子路虽“狂”,可是狂得并不算高明。第一个够得上“狂”的是子贡,有时候他对于孔子的话,并不完全言听计从。那个时候的观念是轻商的,但是子贡发展他的生产事业,一边走他的商道之路,一边做他的学问。孔子虽不完全赞成,但也不阻止。在《论语》中记载,孔子有一次说:“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就是说子贡有时候不大听我的话,连我也把他没有办法,但是他去做生意,只要他估计认为对的,就一定是对的。所以孔子晚年的生活,我认为大部分都是子贡供养的。子贡有的是钱,什么官也不做,什么也不干,他玩他的财富。孔子死后,三千弟子服心丧三年,子贡则庐墓三年,守了三年墓(《史记》谓大年)。据堪舆家的传说,孔子在曲阜的墓茔,也是子贡勘的风水。最初有人选的是后世汉高祖所葬的陵寝,子贡去看了以后说,这个地方大不了葬一代帝王,不配葬我们老师,我们老师是万世之师,是精神王国中永远的王,于是选了曲阜这处地方。不过,子贡也说,曲阜的地,每逢某一个时代,会令孔门有女祸,需要小心,但决不会妨碍夫子的圣德。于是同学们才决定把孔子葬在曲阜。
孔子在世的时候,有一次齐国来打鲁国,孔子自己的国家受到侵害,只好准备亲自出马,要救自己的国家。子贡觉得老师年事已高,不宜亲自出面,因此说:老师,还是我去吧。孔子听了非常高兴,知道他出面一定可以为鲁国解围。于是子贡就出去办外交。子贡先后去了吴、越、晋等诸侯国,看清形势,先后挑起了齐、吴、越、晋的矛盾,反而解除了鲁国的危难。他自己若无其事地回到鲁国。他有的是本钱,第一国际之间友人多,第二在路上一面办外交,还可能一面做国际贸易,赚人家的钱。他的外交策略与手法,岂是后来的苏秦、张仪之流可以比拟!这是子贡的“狂”。相形之下,子路的“狂”,则是小的了。
第二个狂者是原宪,他曾经替孔子管过总务。孔子死后,他退居在草莽(平民社会)之间,还有一帮人跟着他,等于草莽英雄的头子。可是他自己穿得破破烂烂,并无任何物质享受。子贡也最喜欢这个同学,到处去找他,终于打听到他的住处,带了许多随从,到一处贫民窟里,挨户寻找,最后原宪从一个低矮的茅草棚里钻出来。子贡看见他面有菜色,穿的住的都这样破旧,就对他说:师兄,我看你很穷嘛!他说:我不穷,只是我有病。子贡问他生什么病?他说:时代病。于是大骂子贡一顿说:老师死了以后,世界乱成这个样子,我们对社会、国家、世界,毫无贡献,不能行老师的道,你还有心肠摆这副“后车千乘,食前方丈”的排场与我相见吗?你走吧!子贡原来想送点钱给他用的,不料挨他一顿训,这是子贡一辈子没有遇到过的,他被骂得满脸通红,但也很佩服原宪这种狂狷的气度。
孟子说:求“狂者”既不可得,就求那些“不屑不洁之士”,也就是“獧”者,所谓狷介之士——不干净的钱财他们是绝对不取,不干净的事绝对不屑去做的人。这些人好是好,他们抱“独善其身”的主张,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其他的一概不管,比“狂”的又差了一层。但这两种人,都是可爱的,或走这个“狂”的极端,或走那个“獧”的极端。其余的一般人,叫做“无所不为”,走什么路都可以,那就不必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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