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一周一度的“三辉周末”又来了。“周末”是三辉编辑部喝喝水聊聊天的地方，三辉编辑们轮流主持，想说什么说什么。本周主持人是三辉文稿编辑羊小穷，这周她再一次从痛经中生还，然后搞了一份问卷......
题图为电影《女朋友男朋友》剧照，张孝全正在为女主摘可以缓解痛经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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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孩痛经时，男孩们在想什么？
文 / 羊小穷
来自 / 三辉编辑部
这周我又从一次痛经中生还。被同事从办公室送回家，离开时隐约听到一位男同事说：要不要去医院啊？这句话区别于“多喝热水”和不知所措，听上去多少有些不同。它让我开始好奇，当目睹女孩痛经时，男孩们在想什么？
毕竟，网络上关于痛经的言论，多数来自女性。经历着痛经的女性会分享各种关于痛经的漫画或段子。它们以各种比喻来形容痛经时的感受和痛经女性的心情，引发共鸣和分享，顺便呼吁男性善待自己的伴侣或分享“陆琪”式爱情毒鸡汤。
一幅用以形容痛经的漫画
还有一些则关于如何治疗痛经，印象中多数是中医疗法，很少看到西医说痛经，但我记得《破产姐妹》里的Sophie也痛经。于是我以西医 痛经为关键词在某医疗网站上搜索，发现西医推荐的治疗痛经的办法主要是止痛药和短效口服避孕药，关于后者，文章作者写了这样一段话：
其实，在国外，很多痛经的女性是服用短效口服避孕药来治疗痛经的。
短效避孕药，是每天一片、连续服用21天的那种，注意，不是事后紧急避孕药！
对于同时有避孕要求的女性，可谓一举两得，效果很不错。 但是，因为短效口服避孕药的成分是雌孕激素，而国内很多人一提到“激素”两个字就像是听到毒药一样，碰都不敢碰；再加上有些没有过性生活的女生，觉得吃避孕药好像就等于宣告自己处女时代的结束，非常抵触，所以，国内选择这种方法的人并不多。
也就是说，相比中医的各种花式疗法，西医的治疗办法要么“简单粗暴”要么“不接地气”，感觉的确是进不了朋友圈。
网上还流传生孩子或者结婚可以治疗痛经的说法，分享这种文章的人是什么年龄段想想便知，其意图也昭然若揭。前几天张星星与我分享了《性政治》中的一段话：
大量有关月经禁忌的人类学资料表明，在整个原始社会，行经的女子被隔离住在村庄边缘的小茅屋里。在当代的俚语中，月经被称作‘该诅咒的’。大量资料表明，妇女行经期间的不适的根源更可能是因为身心失调而不是生理原因，更可能是文化性的而不是生物性的。
对照起来非常有趣：前者为某种文化穿上医疗科学的外衣，试图不择手段地将女性继续限制在家庭中，让她们相信这种文化所提供的归宿可以解决她们的痛苦；而后者相信这类文化正是女性痛苦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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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找几个男孩聊了聊痛经，并且设计了一个问卷，想借此知道男孩们对于女性的了解以及他们对女性的态度。（我将他们称为男孩是将他们区别于观念已经固定的男性，我相信这些男孩多少都处在变动中，有些问题他们与我同样困惑，或者在我提问之前他们也从未考虑过。）他们有的交过女朋友，有的没有；有的与我认识将近十年，有的素未谋面；有的是汽车工程师，有的是装帧设计师；年龄基本在25岁到30岁之间；其中一位是询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的正在老师。不过我也相信这个样本的偏差大到我不应该得出任何结论。有些男孩让我希望尽快结束对话，但有些男孩分享了一些有趣的事；有些男孩对女孩一无所知（或许反过来很多女孩也一样），但有些男孩因为爱或同理心知道得比其他人多一点；有些男孩不加思索地接受了一套观念但自己无知无觉，也有些男孩在认真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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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顾少是一位汽车工程师，自称王小波门下走狗。前几天他刚养死了一盆雏菊。
我：以前的女朋友痛经吗？
顾少：嗯，有个女友很严重，每次都请假不上班。但她不会跟我谈论，只说请假了，或者上了半天班，说回家了。
我：那你会怎么说？
顾少：回家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我：那你女朋友对此怎么说？在你说多喝热水以后。
顾少：谢谢。爱你。么么哒。
……
我：所以对痛经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顾少：女人好惨。要对女人好一点。为了人类繁衍，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
我：？？？……你觉得姨妈假合理吗？
顾少：很合理。天赋人权。
我：你觉得这会不会反而成为女性就业上的障碍？
顾少：也许会。但女性为了人类继续生存（在做牺牲），需要尊重。
我：？？？……其实生不生孩子都会痛经，痛经跟生孩子没有必然的关系。对于“生个孩子或者结个婚就不会痛经了”这种观点你怎么看？
顾少：这是医生的范畴，要么就是真，要么就是假，为何要我说？
我：你凭感觉说说，答错不扣分。
顾少：我觉得除非绝经，要不然没关系吧。需要对照组做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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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J是我大学时认识的朋友，他很喜欢黄家驹，会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弹唱音频。他以前的一个女朋友要跟他分手时，我给他支过招。
我：你女朋友痛经吗？
YJ：不痛经，可能都还没来（月经）。
我：hentai.
YJ：前女友好像有。只是说肚子痛，这是个含蓄的表达，我知道是痛经。
我：那你一般怎么说？
YJ：喝点热水。
我：然后呢？
YJ：然后分了。
我：……
YJ：我不善于安慰别人。
……
我：你了解什么关于痛经的知识吗？
YJ：不清楚，大概知道是因为体寒。我前几天给公司做考务，一个女生考到一半，坚持不住了，开始跟我说低血糖，吃了块糖，后来跟我们的女考官说来姨妈了，坚持不了，弃考了。我想应该是痛经吧，猜的。
我：你的经验可能很具有普遍性吧。对于“生个孩子或者结个婚就不会痛经了”这种观点你怎么看？
YJ：我有个毫无根据的印象，痛经是结婚前才有的。朦胧的印象。感觉女生才痛经，女人就不怎么会了。
我：原因不明？只是印象？
YJ：可能接触的女生多，女人几乎没有。
我：你婶儿？你妈？一般不痛经对吧？
YJ：不交流这个。
我：你觉得姨妈假合理吗？
YJ：合理。支持。
我：觉得会对女性职业发展有影响吗？
YJ：当然，只要涉及假期的，都会加重女性就业歧视。二胎假期已经有影响了。
我：你觉得有什么解决办法？
YJ：不好说，我觉得这个假不应该强制实行，而是各行业形成不成文规定会好一些，让企业自发关爱女性健康。
我：靠经营者和行业道德？
YJ：对，不应该强制。
我：世界已经这么坏了，你觉得可以实现吗？
YJ：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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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也是从大学就认识的，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对“处女情结”有过幼稚的争论，如今这对我们来说都不再是问题了。大学毕业后，他去学了哲学。中间我们莫名奇妙相互拉黑过，后来又莫名其妙回到了一个社交网络。我拿同样的问题问他，但他被我问得一头雾水，连连说“不知道”“不了解”。在我打算结束对话的时候他主动说起：“好像规律的啪啪啪可以缓解痛经？”
我：那你觉得生孩子可以缓解痛经吗？
Z：应该可以吧。生育是对女性有益的。
我：如何有益？
Z：记不清了，我妇科知识有限。
我：好。你觉得姨妈假合理吗？
Z：合理。依据生理结构的不同，应该予以不同的分配：额外的产假、更大的厕所面积。
我：觉得这会对女性就业形成阻碍吗？
Z：必须有啊，劳动能力明显弱于男性。
我：你说的是体力上吗？
Z：嗯，包括工作的时间、强度、种类和稳定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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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透露姓名的道老师是一位设计师，我非常羡慕他在性别上的模糊性。倒不是说他的外貌女性化，虽然他有时候也扎马尾，但他看上去是最符合“男孩”这个词本意的。只是你站在他身边不常会感觉到他的性别，他好像一个性别上的世界公民。所以在讨论痛经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不像其他男孩一样预设一种“敌我”立场，他谈论痛经，仿佛这只是人类千万种疾病的一种，像智齿，像肠胃炎。他觉得生孩子治痛经是一种迷信；如谈论其他病痛一样，更多地对中医治疗方法表达了疑问（关于这一点他谈得比较多，这也是我没有放上我们详细对话的原因）；不过他坦承自己没有亲身体验，拿不出什么有用的观点；像谈论许多具体的问题一样，他喜欢把RP（人品）作为解释，把地球爆炸作为解决途径，“有的文章说只是心理作用。但这个还是看个人吧。总的来说这个世界是看RP的。先不说了，我要去成立个拜RP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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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同学W，我看到过他偷偷在喜欢的女孩抽屉里塞零食，也看到过女孩们在篮球场边上为他喊加油；他跟我表达过希望自己未来的太太不要出去工作，不过原因是担心有猥琐中年领导在她面前讲黄段子；他打算今年结婚。
我：你女朋友痛经吗？
W：一般不……
我：前女友呢？
W：别，我妹子（指女朋友）在，这个话题敏感！
我：哈哈哈哈哈，那如果你女朋友痛经，你一般怎么说/怎么做？
W：泡个红糖姜茶还是会的。
我：还知道别的缓解疼痛的办法吗？
W：益母草颗粒？保暖？喝热水？
我：唔。对于生孩子或者结婚可以缓解痛经这个观点你怎么看？
W：如果可以的话，顺便解决了也挺好的。但是总不至于把这个作为结婚生子的理由吧。可以的话就当成生孩子的慰问品。
我：你觉得姨妈假合理吗？
W：不带薪水的比较合理。有些女性好像来月经不影响正常工作生活。
我：那你觉得带薪或不带薪的姨妈假会对女性职业发展有影响吗？
W：不带薪还好，带薪企业就不敢要了。虽然人道上是应该给的。
我：会和女朋友谈论痛经吗？
W：我妹子来不来例假好像没差……
我：所以坚决不谈前女友是吧。
W：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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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正在老师的讨论如下。
我：以前目睹过别人痛经吗？
正在：应该目睹过，一般都是开始痛了，就被人扶走了。
我：哈哈哈哈哈，好的。
正在：读中学的时候男生不能问，记得初中有女生问男生你们知道月经是什么吗？有点像钓鱼，男生就说不知道啊。回答知道就类似于“你好色情啊”。但是那个时候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大学以后就是说肚子痛，然后走掉。
我：对于生孩子或结婚可以治疗痛经这个观点你怎么看？
正在：可以缓解吗？我知道月经是子宫壁脱落，类似这样？结了婚以后还是会周期性出现吧？
我：对。
正在：除非年年生孩子？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觉得设置姨妈假合理吗？
正在：我觉得没问题，但这样在实际情况中可能加重职场性别歧视。
我：你觉得怎么样比较合理？维持现状或者其他折中办法？
正在：以年为单位给女性一些假期，然后自行分配？怕有人攒着去旅游……给假的同时还是要规范职场性别对待吧，没有意识，越多的假只能带来越多的歧视。
我：对。其实是不是可以这样，好比说，一年十二个月，一般每次痛一天的话，满打满算十二天，乘以痛经碰上工作日的概率（这个要怎么算？）……
正在：这样每个女员工要上报自己的经期？
我：假如当月正好不是工作日，那就不用上报。那如果要请假好像就难以避免。
正在：如果不上报的话可以攒着用。如果攒着拿来干嘛了，那就痛着上班吧……但是不同性质的差别很大，真的弄起来，强行报或者怎么样都是有可能的，或者变成其他性质的。比如说，“小红啊，这次公司组织去马来西亚七天，抵一抵你们的女性假怎么样啊……”
我：对，就很麻烦。
正在：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案。
我：我也是。……你看过《戏梦巴黎》吗？
影评小王子正在：嗯哼。
我：伊娃·格林有一场戏跟两个男主一起泡澡，然后一个男主问，水怎么红的，女主说她来姨妈了。对于这场戏你有什么想说的？
正在：哈哈哈哈，我记不太清了。我能理解他们，我可能无法做到，因为他们做的很多事，我都无法做到。
我：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跟痛经有关的事吗？电影里生活里都可以。
正在：你这个问卷的体量不是一篇周末可以解决的啊……
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正在：SHE。
我：那个广告吗？
正在：SHE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三个人都痛经，然后痛经频率会变一样，然后说自己初中痛经痛到死，表情夸张，给我留下了初中的阴影。
我：我记得她们之前一起做过一个广告，“那个不痛，月月轻松。”
正在：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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