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周刊#1939年8月27 日,在亨克尔公司位于罗斯托克一玛丽恩厄的‬机场上,试飞员埃里希•瓦希茨钻进了—架模样奇怪的小飞机,清晨的阳光照耀在金属原色的蒙皮上,从粗短的椭圆形机翼上反射出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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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第一架喷气机He 178

这是一架注定名垂青史的飞机,在德国帝国航空部的机型目录上它的编号是He178——世界上第一架安装喷气式引擎的飞行器。德国的科学家冯·奥亨发明的HeS3B涡轮喷气式引擎为它提供了强劲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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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S3B涡轮喷气引擎

在公司老板恩斯特•亨克尔和机械师们的注视下,瓦希茨开始驾机滑行,轻盈地爬升到500米高度, 盘旋一周后平稳地着陆。整个试飞持续了不到7分钟,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几分钟,人类跨过了喷气机时代的门槛。

在He178首飞仅仅三天后,德国坦克的履带就碾碎了波兰边境的界标,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了,在这场新的大战中,空中战争变得更加举足轻重。这之后德国喷气战斗机发展的故事颇为曲折坎坷,希特勒甚至差点一不留神选了堪称二货的意大利喷气机来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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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想象,在当时的德国人民看来:德国飞行员驾驶着喷气机风驰电掣般掠过天幕,像拍苍蝇一样把那些还用螺旋桨推进的敌人打成碎片,在方向舵上増加一排排成果标志,这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幕!

但是事实上这样的情形并没有出现,直到二战的最后一年,喷气式战斗机才作为一种有效的武器投入作战, 那时的德国空军早已威风不再,不仅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还深受物资匮昧之苦。

尽管如此,德国空军还是利用这种新型战机进行了最后的战斗,他们未能赢得战争的胜利,但他们还是以自己的努力向世界证明了自己的信仰和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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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克尔与梅塞施密特之争

He178充其量不过是一架技术验证机,要把它锻造为一柄裂空断云的利剑还需要一点时间和耐心,而在这一过程中,德国最大的两家飞机制造商亨克尔和梅塞施密特展开了一场竞争。

在He178首飞成功后,亨克尔教授立刻拨通了空军军备总监恩斯特•乌德特将军的电话,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位曾经的一战王牌飞行员还在睡觉,在半梦半醒间给予了他敷衍了事般的祝贺。

当时的德国空军领导层没有意识到这种新飞机的重大意义,面对迫在眉睫的战争,他们没有理由去关心这项尚未得到充分验证的新技术,更不会把取胜的筹码押在喷气机身上。

亨克尔并未因此灰心丧气,而是继续进行研发工作,1941年3月30日,双引擎双垂尾的He280喷气式战斗机首飞成功,滞空时间为3分钟。He280从一开始就采用了现代化的前三点起落架,He280 还是世界上第一架安装弹射救生装置的飞行器,座椅依靠压缩空气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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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280模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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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280实机

亨克尔的努力终于打动了空军高层,前后两任军备总监——乌德特及其继任者埃哈德•米尔希元帅(Erhard Milch)都对He280的设计大加赞赏,米尔希在1943年3月27日致亨克尔的一封信中写道:"您目前已经完成的工作以及您在喷气式飞机研发工作中获取的新知识具有非凡的意义,我为此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感谢,我希望您能够利用这些经验在未来设计出崭新的机型。”

但亨克尔的先发优势没能阻止梅塞施密特后来居上,后者其实早在1938年10月就启动了喷气机研发项目,内部代号为P1065,1939年4月完成基本设计,这就 是后来大名鼎鼎的Me262,首架原型机在1942年7月18日首飞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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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还是后三点起落架的Me262

亨克尔公司在1943年3月突然被要求停止项目研发,这其中的原因很多,首先就是德国1943年开始全国总动员,军方在整合航空工业,不可能同时维持两种喷气战斗机的研发。后起的Me262喷气式战斗机显然更有发展前景,而He 280先后使用的几款发动机都不合适,并且它的机体强度更差,整体效率更低。与He280相比,梅塞施密特的产品虽然在速度和爬升率上落后,但在耐用性、航程、武备与发动机适配性上占优。此外,除了上面这些技术因素,梅塞施密特博士还是纳粹党员,在政界有很广很深的关系网,这让亨克尔在战后一直指责He280是被“腐败和裙带关系”“内定”出局的。

前期Me-262采用的是容克公司的尤莫109-004型发动机,海平面静止推力850千克,油耗1650千克/小时,自重720千克,推重比(推力/重量之比)1.181,翻修寿命50小时。虽然按现在的眼光看工艺粗糙,故障率高,但仍不失为航空史上早期空气喷气发动机中最成功的型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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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262机鼻装2门MG151/20毫米‬航炮‬ 4门Mk103/8/30好米机炮,一对前缘后掠18.5度的机翼。Me-262V1到V4原型机都是以后三点式起落架,后来发觉在起飞时水平尾翼受到主翼和发动机遮挡而非常容易失效,无法拉起飞机。于是从第5架原型机起仿效竞争对手He280改用前三点式起落架,问题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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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Me262的确火力凶猛,设计优秀,使用了多项革命性的新技术,“它能像天使一样飞翔”———此语出自战斗机总监阿道夫•加兰德中将(Adolf Galland)之口,自从1943年4月22日亲自驾驶Me262之后,他就坚信这正是德国空军未来的“理想战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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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机总监阿道夫•加兰德中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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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262的座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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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喷气机搅局

1940年8月20日,意大利自己独立研制的喷气战斗机CampiniN1出厂了,当时德美英的喷气战斗机都还没来得及试飞,而CampiniN1在意大利塔里多机场上空的首飞十分成功,这让心猿意马的希特勒对此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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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iniN1是全金属铝机身、整机银光闪闪,身躯修长,下单翼,增压串联双座舱,配备了突角补偿式升降舵和方向舵,采用坎皮尼设计的热力喷射发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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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号原型机在德苏战争爆发不久的1941年11月30日成功进行了长距离试飞,欢欣鼓舞的希特勒向墨索里尼打来了贺电,鼓励他再接再厉!当年12月1日,2号机又低空飞越了罗马,向全世界展示意大利喷气机的魅力,这样的宣传获得巨大成功———36个国家向意大利政府发来贺电,希特勒更是派出技术考察团准备引进这种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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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在罗马上空

结果德国技术考察团给希特勒带回了坏消息,他们实事求是地说,意大利人的CampiniN1还不能说是一种“真正意义”的喷气式飞机,坎皮尼的热力喷射发动机的确属于喷气发动机,它的原理和现代喷气发动机相似。但问题在于它居然是以活塞发动机驱动轴流式压气机为动力——相对于涡轮或者涡扇而言,活塞的动力明显不足,这导致热力喷射发动机效率“非常差”。

“这种飞机的速度比螺旋桨战斗机都低,没法实战使用。”考察团最后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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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炸型和战斗型之争

断了对意大利人的念想后,在加兰德的大力支持下,Me262得以冲破帝国航空部的疑虑和拖延,开始投入量产。加兰德还建议将首批100架Me262交给某个特别实验单位,在实战中测试性能,改进弱点,这得到了米尔希的赞同。

本来Me262有希望在1943年就作为一种高速截击机装备前线部队,以缓解帝国防空战日益严峻的危机,但来自权力巅峰的旨意扼杀了这种希望,因为是希特勒本人的命令几乎无人能够违抗。

希特勒并不排斥新技术,但这次是个例外,他最初拒绝大规模生产Me262,禁止任何“草率的”尝试。

一直到1943年11月26日,希特勒才抽出时间观看了飞行表演,却做出一项悲剧性的决定,把Me262推入深渊中:“多年来, 我一直要求空军装备一种快速轰炸机。如今,你们把这种飞机放在我面前展示,却说它是成斗机。我在它身上看到的是 '闪电轰炸机'。当然了,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一点!”

以上言论代表了希特勒对Me262的基本认识,随着战局的恶化,他越来越痴迷于马上就能对敌人进行报复的进攻武器,而不是为战斗机部队提供一种能够有效拦截盟军轰炸机的防御武器。

很快他的命令得到执行,甚至连空军和梅塞施密特本人的抗议都徒劳无功,工厂开始生产毫无效用的带玻璃机鼻的喷气轰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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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炸型Me262 A-2a/U2,机鼻由玻璃组成以给投弹手良好视野

最终拖到1944年11月4日,希特勒才批准 Me262战斗型的全面生产,但为时已晚:德国的天空已经被盟军飞机完全主宰,飞机工厂、炼油厂以及可供喷气机起飞的跑道都是盟国空军重点打击的目标,很多Me 262还在生产车间里或是跑道上就被炸毁了。即使能够幸存,由于极度缺乏燃料,也很难有机会升空作战,更不用说能够操控这种喷气机的飞行员已经少之又少了。

如果Me262能提前一年成为德国空军的主力战斗机,它本来有可能挫败盟军的战略轰炸,让战争出现转机,可惜历史并不承认“如果”。

整装备战

尽管受到种种政治因素和技术问题的困扰和l,德国空军还是在战争最后的日子里尝试用Me262对敌人进行反击。

加兰德关于喷气机作战的各种计划得到了部分实现:组建了实验单位,并将其作为战斗机列装了少数前线部队,他本人甚至亲自组建了一个小单位,去验证Me262的战斗能力,正是在危殆局面下,德国空军写下了喷气时代空战的初始篇章,那些有幸驾驶Me262投入空战的德军飞行员们在给对手带来震撼的同时,也为自己贏得了最后的荣誉。

德国空军第一个喷气战斗机实验部队是1943年12 月9日组建的第262测试特遣队,基地设在巴伐利亚的莱希费尔德 (Lechfeld),队中20名飞行员有17人来自远程驱逐机部队,包括队长维尔纳.蒂尔费尔德上尉(Werner Thierfelder),他曾是第26远程驱逐机联队第3大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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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认为驾驶双引擎战斗机的经验可以使他们更容易掌握同样为双引擎的Me262,但事实并非如此。除了引擎数量,Me262与Bf110、Me410等驱逐机截然不同。

它的速度有如电光火石,需要更长的跑道完成起降,而且喷气式引擎异常娇贵,连起落架都是新颖的前三点式。这使得即使经验丰富的老鸟也要像新手一样从头做起,慢慢熟悉Me262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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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62测试特遣队组建初期,训练事故不断,笑料百出,1944年2月1日,蒂尔费尔德上尉就亲手报销了一架Me262。后来,一位学员奉命起飞并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周, 在他准备收起起落架和襟翼滑行起飞时,却发现飞机早已冲出了跑道!他悲哀地辩解说:“这种飞机对我来说实在太快 了!”他的教官对此很不满意,甚至考虑要以“违抗命令”的理由对他进行惩罚。至于他的这句话立刻在学员中传开了,成了制造笑料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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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抢救”起落架损坏的Me262

还有一位奇葩的新手在驾驶 Me262准备着陆时发现跑道长度不够,于是立刻叩响机首机炮扫射前方的地面,希望利用开火的后坐力起到一定的减速作用,现在无法得知那些地面人员突然发现30毫米炮弹在耳边乱飞是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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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进行维护的Me262机群

经历了一番磨难后,262测试特遣队总算培养出一小批合格的喷气机驾驶员,但是就在此时,1944年5月25日,希特勒命令Me262作为“轰炸机”投入作战。德国空军很快就为这一愚蠢的命令付出代价,同年7月20日,第一支装备Me262战斗轰炸型的作战部队, 隶属于第51轰炸机联队的“申克特遣队”开赴西线,结果颗粒无收,反而因战斗和事故损失大半。

首开纪录

与此同时,262测试特遣队的战斗机飞行员们没有放弃研究Me262的空战战术,但在新战术付诸实战之前, 一个沉重的打击降临到这支部队头上,队长蒂尔费尔德于1944年7月18日不幸丧生。其死亡的详情已经不得而知,根据一份德军报告,他是在拦截美军重型轰炸机时阵亡的,但无法得到证实。还有资料表明,蒂尔费尔德在执行一次反侦察任务时未能返航,后一种说法的可能性更大,因为262测试特遣队最初的确把精力集中在研究拦截盟军高速侦察机的战术上。

7月26日晚,262测试特遣队的一架喷气机在慕尼黑上空咬住了一个猎物:隶属于皇家空军第540中队的 “蚊”式侦察机。这只“蚊子”从英国本土远道而来,驾驶员沃尔上尉 (Wall)和观察员洛班少尉(Lobban)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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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施莱伯的座机“灰色2号”

对于他们而言,在8700米的夜空飞行,安全是有保 障的,几乎没有一种德军飞机能够对它发起挑战,可惜这一 判断很快被证明是错误的。当沃尔上尉向后方观察时,一架诡异的双引擎飞机映入眼帘,让他倍感惊讶的是,这架飞机居然没有螺旋桨!

沃尔没有想到自己不幸成为德国新式战斗机的第一个追猎对象。

驾驶这架Me262的是阿尔弗雷德.施莱伯少尉(Alfred Schreiber)之前在第26驱逐机联队开Me 410,但毫无斩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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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施莱伯

而眼前这只蚊子将是他在Me262取得的7个战果中的第一个,也是他成为史上首位喷气机王牌的第一步,是他名垂青史的开 端。面对猎物,施莱伯少尉一开始显得有些紧张,因为速度太快, Me262一下子冲到了 “蚊”式 的前面,当他慌忙转向重新寻 找目标时,沃尔上尉驾机猛然右转,将双方距离拉大到1800 米。然而,在喷气引擎的强力推进下,这点距离不足以让 “蚊”式逃脱,1500米、1200米、 Me262瞄准“蚊”式的尾巴打了一串点射。

30毫米炮弹的呼啸在耳边回荡,这种感觉肯定不好,沃尔故伎重施,再度急转规避,这种花招重复了四次,但Me262却如影相随,难以甩掉,感到大限将至的沃尔在本能驱使下最后一搏,向下方云层急速俯冲,过大的速度使得一些机身蒙皮被撕裂,重重砸在尾翼上,让飞机失控,施莱伯紧随其后,轻松地将这架已经失控的蚊子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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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回天

首开纪录后一直到1945年3月18日,Me262战斗机队才首次对盟军轰炸机编队发动大规模攻击,隶属第7联队的37架Me262攻击有1,221架轰炸机和632架护航战斗机的盟军编队,击落其中12架轰炸机和1架战斗机,自身只损失3架Me262。

虽然4比1的战果看起来颇为可观,但被击落的盟军飞机只占攻击队伍的1%,少量的Me262根本不足以大幅增加盟军的损失。更别提扭转战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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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大战结束,第三帝国使出吃奶的力气,各型Me262合计生产出了1433架,德国飞行员驾驶该型战斗机取得击落约509架敌机,自损100架的战绩。

作为二战德国喷气战斗机简史的终结,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由于德国飞行员对这种新式飞机训练不足,Me 262在战场上自己坠落的,比被击落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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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262在起飞和着陆阶段是最脆弱的时候,图为一架放下起落架准备着陆的Me262,由尾随攻击的美军飞机所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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