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陈薇莉巴望过年 夜雨陈薇莉巴望过年(1)

巴望过年

陈薇莉

红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娃儿要吃红萝卜,爸爸妈妈没得钱……凡我辈儿时,应该都唱过这个儿歌。

爸爸妈妈没得钱,是那些年我们共同的感受。不过,该庆幸的是,即便爸爸妈妈没得钱,但每到过年,爸爸妈妈还是会尽己之力,让孩儿们吃好喝好,还做新衣服穿。

和当时的邻家孩子比,我家算是“有钱人”。因为在重钢上班的爸爸1952年就是全厂为数极少的八级钳工,在当时大多数职工的月工资是30多元的时候,爸爸的月薪是90多元。

新衣服要买新布,那时候买布还得要布票。每人每年所发的布票是固定的,记忆中每人一年的布票做一套衣服,很掐。我们家四女一男五个孩子,妈妈就将女孩的布买成一样,大小兼顾后,四个女孩的定量布票还能余下些,填补哥哥做一套男孩的新衣。这样,我家五个孩子都能在过年的时候穿上新衣服。

因为我家“有钱”,妈妈给我们做新衣服买的是“灯草绒”(灯芯绒)。即便几十年过去了,每过年前半个月的夜深人静,妈妈踩踏缝纫机给我们赶制新衣的“哒哒哒”声,依然会不期然地扰我清梦。

新衣服照例是老大初一的早晨醒来,就叠放在我们每个孩子的枕边。我从小睡眠就浅,尤其是心里有事的时候。大年三十深夜,妈妈把我们的衣服轻放在我们枕边的时候,我总会悄悄睁开眼睛,看看崭新的衣服,轻轻摸摸,然后安心入睡。

渝钢村那时是重钢厂的职工住宅区。各家各户的孩子大都是解放前后出生的,大小之差在十岁左右。每年大年初一,孩子们都会跑出家门,聚在一起,很大程度是来展现自己的新衣和交换零食,诸如水果糖,包谷泡,红苕干,炒熟的干胡豆,干豌豆,等等。

姐姐因为是大孩子了,一般不和我们“伙”,我就牵着两个妹妹出门。因为我们三姐妹穿的是碎花花的“灯草绒”衣服,眼馋的孩子们就会围着我们唱“有钱的人,大不同,身上穿的是灯草绒……”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就会漫出“比别人好的”骄傲。

最让我巴望着过年的,还是我们四兄妹春节每人都可以得到爸爸的5毛“大钱”之后的事儿。

“大钱”的来由是我们和爸爸签订的“劳动协议”。记得那是我发毛上小学那年。应该是爸爸心痛妈妈下班后还要为我们洗衣做饭的辛苦。他就对我和哥哥说:如果你们每天可以自己做饭,过年的时候,我就给你们4个(姐姐要考初中了,不算。)每人5毛钱。

我瞪大眼睛看着爸爸:天呐,5毛钱,那是多大一笔“大钱”呀!在20多元钱就可以维系一家人一月的生活的那年月,2元钱给几岁的孩子,那是何等的气派!我和哥哥顿时激动万分,立马点头如葱地答应下来。为了不让爸爸到时候反悔,我们还在墙上贴上一张纸,写下:爸爸说,我们每天自己做饭,过年时就给我们四个一人5毛钱。

接下劳动任务后,我们四个就做了分工。哥哥生火做饭,(那时候我们家家都烧碳炉),我买菜做菜,四妹帮到摘菜洗菜,只有3岁的五妹就跟着四妹摘菜玩儿。记得那时我们太小,够不着灶台,我是站在小板凳上炒菜的。

终于盼到过年了。大年三十晚上,爸爸下班回来后,我立马拉着他去看我们墙上的留言,爸爸笑着问妈妈,他们每天都自己做饭吗?妈妈一边点头一边不情愿地嘀咕,你惯嘛,那么多钱,给他们乱花。爸爸笑着不语,慢慢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叠崭新的毛票,一张一张地数给我们,每人整整5张!

我滴个妈也!我一遍一遍地翻数着手上的5张新票,盘算着怎样去做那些没有钱就做不了的事,激动得小心儿砰砰乱跳。

那时我舅舅家住在“城里”的七星岗。记忆中,每年我和哥哥都会去舅舅家耍上十天半月。那些年,七星岗洞口前有个大约15平米的连环画屋,三面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儿书”。屋内横着竖着摆着几排小凳,供看书的小孩坐。连环画内容五花八门,1分钱看一本。我第一次走进去后,就被书里那些神话童话故事深深地吸引。之后每次去舅舅家,但凡有一分两分钱,我都会跑去找书看。因为钱少,每次都在心里记住下次要看什么,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里。

那年春节后,一下子有了5毛钱的我,好容易盼到了暑假,我就赶紧催爸爸送我们去舅舅家。将我第一次拿到的“大钱”的大部分,4毛整,花在了七星岗穿洞儿口那个“娃儿书”小屋。

我们和爸爸的“劳动协议”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几年,我每年在舅舅家耍的时段里,都会用一分一分的钱,去换取那间连环画屋内的一个又一个故事:《海的女儿》为了爱让自己变成了海面的泡沫;《渔夫和金鱼》渔夫的老婆因为贪心而变回贫穷;《木偶奇遇记》里匹若曹撒谎鼻子就会变长;《狼来了》的孩子撒谎最终被狼吃了;阿凡提是怎样聪明地帮善良的穷人和恶毒的财主斗,马兰花开,邪恶的老猫被正义惩罚。等等,等等……

那些天上人间的故事,就这样在我干净洁白的心灵上涂画出一层又一层善恶美丑的具象,教我区分善恶,辨识美丑。而哪些跌宕起伏的悲喜情仇故事更是将我深深地吸引在那个小小的书屋里,乃至于常常忘了回家吃饭,被下班回家的舅舅从书摊拽回。

我断没有料到,我一生痴迷于读书(主要是读有故事的书),竟起源于我舅舅家附近的那个小小的“娃儿书”屋。而之所以可以在哪里饱读故事,是因为过年时,爸爸给了我5毛钱!

……

又过年了。坐在家里的书桌前,翻读手机里潮水般涌来的隔空祝福,享受着科技发达后足不出户就可以获取漫天爆炸信息的便捷,孩子们再也不会为了一件新衣服,一碗大肉,一把糖而巴望过年了。但我居然有种“今不如昔”的兴趣缺缺。

我知道,这很“九斤老太”了。但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更喜欢那些年那样简单的快乐,那样的因为“愿望就要实现”,小心儿砰砰乱跳的-巴-望-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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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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