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在长岩屋又住不成了,一家人被迫东下搬到上石板沱,佃的是甲长覃好思的一栋小瓦屋(覃土改时划为中农成分,后入党,当过村主任、党支部书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病逝)在石板沱,我们家买了一匹马、一副大石磨(俗称幺磨),做了罗柜(筛面粉的一种木制柜具,筛网置于罗柜之中,人站在柜外连接筛网与连杆的踏板上,靠人的体重和两只脚交叉用力,驱动筛网在罗柜中快速水平来回摆动筛面粉),开起了磨房,加工小麦从此,家庭生活有了转机这一年,大妹春梅出生,一家有了六口人在开磨坊的同时,母亲仍然利用居住在江边大路的区位优势,开着打伙店,生活也算平静,吃穿也不十分拮据随着年龄的增加,四五岁的小伢子,已能和姐姐一起帮着大人做些家务,如淘洗晾晒麦子,在磨坊里帮忙,把马牵到河边、山上吃草,冬天里到河坝里放火烧芭芒,以待来年春天芭芒发出嫩芽,好让马和羊吃大人们把腊月和正月十五烧芭芒叫“赶毛狗子”,这是我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幸喜从来没有发生过火灾,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第1章十年相守终成旧人?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第1章十年相守终成旧人(岁岁年年第一章)

第1章十年相守终成旧人

兵荒马乱石板沱

一九四七年,在长岩屋又住不成了,一家人被迫东下搬到上石板沱,佃的是甲长覃好思的一栋小瓦屋(覃土改时划为中农成分,后入党,当过村主任、党支部书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病逝)。在石板沱,我们家买了一匹马、一副大石磨(俗称幺磨),做了罗柜(筛面粉的一种木制柜具,筛网置于罗柜之中,人站在柜外连接筛网与连杆的踏板上,靠人的体重和两只脚交叉用力,驱动筛网在罗柜中快速水平来回摆动筛面粉),开起了磨房,加工小麦。从此,家庭生活有了转机。这一年,大妹春梅出生,一家有了六口人。在开磨坊的同时,母亲仍然利用居住在江边大路的区位优势,开着打伙店,生活也算平静,吃穿也不十分拮据。随着年龄的增加,四五岁的小伢子,已能和姐姐一起帮着大人做些家务,如淘洗晾晒麦子,在磨坊里帮忙,把马牵到河边、山上吃草,冬天里到河坝里放火烧芭芒,以待来年春天芭芒发出嫩芽,好让马和羊吃。大人们把腊月和正月十五烧芭芒叫“赶毛狗子”,这是我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幸喜从来没有发生过火灾。

平静的日子不到两年,就被溃败的国民党军队搞乱。听说大路上要过军队,我们全家处于极端恐慌之中。一是怕抓父亲的兵,二是怕马匹被征用,三是怕东西被抢。听人说,过的队伍是国民党的一二七军,人称“吃光”队伍。因此,我们家首先能做的是坚壁清野,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如被套、麦子等,送到山上附近的人家或岩洞里藏起来。接着是父亲牵着马躲到深山老林里。家里就只剩下母亲、姐姐、大弟、大妹和我。因为幺磨和罗柜搬不走,仍是提心吊胆怕追问。为此,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生人问起你爹到哪里去了,马到哪里去了,你们就说连人带马跟前头的队伍送东西去了。”记得有一次,爹刚刚在山林边上张望一下,被哨兵发现,开了一枪,好的隔得远,没有打到人。哨兵问我们跑的人是谁,我们都说不认得。

国民党军队溃败大西南,路过石板沱时,家家户户都住有军队。“兵败如山倒”,那是不错的。那些残兵败将饿极了,什么东西都抢来吃,农家的小猪娃、狗子、猫子都不能幸免。我亲眼看到住在我们家的军队,捉来一只猫,在地上板死,把毛一褪,内脏一挖,就用泥巴包起来烧着吃。麦子在磨子上只磨一道不过筛,煮着吃。一个军官和他的太太在我们家住了四五夜(家里住着当官的比没住当官的好)。这个连长离开我们家前一天,还跟我母亲说:“你有福气,两个姑娘两个儿子,我没有儿女,你把你的大儿子给我,我带去享福。”母亲一听这话,赶忙叫我和大弟到舅父家去躲一下。于是我们找个机会,说是去给他们背凉水,避过大路,沿着林间小道跑到舅父家。第二天,姐姐喊我们回家,说连长走时再没有提这事了。临走时,因太太说我们家腌菜好吃。母亲就把坛子里的腌菜全部倒出来,给她包好带走。过完兵以后,我们在大路边的坎下,不知捡了多少子弹,都是一夹子一夹子的,估计是挑夫们挑不动时悄悄丢下的。

一个伤兵病得走不动路,躺在我们家铺板上,姓王。他的官长走时,要我们积个德,好好照顾老王。母亲不敢说二话,既同情,又害怕,在官长走后把这事告诉甲长。老王见我们一家人怕得不得了,就对母亲说,“大姐,不要怕,我不会为难你们的”。老王对我们几姊妹也很和气,我们跟他喂水喂饭,扶他起来走动,牵他上厕所。个把多月后,老王的病越来越重。这时,国民党的兵已经过完,躲藏在外的父亲回来了。有一天,大概是老王快不行了,父亲赶忙找来甲长见证。临终前,老王从怀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小铁锤递到姐姐手里,说道:“你们照顾我个把月,这个东西就作个遗念。”老王还对大人们说道:“我家里也没有亲人,我死后你们好歹把我埋一下。”父亲、母亲和甲长都点头同意。没过几天,老王死了。我们找来木匠,用几块大木板钉了一个简棺,请人抬过代山溪,在江边一个叫青桐树沱的地方,把老王葬在一棵遮天蔽日的大青桐树下。这正是应了“哪里黄土不埋人”的古话。至今我和老姐姐回忆起这件事,她还清楚地记得,说老王的那柄小铁锤还在呢。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老王究竟是何方人氏,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亲戚朋友嘛?当时我们为什么不问个清楚呢?现在好后悔啊!

国民党军队撤退完以后,家里的磨坊又开起来,生活又有了转机。不幸的是,大妹春梅因病夭折!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这年的冬天,父亲把马系在清江岸边的河坝里吃草时,被离我们家半里多路、一个叫田家昌的孤老,牵到一个岩壑边系住,岩壑边有一块大溜石板,马不知怎么失足滑到岩壑里爬不出来。等我们去牵马时,马已吊死在岩壑里。父亲找田理论一番后,看在田是一个孤人的份上,也就没有要田赔马,父母哭了一场,把马埋了。刚有转机的日子又艰难起来。一九五零年,二弟屈定寿出生。我记得,儿时的二弟,长得胖乎乎的。

兵荒马乱的童年,我还记得的是:钱不值钱,过路人在我们家吃饭打伙,给的纸质的钱,父母都不要,只要铜圆;外祖母经常把炒好的蚕豆给我统在荷包里,悄悄地在耳边叮嘱“等你爷爷不在跟前时吃”;舅父从国民党的军队回家、在天池口与舅妈成亲返回石板沱后,从部队带回的各种颜色的软杯子、热水瓶,也着实令我们觉得新奇;舅父的身世就像一道谜语,更让年幼的我们难以猜透,总觉得他是个神秘人物;过年时,家里弄来木油,砍来芭蕉蔸,削好竹签,欢欢喜喜浇制腊烛;每到寒冬腊月,大路上背猪统子从巴东、建始到资丘的“背脚仔”络绎不绝;每当大雪封山,几姊妹就砍来棕叶,结成几丈长的绳子,把细筛篮用竹棍支起,里面撒些小鸟喜欢吃的东西,一逮就是上十只画眉、麻雀;跟父亲下河舀鱼,一舀子就可能舀到几条;用脚在河边的沙滩里踩团鱼(鳖),一晚上就弄好几个。这些童年的往事,现在总是割舍不掉。

记得还有“烧胎”给小伢们治病的事,更是令人不忘。家中兄弟姊妹几个,加上缺医少药,病了是很少请得起医生、吃得起药的。这样,“烧胎”的巫术在我家得以大行其道。若父母、婆爷发现我们几个有点怏,或者头痛脑热的,头发干涩发黄的,就怀疑是“走了人家”。据老人们讲,“走了人家”的孩子,如果不请人“烧胎”的话,待到那户人家的孩子出生时,也就是“走了人家”的孩子命丧黄泉之日。当年我们“走了人家”,父母总要把当地一个会阉猪骟牛、又会给人作法“烧胎”的田祥昌请来,等到天黑后在屋里作法事,画桃符,把鸡公冠子划破,血滴到水碗里;把鸡蛋上面画上小人像,用各种颜色的花线绑扎好;砍来桃树桩,钉到床面前的地里;将鸡蛋用画过符的黄纸裹起来扎好,架起火烧,直到鸡蛋烧炸,“烧胎”的法事才算结束。第二天天不亮,田收了利事钱,提着被放了血的鸡公,神秘地出门。这种给孩子治病的方法,在我们那一带的农村,新中国成立前后十分盛行。即或是现在,少数地方也还是有人在搞。到底这办法灵不灵,反正大妹妹春梅并没有因“烧胎”而得救。我也记不清白那个叫田祥昌的师傅,到底提走我们家多少只鸡公。

与“烧胎”治病几乎同时发生的“种痘”、防止出麻子(天花)的事,这就有点儿科学道理。那是我五六岁的时候,一天晚上,父亲把住在龙头观庙里(位于小岩底村与硝厂村之间一座悬岩峭壁上的大寺庙,称龙头观,文化大革命中被拆毁,砖瓦搬到柿贝,建了小乡政府)、一个叫李经德的人接到我们家,说是要给我们几姊妹“种痘”,免得脸上出麻子败相。这个人吃过饭后,从包袱里拿出小刀,要父亲把我们的膀子脱下衣袖后死死掌住,用酒洗了,然后在上臂各划三个十字形的口子,再把药面撒上去,就算种上痘。“种痘”比“烧胎”不知要疼多少,我们是又哭又喊。痘种过后,胳膊发肿,刀子划过的地方还可能发生溃烂。现在伸出两支臂膀看,六个痘花历历在目。由于石板沱当时家家户户都请这个老人给小孩种过痘,所以在我们这一辈人中,出麻子的几乎没有。是谁传给他这济世良方的,药又是从哪儿来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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