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在了家不在了 我要走了我要走了(1)

母亲坚持要建一座即将要拆的房子。我对母亲的这一举动十分不解,渐渐地我才明白,母亲要的不是房子,而是人活一口气,在父亲中风期间,一个女人靠不起眼的小加油站支撑起一个家庭,为的是能让村里人看得起自己,母亲是在为父亲争这口气。

父亲心脏瓣膜脱落引发脑血栓两次,住院四次,还做过一次心脏手术,多殷实的家底也被掏空了。出院后的父亲左半身瘫痪,几次从床上摔下来,脾气也越来越坏。在母亲把拐杖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拿起拐杖向母亲头部砸去,血顺着母亲的脸颊往下流,人也晕倒过去了。我和姐姐没吱声,然后两个人吃力地把父亲搬到床上,一个帮母亲处理伤口,一个帮父亲擦拭身体。我们知道父亲的心里有多难过,几次父亲在我面前流泪,我都把头扭过去,假装没看见。

两周后,父亲说:“他想明白了”,他要开始他的新征程,开始拄着拐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我用二十分钟走完的路,他从早上七点走到下午一点,家里的阴霾也渐渐退去了,父亲紧凑的脸也舒展开了。在加油站累了一天的母亲每天晚上回到家,帮着我们和父亲一起做康复训练,虽然累了点,但是一家人还是很开心的。

母亲是个硬气的女人,每当他看见别人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嘴里还嘟囔着,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想当年我老哥哥多威风啊,真是时移世易。母亲听了,直接把油桶往地上一扔,今天这油卖谁都不卖你。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一次,正在吃饭的时候,父亲突然晕了过去,我急忙跑去找医生,医生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完全瘫痪,大小便失禁。父亲的痛苦没有人能体会。自此以后,父亲经常念叨,我要走了,我要走了,我走了,家还在。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了堂哥的电话,堂哥说我跟你说个事,你要想开了。

什么事?这么严肃,说吧。

你父亲走了。

放下电话,从深圳坐飞机赶了回来,没有人知道,这一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每个人生来就是赎罪的,还完了才能撒手。

母亲总说,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赚你的钱,娶你的老婆,过你的日子,你父亲有我,我会死在你父亲后面的,就是不能拖累你。

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对着神明念叨,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不是说好等儿子结婚了,我们一起逗孙子吗?看着你身体挺结实的,怎么摔了一跤说没就没了。

每个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该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多一分都不会停留。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却一幕幕的在我们面前上演,不同的是每个人的死法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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