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人生中那些很奇妙的缘分)(1)

18年的时候我出了场车祸。

我是那种被衣服上的拉链打到手背都会红眼眶的人,但是受伤住院的这段时间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因为他一直陪着我。

晚上是最难熬的,伤口常常会疼得睡不着觉,我就说很多话来转移注意力。问他记不记得高中我们体测,跑50米的时候我被自己的鞋带绊倒摔飞了出去,那时候还是夏天,校裤是薄薄的一条,所以我膝盖磕破了好大一块皮。

说起这件事我总是会滔滔不绝,因为那是我整个高中时代最“偶像剧”的时刻。

他背着我跑过操场上的绿色人工种植草,跑过一间间透出老师通过小蜜蜂发出讲课声的教室,跑过隔壁班化学老师厚厚的镜片底下那有些惊诧的眼神。

“哎,那时候受的伤,跟现在这完全没法比啊。”我对着他叹气道。

我问他现在几点,说着自己也轻轻探起个身去够床头的手机,摁开锁屏键才发现已经快凌晨五点了,我忙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闭着眼睛说,“让你一个习惯早睡的人听我唠叨这么久,快睡吧。”

白天我爸妈会来,每次我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昨天晚上肯定又没休息好。我知道他们对我发生的意外依然心有余悸,这种事情硬劝是绝对没用的,所以我即便是没什么胃口也会把他们带来的饭菜都吃光,然后跟他们唠唠家常,再顺便提一嘴我这伤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有时候我几个要好的姐妹也会过来,医生叮嘱我要饮食清淡注意忌口,她们几个就故意在我病床前吃辣条喝奶茶,我气个半死,但又不能跳起来打她们。她们有时候会集体沉默,虽然就几秒钟,但是我能感受到,一般是在说到她们男朋友的时候。

晚上是只属于我和他的时间。

我好像不会累,可以不停歇地说上好几个小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能闻到病房里似有若无的辣条味,我有点馋,就跟他说想去吃我们学校后街的那家炸串串,哇,那家的辣椒面真是绝了,可香。

说到兴奋的时候我会乱扭,结果不小心扯到伤口,又是疼得一阵眼冒金星,我乱叫着,“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我说完愣了很久,然后赶紧打了两下嘴呸掉了。

睁着眼觉得窗外很亮,下意识想翻身,怕又扯到伤口,就特别地小心翼翼。翻过来之后眼前一片漆黑,我伸手摸了摸床边,然后轻轻拍了拍说,“床还很大,你睡我旁边吧。”

我总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般醒来就天亮了,然后又是全新的一天。爸妈或者是三五好友会过来,到晚上我又会把白天从他们嘴里听到的八卦和新闻告诉他。

“你知道吗,上回我跟你说那俩,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xx下个月要结婚了,但我觉得她不会给我寄请帖的,我俩以前也不熟,但我好想去啊哈哈哈。”

“听说我们常去那家日料店倒闭了,哎,意料之中,毕竟他们家除了鳗鱼饭别的东西都不能吃,好想吃鳗鱼饭啊!”

就这样说着说着,一个晚上又过去了。

父母朋友的悉心照料和他的陪伴让我的身体状况日渐好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因为伤口发出的剧烈疼痛而睡不着觉了。但我不是很开心,因为医生通知我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一天的晚上,我坐在床边,病房里黑漆漆的,我和他说,“我要走了。”

和往常一样,没有回答。

我想去开灯,在手指触及到开关的那一刻拼命抑制着胸腔里不断翻滚而出的不适感。

“啪。”

灯开了。

太阳穴涨得快要裂开,我颤着眼皮去看四周。

很空。

我晚上从来不开灯,因为我觉得这样只不过是病房太黑我看不见他,而不是…

他已经不在了。

18年的时候我们出了一场车祸,他没了,所以自此之后我再说起这件事,都不再用“我们”这样的字眼,因为他没了,我们就没了。

我没有像父母朋友担心的那样崩溃,出院之后我还是该干嘛干嘛,但是他们的神经好像总是紧绷着,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某种心疼和谨慎。

生活里关于他的痕迹不可能一下子全抹掉,就算妈妈收起了他送给我的小熊和房间里的合照。

他们经常看着我有意无意地叹气,弄得我真的觉得自己的命运好悲惨,但实际上我觉得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的,虽然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最崩溃的一次应该是去便利店吃饭,打开便当的那一刻突然就控制不了情绪放声大哭了,其实是好小的一件事啊。

因为便当里有胡萝卜。

我不爱吃胡萝卜,连看都不想看,经常挑出来扔到他的饭里,有时候甚至都不用我动筷他自己就会来夹。

那天就是突然产生,“啊,以后再也没有人吃我不爱吃的胡萝卜了,我那么喜欢的他,也没办法再陪我一起吃饭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就忍不住了。

其实我也不算一直在忍,说起来应该算是我有在刻意不去接受他已经没有了的事实,我的大脑选择性地屏蔽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主动去过问关于他的一切,也不会刻意去清除我和他的过去,甚至出事前二十分钟发的那条朋友圈我也没删。

“某人说带我去吃好吃的,问他是哪里也不说,神秘兮兮的哦【鬼脸】”

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也没有去打听过,因为我觉得如果这件事情一直没有答案,那么他在我心里,就永远是那个在给我准备惊喜的男孩子。

而不是连一句再见都没跟我说就走了的臭猪。

今年年初疫情还没爆发的时候,我出门去遛狗,平时一般就总去那几块固定草坪。我们家狗子是小博美,比较凶,看见生人会叫,所以我从来不把它往人多的地方带。但是那天它就一直嗅着地上的味道然后把我带到了小区那种娱乐设施附近,那边往往人最多,很多阿姨妈妈吃完饭没事做都会拖家带口到这里来打发时间。

很奇怪,那天它面对那么多人,居然没有叫。

起先我以为是它看见自己老相好了,小区里的另一只博美。但是找了一圈发现没有,它还是一直在拼命嗅着什么,像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我扯了扯牵引带想让它走,毕竟这里小孩比较多我怕它一会儿发起毛病来吓到人家,但是它执意不肯离开,依旧到处嗅着味道,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忽然对着某个方向开始摇尾巴,要知道它这个臭脾气,如果不是碰到熟人的话是肯定不会摇尾巴的。

所以我就很好奇它到底看到了谁,想顺着它视线看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我旁边那个宝宝车里传出了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开心,他的妈妈也在逗他说,“狗狗,是不是啊,狗狗,哦,可爱的小狗狗是不是呀。”

这个时候我家的狗还在摇尾巴,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宝宝车。我大概能觉察到什么,就强忍着那种又激动又不敢相信的复杂情绪看了宝宝车里的孩子一眼。

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我想他应该是听到了我出院前在病房里跟他说的话,“我会好好活,一定要再见面,不管以什么方式,一定一定要再见面啊。”

他一定是听到了的。

如果他那个时候真的选择重新投胎去做人,算下来,到今年年初,他的确应该是一个坐宝宝车的年纪。

后来我和狗子又在那待了一会儿,我知道这对它来说也算是久别重逢,因为它应该也很疑惑那个总是喜欢跟它扔球玩且愿意让它在自己身上踩来踩去的男人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来过。

一直到走的时候狗子还在摇尾巴,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就像以前每次他来我家要走时那样,不过那时候他总是会说,“下次再见吧球球,下次再一起玩。”

可是人生最残酷的,无非就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即便他已不在人世,可是他大抵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我究竟是靠着什么信念活下来的人,父母亲人是理由,但是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就是…

我想再见他一次,就是为了能再见到他,所以一直一直都很好地在生活。

后来宝宝的妈妈带着他要比我们先离开,我抱着狗看他们一点点走远,很轻很轻地说:

“再见。”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