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居昭美还有什么书(冈仓天心与孟加拉女诗人黛薇的往来信件)(1)

前言

茶道是一种对『残缺』的崇拜,是在我们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为了成就某种可能的完美,所进行的温柔试探。

——《茶之书》

“冈仓先生:我希望在这本书前写下您的名字,因为这本书写于我们初次见面时。对我来说那时您就代表着我喜爱的日本,您有关贵国的讲座让人记忆深刻。我也希望,在我的书中能找到您思想的影子,就像草地上流过的一股清泉——可能不显而易见,但是永远存在。”

1897年美国艺术家约翰·拉·法基在他的新书《一位艺术家来自日本的信》(An Artist's Letters from Japan)的扉页题上这段话,感谢他的日本艺术向导与朋友——冈仓天心。

九年以后,冈仓天心的第三本英文著作《茶之书》风靡全球,其扉页上题着“致约翰·拉·法基先生”。

三月的波士顿还冷得很,吸一口潮湿的冷空气,似乎能闻到一丝春天的味道,但马路两旁的树木还是光秃秃的,未见半点绿意。即便春寒料峭,寒气逼人,灯塔街]的景致无论如何都是优雅迷人的。街道两旁是深红色联邦式联排别墅,红砖古朴,镶黑边的圆拱形大窗阔气别致,黑色雕花铁栅栏的露台则气质典雅,这里保留了纯正的美国新英格兰文化。灯塔街的东端是马萨诸塞州议会大厦,这一带的后湾区在一百多年前就是富人聚居区,现在更是波士顿最昂贵的街区。在石头砌成的人行道上漫步,幽静的古巷把时间凝固在了 19世纪末20世纪初,时光倒流,瞬间回到一百多年前。

1904年3月27日,冈仓天心身穿和服,从朋友弗朗西斯·科特斯]位于后湾区与灯塔街平行的摩尔堡街的寓所出发,向西步行前往位于芬威大道(Fenway)的伊莎贝拉·加德纳夫人的住处——如今的加德纳夫人博物馆。冈仓天心身材健硕,步履稳健,他不但带着来自加德纳夫人的表兄弗朗西斯的亲密问候,还怀揣着著名艺术家约翰·拉·法基的一纸推荐函。他表情庄重,目光笃定,信心百倍地去会见这位被誉为“后湾女王”]的加德纳夫人,从此开启了波士顿上流社交圈子的大门。而他在生命的最后十年经常行走在这条芬威大道上,从加德纳夫人博物馆到波士顿美术馆,他走向事业的巅峰。

他就穿着这样一袭素色和服,胸口绣着一小朵的象征家徽的白菊花,行走在美国的街上。有一次他带着他的两个徒弟,一行三人身着和服,走在纽约街头西装革履的白人中间,像外星人一样引人注目。一个美国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开口问道:“你们是哪一种‘nese’?是 Chinese (中国人),Japanese (日本人),还是 Javanese (爪哇人)?”(英文把东方人以 nese结尾,早期有种族歧视的意味。)冈仓天心立即以纯正的英文当面还击:“我们是日本人。但你是哪种‘key’?是 Yankee (美国佬), or a donkey(驴子) , or a monkey (猴子)?”那人被羞辱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鸟居昭美还有什么书(冈仓天心与孟加拉女诗人黛薇的往来信件)(2)

20世纪初期的波士顿美术馆(茨城县天心纪念五浦美术馆)

西方一直存在种族歧视,即便在现今社会,有些白种人心底依然有着一小根琴弦。平时大家都是彬彬有礼的形象,种族问题秘而不宣,但白种人的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烧成灰也不会消失。如果哪个亚洲人行为出位或显现出非同寻常的才能时,白人们深藏心底的那根弦就会不由自主地嗡嗡作响。涵养好的,会按捺住心底的暗流,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一番,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其后免不得暗暗阿Q一番;教养差一点的,还是会把那根嗡嗡响的弦当伴奏,唱出不动听的歌。在苏格兰的一间诊所里,曾有一个白人看病,他歧视华人医生,和接待员说要苏格兰人医生帮他看病。接待员回答他说,给他看病的那位医生就是苏格兰人。这个白人说,那位医生看起来不像苏格兰人。接待员马上反问他,苏格兰人长什么样?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低头默默地走出诊所。事后,那位华人医生说,这种事情在医生界是不公开的事实,大家避而不谈罢了。而这位前台接待的反种族歧视行为后来还得到了政府的表彰。

一百多年前美国大街上...

20世纪初的东西方文明屡屡交锋,水火不容。英国作家及诗人鲁德亚德·吉卜林的诗歌《东西方的歌行》中有这么一句:“啊,东方是东方,西方是西方,一分为二,永不相遇。”然而,这著名的诗句在冈仓天心身上不攻自破。约翰·罗杰(JohnLodge)和威廉·毕格罗曾在 1913年 12月的《博物馆公报》上撰文向他们这位日本朋友致敬:

“……他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克利克顿’,自成一格。他对世界两端的最高文明皆有最深刻的认识,这使吉卜林的那句著名诗歌变得不合时宜。‘啊,东方是东方,西方是西方,一分为二,永不相遇。’但这水火不容的东西方文明在冈仓的身上水乳交融。”

面对西方的文化侵略,冈仓天心倡导文化共融,无问西东。

这位出生于日本的一个小渔村、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却用英文写出了世界名著。他的《东洋的理想》(The Ideals of the East)《日本的觉醒》( The Awakening of Japan)和《茶之书》( TheBook of Tea)并称为天心“英文三部曲”,第一部于伦敦首发,后两部于纽约首发。其中《茶之书》影响最大,在纽约出版后,同年在英国伦敦出版,1919年在德国出版,1927年在法国出版,百年间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不断重印,在世界各地出版数十种版本。冈仓天心的英文写作文笔优雅动人,深深地影响了 20世纪初西方人对日本和东方文化的印象,后来《茶之书》的文章更被选入美国中学教科书。而其日文版本则是在英文首版十六年后才在日本翻译出版,那时他已离世多年。

人的命运就像一个方程式,每个人都顺着自己的方程式往前走。认识的人、发生的事,或许是早已定下的安排,有一条看不见的缘分之线将之串在一起。那个生在日本渔村的小男孩后来走在波士顿的芬威大道上,在这条从东方到西方的路上,他都遇到了哪些人?经过了哪些事?许多年以后,那些人与事是不是也像草地上的那股清泉,默默地流淌了一百多年,其清冽甘甜,又有多少人知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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