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中学课本中读到最慷慨激昂的文字,是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其中的句子,“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到现在都能背诵。唐代是中国最富有朝气的时代之一,诗歌里也有很多关于少年的激昂诗篇,其中,“少年行”是绝大多数诗人都会涉及到的题目。

1. 《少年行》,李白

诗仙李白,少年仗剑出川,雄姿英发,是何等的翩翩少年!他一口气写了《少年行》三篇,以记录他那朝气蓬勃的岁月。这是其中的一篇:

击筑饮美酒, 剑歌易水湄。

经过燕太子, 结托并州儿。

少年负壮气, 奋烈自有时。

因击鲁勾践, 争博勿相欺。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1)

少年负壮气, 奋烈自有时

诗仙笔下的少年,想象的是“荆轲刺秦王”那样的壮举。当年的少年,“击筑饮美酒”,喝的是美酒,然后击筑而歌,那是在易水边。少年人,要干就干大事。回顾以往,我结识了燕国太子;现在,我把身后的事情,托付给了并州的少年豪杰;这些,已经是让我不枉此生。少年当自负壮气,少年当在必要的时候奋烈有为。

一句“少年负壮气, 奋烈自有时”,让我们梦回唐朝那少年意气的峥嵘岁月!

2. 《少年行四首》,王维

大诗人王维是少年得志,他写下四首《少年行》,以记录那风流时光,以激励自己继续建功立业。全诗为:

新丰美酒斗十千, 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 系马高楼垂柳边。

汉家君臣欢宴终, 高议云台论战功。

天子临轩赐侯印, 将军佩出明光宫。

出身仕汉羽林郎, 初随骠骑战渔阳。

孰知不向边庭苦, 纵死犹闻侠骨香。

一身能擘两雕弧, 虏骑千群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 纷纷射杀五单于。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2)

新丰美酒斗十千, 咸阳游侠多少年

“新丰美酒斗十千”,唐人豪迈,一出场必须是美酒;“咸阳游侠多少年”,我已经为建功立业准备了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 系马高楼垂柳边”,我结交的也都是少年豪客。“出身仕汉羽林郎, 初随骠骑战渔阳”,到了我们少年人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孰知不向边庭苦, 纵死犹闻侠骨香”,对少年人来说,纵死都不怕, “边庭苦”那能算什么。“一身能擘两雕弧, 虏骑千群只似无”,是写少年的英勇。

“纷纷射杀五单于”,大诗人向往的是“封狼居胥”那样的赫赫战功!

3. 《少年行》,刘长卿

明代诗人唐伯虎曾经说过,“人不轻狂枉少年”。唐代诗人刘长卿笔下的少年,少年人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其《少年行》写到:

射飞夸侍猎, 行乐爱联镳。

荐枕青蛾艳, 鸣鞭白马骄。

曲房珠翠合, 深巷管弦调。

日晚春风里, 衣香满路飘。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3)

日晚春风里, 衣香满路飘

刘长卿笔下的少年,一出场就是侍猎射雁,坐的是骈骑五花大马。他的爱人是青春可人的美女,出行骑马那是白马翩翩。住的地方是“曲房珠翠”,娱乐是“管弦调”。每天都沐浴在春风里,走路是衣带飘香。

美好的人生,美好的少年!

4. 《杂曲歌辞 少年行二首》,王昌龄

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笔下的少年,则更加的豪气,他们为国战斗,不图功名;他们结交好友,永不相忘。他在《杂曲歌辞 少年行二首》中写到:

西陵侠年少, 送客过长亭。

青槐夹两路, 白马如流星。

闻道羽书急, 单于寇井陉。

气高轻赴难, 谁顾燕山铭。

走马还相寻, 西楼下夕阴。

结交期一剑, 留意赠千金。

高阁歌声远, 重关柳色深。

夜闲须尽醉, 莫负百年心。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4)

西陵侠年少, 送客过长亭

少年人的日常是“青槐夹两路, 白马如流星”,也经常与朋友送别于“长亭”。一旦国家有事,“闻道羽书急, 单于寇井陉”,立马是“气高轻赴难”,我就是共赴国难,而不是为了什么“燕山铭”这样的功名!

少年人最期望的是两肋插刀的朋友,“结交期一剑”,豪爽的“留意赠千金”;大家在一起,那是“高阁歌声远,重关柳色深”;最大的愿望是我和朋友“莫负百年心”!

5. 《杂曲歌辞 邯郸少年行》,高适

同为边塞诗人的高适,他笔下的少年相对复杂:那里既有快意恩仇的快感,又有怀才不遇的郁闷。他的《杂曲歌辞 邯郸少年行》写到:

邯郸城南游侠子, 自矜生长邯郸里。

千场纵博家仍富, 几度报仇身不死。

宅中歌笑日纷纷, 门外车马如云屯。

未知肝胆向谁是, 令人却忆平原君。

君不见今人交态薄,

黄金用尽还疏索。

以兹感激辞旧游, 更于时事无所求。

且与少年饮美酒, 往来射猎西山头。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5)

邯郸城南游侠子, 自矜生长邯郸里

“千场纵博家仍富, 几度报仇身不死”说的是少年的快意恩仇;“宅中歌笑日纷纷, 门外车马如云屯”,是少年平日的生活状态。

“未知肝胆向谁是, 令人却忆平原君”,诗人希望能够像毛遂遇到平原君那样,能够做一番事业。

如果未能遇到伯乐,诗人希望:“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真正做到不负少年时。

6. 《杂曲歌辞 少年行》,张籍

唐代诗人张籍笔下的少年,则更有传奇色彩,类似于一代名将霍去病。他出场就是羽林郎,第一次出战就是斩将封侯,一出场就是巅峰。他在《杂曲歌辞 少年行》中写到:

少年从出猎长杨, 禁中新拜羽林郎。

独到辇前射双虎, 君王手赐黄金铛。

日日斗鸡都市里, 赢得宝刀重刻字。

百里报仇夜出城, 平明还在倡楼醉。

遥闻虏到平陵下, 不待诏书行上马。

斩得名王献桂宫, 封侯起第一日中。

不为六郡良家子, 百战始取边城功。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6)

少年从出猎长杨, 禁中新拜羽林郎

“少年从出猎长杨, 禁中新拜羽林郎”,少年早早就“新拜羽林郎”,经常“从出猎长杨”;未经战事即立功,“独到辇前射双虎”;已经深得君王宠爱,“君王手赐黄金铛”。

“遥闻虏到平陵下, 不待诏书行上马”,等到“遥闻虏到平陵下”,不需要征召即出战,然后“斩得名王”,最后“封侯起第一日中”,成功是在须臾间;哪里需要像平常人,须“百战始取边城功”。

这也只有一代名将霍去病才能做到!

7. 《杂曲歌辞 汉宫少年行》,李益

唐代诗人李益笔下的少年,则经历更为曲折复杂,从意气风发,到东窗事发,在一夕之间,让人感叹不已。他在《杂曲歌辞 汉宫少年行》写到:

君不见上宫警夜营八屯,

冬冬街鼓朝朱轩。

玉阶霜仗拥未合, 少年排入铜龙门。

暗闻弦管九天上, 宫漏沉沉清吹繁。

才明走马绝驰道, 呼鹰挟弹通缭垣。

玉笼金琐养黄口, 探雏取卵伴王孙。

分曹六博快一掷, 迎欢先意笑语喧。

巧为柔媚学优孟, 儒衣嬉戏冠沐猿。

晚来香街经柳市, 行过倡市宿桃根。

相逢杯酒一言失, 回朱点白闻至尊。

金张许史伺颜色, 王侯将相莫敢论。

岂知人事无定势, 朝欢暮戚如掌翻。

椒房宠移子爱夺, 一夕秋风生戾园。

徒用黄金将买赋, 宁知白玉暗成痕。

持杯收水水已覆, 徙薪避火火更燔。

欲求四老张丞相, 南山如天不可上。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7)

晚来香街经柳市, 行过倡市宿桃根

得意时,少年是“玉阶霜仗拥未合, 少年排入铜龙门”,为天子近臣;日常的生活是“晚来香街经柳市, 行过倡市宿桃根”,灯红酒绿。失意时,是“金张许史伺颜色, 王侯将相莫敢论”,谁也不敢为他说话;“岂知人事无定势, 朝欢暮戚如掌翻”,真是世事无常。

最后,“持杯收水水已覆, 徙薪避火火更燔”,时势已无可挽回,纵然是“欲求四老张丞相”,但已经是“南山如天不可上”。

但结果如何又何妨,少年纵横人世,已经足够!

8. 《渭城少年行》,崔颢

唐代诗人崔颢的《渭城少年行》,讲的是一个少年,于帝都求事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全诗写到:

洛阳三月梨花飞, 秦地行人春忆归。

扬鞭走马城南陌, 朝逢驿使秦川客。

驿使前日发章台, 传道长安春早来。

棠梨宫中燕初至, 葡萄馆里花正开。

念此使人归更早, 三月便达长安道。

长安道上春可怜, 摇风荡日曲江边。

万户楼台临渭水, 五陵花柳满秦川。

秦川寒食盛繁华, 游子春来不见家。

斗鸡下杜尘初合, 走马章台日半斜。

章台帝城称贵里, 青楼日晚歌钟起。

贵里豪家白马骄, 五陵年少不相饶。

双双挟弹来金市, 两两鸣鞭上渭桥。

渭城桥头酒新熟, 金鞍白马谁家宿。

可怜锦瑟筝琵琶, 玉壶清酒就倡家。

小妇春来不解羞, 娇歌一曲杨柳花。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8)

秦川寒食盛繁华, 游子春来不见家

“驿使前日发章台, 传道长安春早来”,暗示是朝廷有征召,所以少年前往长安求取功名。“贵里豪家白马骄, 五陵年少不相饶”,说的是,在长安,少年遇到豪门做不平事,所以少年是拔刀相助。然后是双方决斗,“双双挟弹来金市, 两两鸣鞭上渭桥”,结果如何,诗人未说。

虽然少年的长安生活丰富多彩,“渭城桥头酒新熟, 金鞍白马谁家宿”,“可怜锦瑟筝琵琶, 玉壶清酒就倡家”,但是他还是想家,恨离别,“小妇春来不解羞, 娇歌一曲杨柳花”,一曲杨柳花,说的是离别之苦,正中少年心里最脆弱之处。

9. 《杂曲歌辞 邯郸少年行》,郑锡

唐代诗人郑锡笔下的邯郸少年,生活优越,却不忘国仇,共赴国难。他在《杂曲歌辞 邯郸少年行》中写到:

霞鞍金口骝, 豹袖紫貂裘。

家住丛台下, 门前漳水流。

唤人呈楚舞, 借客试吴钩。

见说秦兵至, 甘心赴国仇。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9)

霞鞍金口骝, 豹袖紫貂裘

“霞鞍金口骝,豹袖紫貂裘”,描写的是少年富贵的生活。“家住丛台下, 门前漳水流”,写他居住在赵国邯郸。“唤人呈楚舞, 借客试吴钩”,写他日常的侠义生活。“见说秦兵至, 甘心赴国仇”,为了国仇,他能够放下优越的生活。

当代的中国,也需要这样的少年,不管平常的生活多么的奢华,一旦国有难,必共赴之!

10. 《杂曲歌辞 少年行》,韦庄

五代诗人韦庄少年得意,挥斥方遒,却意在“青春易逝,容颜易老”的感慨。他在《杂曲歌辞 少年行》中写到:

五陵豪客多, 买酒黄金贱。

醉下酒家楼, 美人双翠幰。

挥剑邯郸市, 走马梁王苑。

乐事殊未央, 年华已云晚。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10)

五陵豪客多, 买酒黄金贱

青春年少是多么的美好,黄金买酒,醉下酒楼,“美人双翠幰”,与美人双宿双归。“挥剑邯郸市”,在邯郸闹事展示武力;“走马梁王苑”,为梁王立下功勋。

“乐事殊未央, 年华已云晚”,有意义,值得做的事情太多,只可惜青春易逝,事业未竟!

11. 《少年行》,梁兰

唐以后,诗人少以“少年行”这个题目作诗,明代诗人梁兰的《少年行》是少有的这类诗歌。明人依然是向往北击胡奴,建功立业。全诗为:

白马罗衣裳,照耀东城隅。

去年出塞归,西却南单于。

朝立白玉阶,暮宿青楼姝。

文臣何足羡,奔走如泥涂。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11)

朝立白玉阶,暮宿青楼姝

“白马罗衣裳,照耀东城隅”,少年现在是鲜衣怒马,光耀东城。但在过去的岁月,那是“去年出塞归,西却南单于”,曾战斗关塞,打败过单于。

现在的他,“朝立白玉阶,暮宿青楼姝”,不屑于那些文臣,颇有唐人的“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豪情!

12. 《少年行》,林宽

唐代诗人林宽的《少年行》,却换了一个角度,不再描写少年的意气风发,而是号召人们珍惜时光,珍爱青春。全诗为:

柳烟侵御道,门映夹城开。

白日莫空过,青春不再来。

报仇冲雪去,乘醉臂鹰回。

看取歌钟地,残阳满坏台。

此心安处是吾乡七绝(十二首少年行)(12)

白日莫空过,青春不再来

“白日莫空过,青春不再来”,意即岳飞的那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报仇冲雪去,乘醉臂鹰回”,出名要乘早,该报仇的报仇,该建功的建功。

“看取歌钟地,残阳满坏台”,如果整日歌舞升平,那么看到“残阳满坏台”的时候,一切已晚,“青春不再来”了!

奔跑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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