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海团长火了。
疫情封锁期间,获取物资挺难的。
居民们的日常补给,离不开千千万万团长的「打拼」。
团鸡蛋,团蔬菜,团牛奶,团水果……
还有团了一整只猪。
一个个鲜活的故事,充满了电影感。
甚至不少网友脑洞大开,筹划起了《上海团长》的选角。
与此同时,一部尘封多年的神剧,也借此回到大众视野。
这就是《我的团长我的团》。
连海报都遭到各种恶搞。
趁着被封禁在家的几天,鱼叔也重新回顾了一下。
边看边拍大腿——
这几个,可不就是如今的写照?
今天,鱼叔也带大家重温一下这部毫不过时的神作。
炮灰团
别看这部剧现在口碑炸裂,9.5分被奉为神作。
但在13年前,刚开播那会儿,却骂声一片。
43集的剧,在浙江卫视播了30集就给掐掉了。
最大的槽点是,看不懂。
它剧情晦涩,大段台词像朗诵。
而且,《团长》里的角色,没有一个英雄。
全是炮灰。
1942年,全面抗战的第六个年头。
大半国土尽失,各地的残兵败将一路撤往南方。
在西南边陲一个叫禅达的小镇,汇集着一支炮灰团。
这个团,便是故事的主角。
第一集开头,张译饰演的小太爷孟烦了,就用旁白摆明了他们这伙人颓靡的心气。
「我叫孟烦了,是中尉副连长,在长达四年的败仗和连绵几千公里覆盖多半个中国版图的溃逃中,我的连队全军尽墨。要活着,要活着。就算你有这个信念,也算奢侈。」
溃军不如寇,流兵即为贼。
活着,是他们唯一奢侈的愿景
孟烦了,北平南城人,父亲留过洋。
他学生从军,满腔报国热情。
想上进,想改变些什么。
但,当从书堆爬出来的他,一遇到这世界的狰狞,就吓尿了。
靠装死人,他成了整个连队唯一的幸存者。
日军的刺刀废了他一条腿,也挑走了他的魂。
一路溃逃至禅达,他开始变得阴损。
善良热心的姑娘小醉为他疗伤,他却偷走了她的家当。
致使小醉走投无路。
第二个,郝兽医。
西安人,也是这里唯一的军医。
因为从没治好过人,团里就叫他兽医。
孟烦了总找他聊人生,但聊不出花头来。
都说五十知天命,如今他已经五十有六,却还是弄不明白。
第三个,少校阿译。
上海人,黄埔军校出身。
他是这里唯一连战场都没上过的新兵蛋子,常被嘲笑。
第四个,东北佬迷龙。
炮灰团里的恶霸,动不动就与人打架。
1931年九一八后,他就入了关,一路逃窜。
这一群臭鱼烂虾,本来已经做好了混吃等死、烂一辈子的准备。
但由于国军兵力不足,决定收编他们。
川军团团长虞啸卿对他们进行了一场热血的演讲。
「去了枪炮管够、吃穿管够。有医生有药,有野战医院。成仁了也有钱拿。
最重要的是,有鬼子可以杀。」
杀不杀得了鬼子,炮灰团没人在乎。
但为了吃饱饭,他们没得选。
迷龙嘲讽着每一个愿意去打仗的人。
直到其他人捣鼓着,要做一锅猪肉炖粉条子,迷龙忽然有了归属感。
看着热气腾腾的锅子,迷龙唱起了《松花江上》。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爹娘……」
从那之后,迷龙变了,勉强参了军。
炮灰团被派去缅甸作战。
然而飞机遭遇了日军的攻击,迫降在了荒郊野岭。
他们没有装备,没有枪支,身上只有一条裤衩。
遇上四个日本兵,一挺机枪,几十个中国军人就犹如丧家之犬。
他们躲进英军的仓库。
可面对满屋的枪支弹药,却无动于衷。
反倒抢着英军留下的布料,往自己身上穿戴。
他们是没有枪的士兵,裹着衣物却无法遮羞。
正当他们陷入绝望时,一个怪人从天而降,拯救了他们。
他叫龙文章,自称是他们新的团长。
段奕宏演的龙文章,是一个疯狂而迷人的角色。
准确说,他是一个妖孽。
因为放浪形骸,他被大伙叫做「死啦死啦」。
孟烦了说,每次看他,都是那么猥琐、疯癫。
一个妖孽很难让人信服。
但正是他,叫醒了炮灰团的魂。
第一次见面,炮灰团用英军留下的布料包裹全身。
他举着枪命令众人,扯掉身上的遮羞布。
因为士兵死后只能靠衣服辨认身份,得以落叶归根。
回家,这是多么诱人的字眼。
只有扒下尊严,才能收获这份希望。
他带着几十口人,趁夜色歼灭了日军的一个小队。
缴获武器后,也逐渐从周边壮大了队伍。
几十人的散兵,扩充到了一千人的武装力量。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是贯穿于本剧的一个概念。
动员参军时,虞啸卿说过,他要找到自己的袍泽弟兄。
然而,他做不到,炮灰团也没人信他。
因为,不成功便成仁,是刻在他军人骨子里的尊严。
而炮灰团只想活命。
但死啦死啦不一样,他是从失败中学会打仗的。
他带来了希望,一个能打胜仗的希望。
一个能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炮灰团把自己的命交给死啦死啦,毫不犹豫。
回到禅达,假冒团长的死啦死啦遭到了扣押。
本以为他脑袋不保,剧情却峰回路转。
虞啸卿不仅没有责罚他,还让他真的当上了团长。
但等待炮灰团的,是一场绝户之仗——
南天门战役。
在提笔写《团长》的剧本前,编剧兰晓龙来到云南寻找灵感。
他在一座山上发现了一座墓碑。
只有两平方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兰晓龙很好奇,这里究竟埋了谁呢?于是上前一看,然后整个人都懵了,脑袋「轰」一下就炸开了。
这座墓碑没有名字,墓碑下埋了八千人。
这是松山,也是中国远征军里松山战役的遗址。
松山战役,也叫「松山血战」。
在这里,日军伤亡1250人,国军伤亡7763人,极其惨烈。
而南天门战役,正是以它为原型。
事情本来的样子
「我想要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
这是第十二集死啦死啦的一句经典台词。
也是兰晓龙创作本剧的初衷。
作为大陆极少的远征军题材影视作品,兰晓龙在创作时也提到过自己的想法。
「不需要全民去流那种廉价的眼泪,但是你在心里尊敬他们,这就足够了,甚至都不是尊敬那个时代。」
作为高分抗战剧,《团长》一直被拿来和另一部神剧比较。
那就是快要申遗的《亮剑》。
两者都制作用心,口碑也难分伯仲,都是9.5分。
但鱼叔认为,这种比较全无意义。
因为《我的团长我的团》只是穿了抗战剧的外衣。
它没有他娘的意大利炮,也没有酣畅淋漓的胜利,更没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亮剑精神。
我们看到的,是苟且、溃败、惨烈的死伤。
是用近乎写实的手法,书写了那一场人们难以面对的悲痛回忆。
它展现出了战争中真实而残忍的一面。
一支大刀队面对着一辆日军坦克,却只能乱砍。
孟烦了想点燃酒瓶子,去炸掉这个王八壳,但他没有火。
同袍让他去跟连长借火,连长的尸体就在旁边熊熊燃烧着。
最后炮口一抬,将他们全部射杀。
唯独孟烦了捡回一条命。
从那以后,孟烦了身边认识的人,便开始一个又一个死去。
炮灰团第一个死的是李乌拉。
他打过很多败仗,葬送过整个排。
作为团里唯二的东北人,他过去经常被迷龙打。
但是李乌拉战死后,迷龙用脚踢了踢他,没有动静。
随后一声不吭背着他向前走。
后来迷龙也死了,被自己人杀死的。
他的副手豆饼的死法最惨烈。
马克沁机枪的高温烫伤了他的双手,也震得他内脏破裂,最后掉进江里死了。
兽医不是被日军炸死的,他是伤心死的。
他到死仍不忘善良。
看着自己无力救治的日本兵,大喊着:
「日本娃,等你们的医生来救你吧。」
兽医想帮助每一个人,但太多的无奈让他悲痛、绝望。
直到兽医死后大家才发现,再没有人握着他们的手安慰他们了 。
最后,团长也死了。
与他带来的希望一起死了。
其实,死啦死啦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希望就是他最大的谎言。
其他人都相信他,把命交到他手里。
只有孟烦了精明,他一直在怀疑。
在发现死啦死啦领着他们打绝户仗时,他曾找死啦死啦对峙。
「你骗我们有了不该有的的希望,明知不该有我们还在想胜利!明知会输我们还在想胜利,明知会死我们还在想胜利!想胜利!」
但最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其中。
这是历史洪流的裹挟。
而这份无奈,当下的我们,也能感同身受。
不计一切代价的代价
但,牺牲不该是必要的。
在任何一场战役中,都不应该。
《团长》全剧只有南天门一场战役。
看似只说了抗战,却什么都说了。
在救亡图存之外,我们还可以看到更多的命题。
比如对家国、民族的反思。
在庭审上,龙文章有这么一段报菜名。
「我去过的那些地方,我们没了的地方
北平的爆肚涮肉皇城根、南京的干丝烧卖
还有销金的秦淮风月,上海的润饼蚵仔煎
看得我直瞪眼的花花世界……
还有臭豆腐和已经打成粉了的长沙城」
他足足说了三十分钟,然后谦虚地说,自己记性有限,只说了不足三分之一。
沦陷的国土以菜名的形式,一连串地被报出。
失落、悲愤、困惑,都写在每个人脸上。
即使对于战败,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代入情绪,我们也很想替他们问一句:
这个国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要怎么解决问题
要想解决问题,光靠打仗是不够的。
收复失地如何,赶走鬼子又如何?
民族之殇,在于心智,在于看待问题的方式。
在和平年代,硝烟不再,但战争依旧。
人人自封的当下,我们瞧见了太多的麻木与冷漠。
网络上人们恣意发表着对宏观时局的看法,他们看似大义凛然,却从未关心过真正的人。
谁家的老翁病逝,谁家的婴孩断奶。
最本真的关注,被地图炮、屁股论覆盖。
最起码的善良,也很难找寻。
正如姜文的《鬼子来了》提出的终极拷问,鬼子真的走了吗?
我们真的改变了吗?
《团长》中,还涵盖着另一个更深刻的反思。
我们每个人在历史洪流中存在的意义。
面对偌大的山河,「死啦死啦」等人是何其渺小。
或许他们注定不会成功。
飞蛾扑火的他们只是炮灰,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是一场西西弗斯式的战斗。
他们本就是一群绝望的人,组成一个团,勉强找到了希望。
这个希望很奢侈,是要活下去。
但这个希望又不该昂贵,他们不过想要故乡,想回家吃饭。
正如,老年孟烦了最后的独白。
「我很想笑,我不想笑,老头子笑起来不好看。我们都有了各自要回的家,现在我要回家做饭。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
巨大的历史车轮总在不断向前,一切破坏都成为了前进的代价。
炮灰团便是其中之一,他们的牺牲造就了今时今日的我们。
而我们亦在车轮之下,推动着前行。
只是,听听那些悲惨的声音,别再轻易说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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