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1 日愚人节当天,日本公布新年号「令和」。
新年号取自日本古籍《万叶集》中一句「初春令月,气淑风和」,寓意在春风和煦的天气感受生活的美好。而努力工作了 30 多年的年号「平成」即将随明仁天皇退休,收编进历史等着被怀念。
▲ 图片来自 Yahoo
消息一传出,媒体马上带起讨论,从新年号的寓意、选定过程再到平成 31 年间的回顾,新旧交替的时代感很快将气氛推到最高点。
社交网络再次变成大型情怀培养皿。最先被 cue 到的是柯南迷:留给工藤新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三星很应景地,在当天推出了 Galaxy Note 9 的「令和」特別版:
▲ 手机背面印着「令和」;S Pen 变成了毛笔头;预装了昭和、平成等年代的定制 app,戳开就会显示历史名场面;限量 31 台,寓意平成年代 31 年……当然都是愚人节恶搞
「平成最后的薯片」「平成最后的橡皮糖」早被抢购一空。而除了 45 度仰望天空伤感地跟这年代告别,也有网友开始想象:继「昭和男儿」「平成废物」之后,日本又将迎来怎样的令和一代?
预热了一整年的「退休」
先给不太了解的朋友科普一下:到现在,日本还像中国古代一样使用年号纪年制度,并规定每位天皇在位期间固定使用一个年号,称为「一世一元」。
1989 年明仁天皇登基,为「平成元年」,今年已经是「平成 31 年」。而 5 月 1 日凌晨,德仁皇太子将接棒成为新一任天皇,2019 年也将变身成为「令和元年」。
▲ 现年 85 岁的明仁天皇和妻子,图自《日本时报》
目送一个时代的离去固然让人感慨,但「平成」落幕的特别之处还在于「提前预告」。在过去接近 200 年,日本年号都因天皇去世而更换,往往来得猝不及防。而现年 85 岁的明仁天皇则表示希望生前退位,2017 年,日本政府公布了他的退位日期,给大家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以说,这就像是一场提前筹备的,盛大的花火大会。
「平成最后的 OO」很快成为流行语。2018 年的盛夏被称为「平成最后的夏天」,人们悲伤地游泳、吹空调、吃西瓜,棒球少年在「平成最后的甲子园」中挥洒热血,天空中绽放着「平成最后的烟花」,就连「平成最后的大扫除」都让人感到忧伤。
▲ 第 69 届 NHK 红白歌会(「平成最后的红白歌会」),下半场收视达到 41.5%,比前年高出 2.1%
这股集体情绪一直延续到最近,社交网络上又晒起了「平成最后的樱花季」。
▲ 图片来自 @Shikumo_freex
而商家们也没放过这个定语的魔力。
在「平成最后的圣诞节」,日本乐天推出平成怀旧玩具专区,重新上架电子宠物(拓麻歌子)、四驱车、迷你掌上游戏机等玩具。新年第一天,大家排队争抢「平成最后的福袋」,全家便利店推出「平成最后的橡皮糖」,罗森便利店推出「平成最后的薯片」,保质期就到明仁天皇退位当天。
▲ 平成最后的橡皮糖,图自参考消息
▲ 平成最后的薯片,图自 Vogue
不论是馒头、巧克力还是文件夹、收纳包,只要加上「平成」二字都纷纷变成抢手货。有经济学家将这种势头称作「纪念消费」,并预测它继续扩大,甚至延续到「令和最初的 OO」。
▲ 模仿当年官房长官小渕恵三公布年号时的场景,成了怀旧必备。图自 ameblo.jp、hko1
▲ 就连可口可乐旗下的咖啡品牌 Georgia 也来凑热闹,推出平成杯缘子,图自 pocketjapan.tw
失去的 30 年,也是日本流行文化输出的 30 年
在新年号公布当天,日本文化爱好者阿熊在朋友圈写下这么一句话:
日本换年号真的很微妙,喜欢的日剧、动漫、小说突然变成上一个时代的产物,宽松世代突然迈向中年……对经历过「昭和(1926-1989)」后半段经济神话的一代来说,「平成(1989-2019)」就像是毫无长进、至今还在角落默默舔着泡沫经济伤痕的「阿斗」。过去 30 年也因此被称作「失去的 30 年」。
▲ 图片来自 《卫报》
当年的物欲横流和纸醉金迷确实一去不复返,但日本的流行文化产业却在这 30 年间迎来飞速发展。对大部分年轻人来说,跟平成年代告别,可以说是在跟自己的青春挥手说再见。
事实上,没有一个 80、90 后能缺席日本动漫内容的熏陶。
中二热血少年捧着《海贼王》《火影忍者》《死神》《灌篮高手》和《银魂》爱不释手,而动画版《名侦探柯南》《蜡笔小新》和《樱桃小丸子》成了我们蹲守在电视前的童年回忆……如今优衣库跟《周刊少年 Jump》的合作款 UT 频频售空,都多亏了这些动漫的长青魅力。
▲「真相只有一个」「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教练,我想打篮球」……这些都成为了中二少年的金句
动漫成了日本面向世界的一张新名片。《香港 01》周报指出,1988 年上映的动画电影《阿基拉(AKIRA)》,其黑暗科幻和血腥暴力的元素当时在西方引起讨论,它彻底打破了大众对动画的认知,让欧美观众意识到动漫不只局限于儿童观看。
而 1995 年《新世纪福音战士(EVA)》开播之后,日本深夜动画变得愈发大胆猎奇,甚至加入色情等元素。被视为赛博朋克经典的《攻壳机动队》,后来启发了电影《黑客帝国》。而擅长惊悚的动画大师今敏,也为日后好莱坞带来了不少灵感。
▲《新世纪福音战士(EVA)》
日本动画协会(AJA)的一份报告显示,2017 年,日本动漫产业的收入 21500 亿日元,创下历史新高,其中海外市场收入(票房、翻拍权、转播权、周边销售等)达到 9950 亿日元。随着 Netflix 等流媒体平台对日本动漫展现出浓厚的兴趣,这部分收入的比例预计会持续扩大。
动漫之外,游戏也是平成年代成长起来的一股重要文化潮流。1989 年,任天堂推出 Game Boy 游戏机,发展到今天,《超级马里奥》《精灵宝可梦》《塞尔达》等游戏 IP 都成了任天堂的无形资产。
▲ 任天堂 Game Boy 游戏机,图自 YouTube
▲ 在全球成为超受欢迎 IP 的《精灵宝可梦》,图自视觉中国
而索尼则在 1994 年推出家用游戏机 PlayStation。至今,PS4 和 Switch 在主机市场一共占有约 73% 的份额。任天堂是不是「世界的主宰」不好说,但日本肯定是游戏主机的主宰。
今天,老去的木村拓哉仍然让小女生尖叫,「平成歌姬」安室奈美惠退出娱乐圈惹万人含泪,村上春树和东野圭吾长期霸占中国国内畅销书榜单,一批又一批宅男高呼「新垣结衣是我老婆!」……
这些都是平成年代留下来的青春痕迹。
「平成废物」迈向中年,逃避可耻还有用吗?
大概掰手指头数一下,出生于平成元年(1989)的年轻人已经 30 岁了。
因为社会结构和经济下行,这一代日本年轻人似乎长期缺乏安全感。没有雄心壮志,「只关心自己半径 3 米以内的事情」,跟分分钟切腹表爱国决心的「昭和男儿」相比,他们就像是「平成废物」。
B 站对此有一句流行的梗,叫做「明治养士,大正养国,昭和养鬼,平成养豚」,「豚」也就是猪的意思。
▲ 沉迷二次元动漫和游戏,就是大家对「平成废物」的普遍印象,图自 kknews
这种宽松的人生价值观在各种文学影视作品中都有所体现。经典日剧《悠长假期》教人「Don’t worry, be happy」,而《宽松世代又如何》《逃避可耻但有用》《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光是剧名就散发着淡淡的佛系、随缘、开心就好,再苦逼也要笑着活下去。
村上春树在随笔集《村上朝日堂日记》提出的「小确幸」一词,一度成为流行热词。这种虽小但确实的幸福感,就像是日剧里,总以一杯冰啤酒结束辛勤工作一天的场景。
▲ 图自《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
而没有品牌 logo 的无印良品,最好家里空无一物的「断舍离」,则是「平成废物」对物欲的态度。
通过流行文化的输出和传播,即使是中国的 80、90 后也对这些人生态度相当熟悉,甚至产生共鸣。
▲ 图片来自 Business Insider
但待平成过去,这群年轻人就不年轻了。
听起来春风和煦的「令和」,能让这群「废物」继续「废」下去吗?告别这没有战争的 30 年,未来也会继续岁月静好吗?跨在两个时代的交接处和「三十而立」的时间点,这一代年轻人开始焦虑不安。
澎湃新闻专栏作者新井一二三,在 1989 年经历过日本年号从「昭和」到「平成」的更换。她对当下大家对「平成最后」的种种怀念表示理解,但自己其实波澜不惊。
我等「从昭和时代过来的」人,早就经历过上一次的「换代」,对即将发生的第二次,不会抱有浪漫的或其他什么样的期待。天皇交替,新的年号启用,实际上跟普通过年差不多。时间的流逝不会因此忽快忽慢,仍旧保持同样的速度。虽然大家都觉得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可那是众生一年比一年老所致,跟天皇年号并无关。
▲ 千禧年前后,我们也经历过同款不舍,图自电影《甲方乙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柯南已经官宣改口要成为「令和」的福尔摩斯了,而各种「令和最初的 OO」产品也卖起来了。
▲ 图片来自 Yahoo
▲ 还是罗森便利店,火速跟卡乐比合作推出了 「令和最初的薯片」,将在 5 月 1 日发售(真会做生意啊)
马照跑,舞照跳,即使天塌下来,日子还是要微笑过下去鸭。
题图来自 ameblo.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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