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黄小米
剧集《绯闻女孩续篇》开局创造了超低分，难道还会有人意外？就算是老版忠粉也应该承认，当年这部剧的话题性实属时代的巧合，并且幸运地选到了能把再不可思议的角色也演出灵魂来的主要演员。现在这两样千载难逢的条件都不存在了，续篇可以说是先天不足，因为老版的根本问题就很多，这大概是我能想到关于这部续篇唯一比较正面的话了。
《绯闻女孩续篇》（2021）
十多年过去，我们只记得老版《绯闻女孩》横空出世时造成的轰动，却容易忘记最后几季口碑和热度断崖式下跌的历史，最终季完全不算光荣退场，只能说是勉强保住了颜面。
《绯闻女孩》（2012）
情怀牌早就在老版播出的六季里被打完了，哪里还轮得到续篇沾光。这部剧的大部分情节都只是「今天爱你、明天撕你」的变奏和循环，每个人物都时而天使时而恶魔，为了反转而反转，套路又大同小异，完全和人物各自的性格设定无关。
有一说一，续篇尽管看起来皮肤深了几个色号，内核倒是非常忠于老版，主要事件同样是从朋友到敌人快速转换，同样恨不得每一句台词都塞满流行文化和政经时事关键词。不过大概因为时代风气的关系，表面上做足政治正确的文章，却不肯花功夫补足老版人物塑造的软肋，甚至以致敬名义行炒冷饭之实。
特权阶级青少年的非一般生活是《绯闻女孩》当初让人欲罢不能的地方，角色越是摆出「何不食肉糜」的态度就越是合乎普通人对他们的想象。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剧处理曼哈顿特权阶层子女的方式跟怪胎秀或野生动物展差不多。
而这部剧的吸引力也就在于奇人奇事，观众为此可以忍受匪夷所思的台词和情节转折。而每当剧集有意识地试图表现特权阶级也是普通人，他们也有同情心时，剧集的吸引力就大大被削弱。观众当然知道剧集不是现实的呈现，甚至可能跟真实情况大相径庭，我们要看的就是一个想象中的当代贵族世界，这个世界是金钱和美貌堆砌出的堕落乐园，这种品味虽然不能算高级，但可能趣味无穷。
续篇的第一宗罪就是剥夺了我们这种快乐，仿佛在看对老版的拙劣模仿，首先对特权阶级的想象停毫无突破：时装周走秀、慈善晚宴、在学校横着走之类的，我们难道不是看过很多遍了吗？
其次主要人物缺乏新意，续篇的人物几乎可以跟老版一一对应。赛琳娜和布莱尔这对姐妹花成了真有血缘关系的朱莲和左娅；左娅还有点「穷姑娘」珍妮的影子；从朱莲的男友转而追求妹妹左娅的奥比，像是老版里来自布鲁克林的丹加上了内特的家世背景，随时准备帮助弱势群体，很有社会责任心的样子；「窈窕风流」麦克斯的目标当然是恰克转世，加上了男女通吃属性；朱莲的好友奥德丽则继承了布莱尔的傲慢。如此懒惰的创作态度，还美其名曰致敬，主创甚至还以续篇的人物肤色和性向更为多元来标榜自己，作为换汤不换药的借口，也算独具时代特色了。
更让人难以下咽的是剧集里穷凶极恶的表面文章，当第一集里心怀愧疚的富家少爷奥比为游行示威者派发早餐，当第二集里他和女生包下一间文具店边约会边为穷学生狂购学习用品，观众能感受到的不仅是刻意粗糙的人物刻画，更严重怀疑这部剧加插这些桥段的诚意，几乎可以说是伪善。
续篇的第二个严重问题是「绯闻女孩」这个情节机关已经过时了，这部剧注定在反应时代风潮方面显得滞后。老版问世时，社交媒体未成气候，特权阶级的生活细节只能从八卦小报看到点边角。剧中的主要谜团是匿名博客爆料人「绯闻女孩」，这个设定新鲜又合理，的确是大家「了解曼哈顿精英丑闻的唯一消息来源」。
剧集被最多年轻人关注的是时尚，我们第一次看到了纽约上东区富家子弟的穿衣打扮，如何年纪轻轻就名牌加身，如何在传统美国书院风中混搭当年最炙手可热的新设计师作品，她们身上最亲民的单品彩色裤袜和头箍还因此走红一时。
《绯闻女孩》（2007）
社交媒体兴起后，八卦新闻的来源成了明星名人自己提供的第一手资料，时尚的传播也早就从专业媒体下放到了各路网红。续篇沿用了第三方爆料这个老梗，尽管经营账号的成了精英学校里的平民老师，尽管爆料阵地从博客变成了Instagram，也很难让人相信这些当事人会需要通过第三方来打舆论战。
主人公朱莲的身份被设置成学生网红，身边跟着两个类似经纪人的参谋，完全是打造巨星的气势，但在这遍地小型网红的时代，朱莲的表现显得太过煞有介事。时尚方面的慢一拍更为明显，这部剧的时间点虽然略早于现实，设定在「新冠」之后，学校重新开学的时候，剧中人的着装却是「新冠」之前就很常见的纽约潮人穿搭，比如奢华运动风。
老版的每个主要人物在六季当中几乎都有莫名其妙荒腔走板的时候，但我们仍旧记得一些特别抓人的人物关系：恰克和布莱尔的虐恋；赛琳娜和布莱尔无条件支持对方的时候；赛琳娜母亲莉莉和丹的父亲绵延一生的跨阶级羁绊等等。这些人物关系的成功很大程度源于演员的天然魅力，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在选角那一刻就决定了，并非全靠演技，剧本的帮助非常有限。
《绯闻女孩》（2007） 《绯闻女孩》（2007）
而很不幸的是，续篇的演员演技同样青涩，该有的化学反应却完全欠奉，很怀疑有人真的在乎朱莲和佐伊之间的姐妹情，奥德丽伉俪和麦克斯的三角关系，或者主角们和各自父母的尴尬关系，因为全都那么不真实。
佐伊和她父亲这一对父女的对手戏很多，是曼岛精英世界的外来者，两位演员的表演很像索菲亚·科波拉去年那部电影《触礁》里的中产黑人丈夫，仿佛都在念着他们自己完全不相信的台词，大概演员在以「划水」无声抗议这种看似重要，实则平庸至极的角色。
单说演技的话，饰演新任「绯闻女孩」的Tavi Gevinson值得被「点名批评」，她从少年时装博主忽然转型成演员，前几年在百老汇话剧里的灾难演出竟还得到过权威剧评家的赞誉，这部剧里她的表演大概还低于业余学生剧团水准。
在美剧全面吃老本的时候，《绯闻女孩》想当然会入选重启名单，因为当年是那么红。其实如果换一批主创，或许有机会打开一番新局面。让人讶异的是，美剧里的金字招牌HBO竟然会接盘这个败絮其中的IP，还不对它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改，保留了原来的制片人等主创。
明明这些年HBO出品的其他青春剧集都可圈可点，如《亢奋》和《世代》受到的评价褒贬不一，却没有人能否认它们的原创性。这版《绯闻女孩》提醒大家，并不是每部红剧都经得起狗尾续貂，反而被人想起本尊的不足来，还不如及时埋葬，留下一个模糊的美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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