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三侠剑10:胜英等老少英雄饱餐之后,起身就要赶奔金钟寺,就在此时,店房外一阵大乱,像是打起来了。众人一愣。胜英赶紧让三太、贾明看看究竟。小哥俩奉命来在店门,一看真是有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是于家老店这个伙计引起来的。这位伙计叫阿六,有点虎绰绰的,动不动就爱吹牛,总好在人前逞胜,老怕别人瞧不起。上文书咱说了,自从胜英一住到店里,他就认为这老店是十三省总镖局的地盘了,在门口一站“撇齿辣嘴”,结果让杨香武把他给揍了。

吃了一堑,你就别装蒜了呗;他不,秉性难移。屋里面老少英雄用饭的时候,这阿六又跑到门口站着来了,心说刚才那是误会,看着没?胜三爷,还有这么些英雄,都住到我们店房了,那我们这不是总镖局又是什么?他又来劲儿了,把刚才挨揍的事忘到脑后。

他在门口站着,正想入非非,顺着山路来了几匹马,还有一辆车,眨眼之间到了于家老店门前,“吁--”连马带车全站住了。为首的是匹白马,马鞍上端坐位老者。一瞅这老者面如镔铁,中透亮,亮中透明。一缕花白须髯散满前心,头上戴着大草帽,福捧寿的飘带在颏下勒着,穿绸裹缎十分阔气。

在两旁是几个仆人打扮,都背着包,满头大汗,每个人都顶着一顶草帽。这辆车是花轱辘车,一匹大骡子驾辕,两匹青马拉套。车老板拿着大鞭子,小伙子长得挺干净。这车上坐的人看不清楚,因为车帘垂着,估计可能是女眷。车后还有几匹骡子,驮着大包小裹,沉甸甸的,不知装的是什么。

这老者来在于家店门前把马带住,往里边看了看,冲仆人们说道:“伙计们,都站住吧,咱们就在这打打尖,吃饱了咱们再进山“好啦。”众人从马上全下来了。这老者一看门前站着个伙计。怎么眼就能看出来呢?当然能看出来。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干什么的穿什么衣服,一眼就能瞅出来。

这个阿六头上戴着草帽垫,翻过来好像捣蒜罐;身上穿蓝布衫,腰里系麻钱串;白布袜子明鸡脸(鞋),不用人问是堂倌。小围裙一系,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个黑面的老者就问:“你是伙计吗?”“啊,是。”

“可有吃食?给我们开上两桌。老朽吃完还要进山。另外,我带了不少牲口,准备一些草料,你们给喂好,要饱草饱料,我多给赏钱。”说着话迈步要往里走。这个阿六又上来了“虎”劲儿,把两只手平伸挡住:“老爷子留步,您别往里走。”

老头儿一愣,问道:“为什么?“我们这是店房不假,已经全包出去了,再不接待客商。您老高升一步,上里头找店房去吧。”老头儿心中十分不悦,一看这门脸的房子是饭馆,桌子板凳都闲着。

老者就说:“伙计,您行个方便,这个地方我并不生疏,每一年我都在这儿路过。往里边去一无店房二无饭馆,你让我上哪找去?你看看你这屋还闲着,我们大家坐一会儿,吃点东西马上就赶路。你多卖点钱又有什么亏吃?怎么样,跟你家掌柜的商议商议,就接待接待我们吧!”

这个阿六呀,不跟人家讲清缘由,反而把眼一瞪:“老头,你好不晓事,我说不接客商就是不接客商,屋子闲着我们乐意,你这俩钱我们不想挣。快走快走,少在这罗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话说出来就不太中听。

老者闻听火往上撞,心说你小小的山村,就这么个破饭馆带店房,就这么牛气,拿着财神爷往外推,连句人话都不会说。这老者的脾气也是暴躁点,把手扬起来,“啦”!就是一个嘴巴。阿六一躲,脑袋正碰到门框上,“梆”!这多好,前边挨个嘛巴,后边还起个包。

这下阿六可不干了,把袖面一挽,一蹦多高,“好,老头儿你敢打人,你知我是何许人也?”“咛!”老者冷笑一声:“你不就是个堂倌嘛!”“你看错了,老头儿,你好好看看,我乃是十三省总镖局的,阿六是也!你不是把我打了嘛,你走不了,今天我把你们这些人全都扣留。”

他还吹上了。这黑面老者一打他,那几个伙计也过来了,人家是一伙的能不向着嘛!拳打脚踢,把阿六打得鼻子口蹿血。阿六就喊开了:“唉呀,打死人了!唉呀,打死人了!”这回他也不吹了。正在这时,黄三太、贾明哥俩出来了。

黄三太不知是怎么回事,赶紧过来拦住:“唉!你们是什么人,因何动手伤人?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们打人就不犯法吗?”那老者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个漂亮小伙,在他身边还跟着个丑八怪,梳着冲天杵的小辫,满脸大麻子。老者不认识,但是想,他们是从店房里面出来的,不用问,大概是开店的。

这老头儿的火就更大了,冲着黄三太说道:“打人怎么的?你们这个店房不讲理,就得打!我们要住店要吃饭,他不但不往里让,还口出狂言,故此老朽才要教训于他。”黄三太是个明白事的人,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要一解释也就完了;坏事就坏在贾明身上。

这贾明也没听出个头脑来,不分青红皂白,“悠”往上一蹿,把这老者的衣服抓住了:“好你个老家伙,你在哪个耗子洞钻出来的?打了人你还有理呀,我掰折你的老爪子。着拳!”照这老头儿就是一个通天炮。老者往旁边一闪身,贾明一拳走空。

再看老者,飞起一脚,正蹬到贾明的草包肚子上。“嘭!”把贾明从门口踢到院里去了。金头虎这乐子可大了,肚腹疼痛难忍,满地翻滚:“唉哟哟,我肠子折了坏了,折了八节,我都觉出来了。

贾明一挨打,黄三太怎能袖手旁观,把脸往下一沉,高声喝:“老匹夫,你也忒不讲理了,伸手就打人,依仗的是什么?”黄三太压不住火,跟老头儿打到了一块儿。打了五六个回合胜英等人从屋里出来了。别人不说,单说飞天玉虎蒋伯芳。

蒋五爷性如烈火,还格外护犊子。一看自己人挨了打,他怎能吃这个哑巴亏。蒋五爷大吼一声,拉出亮银盘龙棍就要冲过去,被胜英一把拉住:“五弟,不可!我问问是怎么回事。”胜英拦住蒋伯芳后,望着黄三太斥责道:“三太,还不给我退下!”

黄三太一看师父出来了,赶紧收招定式,撤后一步,说道“师父,这老头儿不讲理,把我贾明兄弟一脚踢得好狠!”胜英心里头明白,十回打仗,九回怨贾明,没事净惹事,这时贾明捂着肚子过来了:“唉呀三大爷,我肠子折了八节,您得给明儿出气。”

“哼!无用的东西,还不退在一旁!”“我就知道您不能向着我嘛!”贾明这嘴撅得老高,退到胜英身后。胜三爷下了台阶,来到黑面老人的面前,一抱拳:“朋友,方才是我的两个小徒言语不周,多有冒犯,还求担待。究竟是为着什么,谁惹你动怒?若是我们不对,老朽这厢赔礼了。”

胜英说完这番话,把这老头儿给将住了。这老头儿也觉得方才有点冒失。他抬头一看胜英,头顶古铜色鸭尾巾,身穿英雄短靠,外披英雄大氅,腰中挎着口宝刀,面如银盆,花白的胡须,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而且平易近人,十分的和善。又一瞅,胜英身后站着不少人,俱都英雄气概,气宇轩昂,不像歹人啊。

老者看罢笑道:“朋友,对不起。方才也怪我,因为我们急于赶路,又渴又饿,看着店房了,我们非常高兴。店家店家嘛,到了店房就像到了家。我们打算在这歇歇腿儿,吃点什么;可是这个伙计不说人话,说什么他是十三省总镖局的,这不瞪眼骗人嘛!故此老朽一时动怒,把他打了。”

“这两位年轻人从里边出来也不问青红皂白,伸手就打,因此就发生了这场争斗。你看看,我这把年纪了,这么不沉稳,实觉心中有愧。还望多多海涵。”胜英一听,人家也是个明白人,已经认了错,这个仗也不能打了。

胜英回头,一看店掌柜的于成也跟出来了,说道:“于掌柜的!”“啊,三爷。什么事?”“不能因为我们占了店房,就不再接客商。这房子闲着,既然这位老朋友说到这了,你就告诉伙计给他们准备吃喝吧。”

“好好好,有三爷您的话,我当然要照办。我说这位老爷子您消消气,全怪我们这个伙计不对。不打不相识,过去的就过去了,拉倒,谁也别往心里去。里边请,里边请。”店里又出来几个伙计、帮着牵牲口,赶车辆,把众人让进饭馆。

那老者一看很受感动,赶紧来在胜英的面前,一拱手:“朋友,敢问朋友尊姓大名,宝眷何处,能否把名姓赏下来呢?胜英本不想报出真名实姓,可是,这阵贾明肚子不疼了,把麻子脸一仰,蛤蟆嘴一撇:“哼!闹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是谁,我告诉你吧:这是我三大爷。人送绰号胜手昆仑侠神镖将,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局的总镖头胜英!”

这一句话不要紧,老者倒退两步,吸了口冷气,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胜英,然后撩衣跪倒在地;“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昆仑侠!恕小老儿眼拙,罪该万死。我给侠客爷磕头了!”胜英一看,这怎么得了!岁数差不多,一报自己的名,人家就跪下了。

三爷抢步过来,单腿一屈,把老头儿扶起:“朋友,不可多礼。如此抬爱,这不是折杀老朽的阳寿嘛!我可担待不起。请问,您是哪一位?”老者报出名姓:“我是远处来的,家住甘肃省天水郡,沙家寨的人,我姓沙叫沙国瑞。”

胜英一听“沙国瑞”仨字,猛地想起来了,忙问道:“莫非您就是卧龙居士、西方侠沙老侠客?”“正是老朽。”“唉呀,久闻大名,不得相见。别看我在南京,对于您的名望,我早有耳闻,不期在此相遇。”胜英高兴得不得了,知道人家是个人物,赶紧让坐,把三太等人叫过来,见过沙老侠客。

贾明一听,原来是个侠客,怪不得把我踢得那么厉害。彼此见过之后,胜英就问:“老侠客,不知您到此为了何事?”“三爷,实不相瞒,我每年都得来一次,到这看望我的两位师兄。”“噢!您师兄住在南京?”

“不,住在眼前这座大山--九顶铁刹山。您没看见我带这么些东西嘛,那骡子背上驮的都是我们甘肃的土产。带来点东西,略表弟兄之情。都这把年纪了,有今天没明天,今年能见着,明年还不知能否见到呢。我就是出于这种心思,才来到这儿的。唉,三爷,您们怎么到了这儿?到这儿保镖不成?”

胜英苦笑了一下,急忙摆了摆手:“不是的。我们是到山里办点闲事。”“噢--”贾明一听又插上嘴了:“我说三大爷,您就跟他实说得了,这叫闲事呀?沙老侠客,我们要赶奔九顶铁刹山玉皇顶,去找那如意罗汉拼命,要回我们的珍珠佛!”

贾明这一插言不要紧,沙老侠客颜色骤变。忙问胜英:“老侠客,难道少侠所说是真?”胜英点点头。沙国瑞把大腿一拍:“胜三爷,您知道这如意和尚跟我是什么关系?”“哦?”胜英一愣:“这个,小老儿不知。”

“唉,那是我二师兄,我是他亲师弟。刚才我说了,每年我望一次朋友,就是来看他;另外还看我大哥,海马追风叟安良侠宫士诚。我们仨人是一师之徒。怎么?我这二师兄抢了你们的珍珠佛?这、这是怎么回事?”

胜英一听,顿感错综复杂。闹了半天这沙国瑞和如意和尚还是亲师兄弟。看沙国瑞这个人,是个正人君子。他怎么有这样一个师兄呢?干脆就把事情的始末跟他讲了吧。

胜英也没隐瞒,就把丢国宝珍珠佛前前后后的经过讲说了一遍,一直说到飞天鼠秦尤背着珍珠佛去了金钟寺,投靠如意罗汉最后说:“我们找如意罗汉,就是向秦尤索回国宝,别的意思没有。如果不要回来,我们这些人谁也活不了。

沙国瑞闻听不住地点头:“胜老侠客,这么办吧,你们不就是要珍珠佛嘛!包到我身上只要飞天鼠秦尤真落到金钟寺,他就跑不了。国宝珍珠佛要是落到我二哥手里,绝不会损坏。我也不是说大话,到那儿我就能要出来,奉献给老侠客。您看如何?”

胜三爷闻听此言,忙站起来,把沙国瑞的手拉住,问道:“老侠客,此话当真?”“唉呀,你我这般年纪,我还能吹吗?您是不知道,我们师兄弟的交情不比寻常,多个脑袋,差个姓,比亲手足还亲。我二哥办事,我要拦着他,他准保不办,漫说要这点东西。您就不用想别的,什么打山动手,这些都用不着。全包在我身上。”

贾明听得“噗哧”一声乐了。他这一乐比哭还难听,沙国瑞懵了,问道:“少侠客,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笑的是,怪不得这年头天下大乱,连老头儿都会吹牛。老侠客,我不是瞧不起你,就凭你到那块的三言两语,就能要回珍珠佛?就能把那秦尤给抓住?这不气直是笑话!您可知我们为这事,费尽了脑汁,费尽了心血!为这珍珠佛,死了多少人哪。难道你就有那么大能耐?我有点儿不大相信!”

“哈哈哈哈,少侠客,也有你这么一说。咱们光说没有用,看真格的:我现在就上山。我请求各位别去,都在这于家老店听信儿。我把珍珠佛还有那樂尤给你们送来。意下如何?”其实,沙国瑞说的这些话,不但贾明不相信,就连胜三爷的心里头也犯疑。因为他跟沙国瑞没共过事,究竟这个人办事有没有把握,实在难说。

但是,胜英肚量宽,相信人。他一想沙老侠客六十来岁的人了,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没有把握他能口出狂言嘛!但是,胜英对沙国瑞也存有一丝疑惑:初次见面,素无往来,他为什么这样热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中代言,沙国瑞是吹吗?他为什么这么热心?其中确有缘故。这老沙头亲师兄弟三人,同堂学艺。他大师兄住到九顶铁刹山野马岭下芙蓉镇,人送绰号海马追风叟安良大侠--宫士诚。要提起宫大侠,在方圆几百里地没有不知道的。

老头子为人正直忠厚,而且身怀绝艺;二师兄就是万法归宗一尊佛如意罗汉,是九顶铁刹山玉皇顶金钟寺的方丈;沙国瑞是老三,是堂堂正正的侠客,人送绰号西方侠。虽然说哥仨离得远,可每年沙国瑞必定千里迢迢奔来看望师兄,先在庙上住十天半个月,再到芙蓉镇住上几十天,然后回甘肃。

这老哥仨每年都聚会一次,别看沙国瑞是老三,但说话有分量,在师兄的面前说一不二。原因就是沙国瑞为人正直,办正事,受到人们的尊重,他这俩哥哥也十分尊重。另外一个原因,今年沙国瑞看望俩哥哥还要办点私事。

沙国瑞有个女儿,叫沙晓燕,今年十九岁。方才咱说了,那有一辆骡车,车帘垂着,可能是女眷,那就是沙晓燕。车里边还有婆子和俩丫环在封建社会,女人不便抛头露面,所以在车上没下来。

十九岁的大姑娘,到了现在还没婆家,老头儿为女儿的婚事挺操心,要说在甘肃找个男人还不容易吗?当然好找,但是没有称心如意的,这父女眼光都挺高。去年沙国瑞来的时候,就跟两位师兄提过这件事:“你侄女今年十八,来年十九了,现在还没有门当户对的你们当伯父的也得操操心。”这两位答应了,让沙国瑞再来时把女儿带来,伯伯看看。

南京一带净出高人,找个好女婿还不算难事沙国瑞听了俩哥哥的话,这次带着姑娘一起来的。离开甘肃天水,走到直隶沧州铁狮子坡。不都说沧州铁狮子出名嘛,就是那个地方。这铁狮子坡是个集镇,有六七十户人家是沧州通往山东的一条必经之路。走到这正值日落,便找了一家陈家老店住下。

包好了客房,沙晓燕带着丫环婆子下了车。就在这一下车的工夫,被人发现了。那好人看见就没什么说的了;偏偏不是好人在这住店的有个歹徒,就是直隶一带有名的、作恶多端的采花贼人送绰号小粉蝶,姓刘叫刘小冬。这刘小冬是谁呀?就是七星真人赵昆符的六徒弟,人们都管他叫小六子。

赵昆符就是下五门的门长。他这个门户里没有好东西,收的徒弟都是些歪毛、嘎杂子、琉璃球,采花盗柳、剜门拥窗专干坏事。您还别说,就出息了这个刘小冬,还是个采花贼。这个小子自从出徒之后,带着他师父给他的熏香盒子到处作案,也该着他命不当绝,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始终没有被官府拿获,每一次都化险为夷,安然脱险,这就更助长了他的淫心!

说来也巧,他正好走到狮子坡,也住到陈家店房。八月的天气太热了,他睡不着觉,沏了壶茶水在院中乘凉,偏赶上沙国瑞带着女儿往宅院里走,这小子一眼看中了姑娘沙晓燕。他一歌这姑娘个头不高,长得小巧玲珑,真不亚于月宫的嫦娥。

这小子当时就魂不附体了,站起来直着脖子看。心说,住到这院了,跟我仅隔一道院子。他不喝茶了,回到屋里想好事。嘿!活该着我走运,看这老头子带着大骡驮垛子,左一摞、右一摞,净是好东西!今天我不但能发个财,还能得个大姑娘。

这小子要了四个菜,喝了点酒,关上门窗,养精蓄锐,他睡了。二更天时,他起来换好夜行衣,背好单刀,挎好百宝囊,里边装着熏香盒子,起身奔内宅。就隔着一道院子,一晃身就到了。他一探听,老头住东屋,姑娘带丫环婆子住到西屋。他没惊动老头儿那屋,直接来到西屋的窗户底下。

他一看屋里漆黑,侧耳一听,里边有打呼噜的声音。“啊,都睡着了,待我动手!”他伸手把熏香盒子拿出来,在窗户纸上扎了个眼儿,把嘴儿伸进去,用手一推盒子底下的千斤疙瘩,“扑扑扑”把蒙汗药的烟雾就打进去了。这种烟儿最缺德,人只要闻上,当时就昏迷不醒。

熏香打进去之后,时间不大,里边有女人打喷嚏之声,表明中了熏香。刘小冬满心喜欢地把熏香盒子揣起来,把门撬开,走了进去。你想,要是到了屋里,这姑娘还能得好嘛!他刚一进屋,就觉得肩头上被钢钩子一般的东西牢牢抓住,“嘭!”“哟!”刘小冬吓了一跳,扭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个大脑袋人。

这人的个子不高,脖子挺细,脑袋大得像个柳灌斗。借着月光一照,这脑袋闪闪发光。大“奔娄”头,凹抠脸,一对小金眼珠子“奔儿奔儿”亮,一缕山羊胡撅起多高。身上穿的衣服也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大补丁,小补丁,补丁摞着补丁。

腰里系着麻绳,赤着脚穿一双大靸鞋,这双鞋前边张嘴,后边开口,拿麻绳勒到脚上。您说他是个要饭的吧,比要饭的还强点;说他不是要饭的,可再没他这么破的。小冬一看火往上撞,心说你这个破老头儿管什么闲事,抓得我钻心地疼。

他回手照老头儿就是一刀。老者往下一低头,这只手往下一使劲。“唉呀,唉呀呀!”好悬没把他膀子掐折,闹了个半身不遂,好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这大脑袋就把刘小冬掐到院里,然后就敲沙国瑞的窗户。

其实,老头子听到院中有响动了,赶紧披衣而起走到房门这工夫,那边敲他的窗户。往院一看,这是怎么回事?就见那大脑袋老头冲他一摆手,那意思是别嚷嚷。夜深人住店的人都睡了,嚷嚷当然不好。

大脑袋老头把声音压低,用手一指说:“看见没?这小子是个采花贼,下晚没安好心,用熏香蒙汗药把你们女眷蒙过去了。他刚要做坏事,被老朽把他抓住了。交给你发落!”“呀!”沙国瑞一惊。

暗想,我终日打雁,叫雁把我眼鹐了,这亏吃得暴,若不是这位高人暗中帮忙,我女儿……唉,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沙国瑞跪下,谢过帮忙的这人,然后到西屋里观看,女儿、婆子和丫环都人事不省。

就在这时候,这大脑袋的老者从采花贼身上翻出了解药,交给沙国瑞。沙国瑞把解药抹在几个人的鼻孔处,工夫不大,主仆四人缓醒过来,当沙晓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臊得粉面通红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了。一家人出来,跪倒谢过恩公。

这老头儿一笑:“快请起,请起来吧。”这大脑袋就问沙国瑞:“你贵姓啊?”“免贵我姓沙,双名国瑞。”“噢,沙国瑞,有名!甘肃天水的西方侠!"“呀!”沙国瑞一听,他怎么知道我?这人真奇怪。忙问道:“请问恩公,您是哪一位?”

“唉,老朽乃是闲散的野人,有个小小的绰号:震三山,挟五岳,赶浪无丝鬼见愁。”“呜呀!”沙国瑞惊喜交加,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大脑袋就是大头剑客夏侯商元,“三侠剑”之中他是最著名的。

怎么叫“三侠剑”呢?就是三个侠客三个剑客。这三个侠客:胜手昆仑侠胜英,九头狮子孟凯,震三山萧杰。三个剑客:艾莲池、红衣女,再加上夏侯商元。尤其这位夏侯商元,那是艺压武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沙国瑞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但从来没见过。

今天人家把自己一家人都救了,老头子是无限的感激呀!又一次跪下相谢。夏侯商元把他搀起来,告诉他说:“你得千万注意,中原各州府,飞贼成群。你带着女儿出门,时刻得多加小心。今天是凑巧让我遇上了,不然的话,不堪设想啊。”

夏侯商元怎么也到这了?其实,这真是凑巧。老剑客云游天下,四海为家,他专管人间不平之事。今天巧走铁狮子镇,在这帮了个忙。他们正在谈话的工夫,没想到刘小冬这小子,比贼还照,忍痛负伤:拧身上房跑了。夏侯商元一乐,心说跑就跑了吧,不一定哪天叫我碰上,猴崽子,我再收拾你。

沙国瑞把恩人请到屋里头,净说拜年话,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夏侯老剑客一摆手,说道:“咱们都是武林的人,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亲,你不必客气。你报答我,用不着;我有个师弟,胜手昆仑侠胜英,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要能替他办点事,比报答我还强。”

沙国瑞牢记在心。诚恳地说:“老剑客您放心,昆仑侠要有用我之处,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总而言之,这个恩情我是非得补报不可!”夏侯商元问道:“你带着丫头干什么去?”“我看望两位师兄,另外给我女儿找一佳婿。”

夏侯商元也乐了:“这么办吧,你要给女儿找佳婿,我给你推荐个地方,十三省镖局。见着我师弟胜英,你托付给他,我准保叫你找个乘龙佳婿。”这俩人越说越亲,越唠越近。到了次日天光渐亮,夏侯商元告辞走了,沙国瑞这才带女儿起身。

这一路上他无限感激夏侯元,心里头惦记胜英这个事。您说有多巧,万没想到在于家老店碰上了。胜英一提自己为难的事,沙国瑞这才挺身而出。不过,他可没说夏侯商元及女儿婚姻之事。书归前言。沙国瑞打了保票,对老少英雄说道:“你们大家都不用去,我去一趟。”

胜英也就相信了,遂说道:“好吧,老侠客,您如果能帮帮我们这个忙,能把国宝珍珠佛请回来,我们就感恩不尽;如果再能把秦尤给抓住,那当然是更好了!”沙国瑞是个热心人,说出来了,马上就得办。“嗯,胜老侠客,我还有一事相求。”“哦?您说吧。”

“这个店房您得给我腾出间房子来。为什么呢?车上带着我女儿,身大袖长,出入不便。我上山办事,得让她在这等着。您看怎么样?”胜三爷马上说道:“老侠客见外了,这有什么说的!太好办了。”胜英马上让于掌柜给腾出个小院,收拾个干净的客房。收拾好了,让女眷下车。

沙国瑞真不见外,把女儿叫过来给胜三爷施礼,然后看着女儿带着丫环婆子进了小院。胜英怕出意外,让贾明、凤凰张七、鱼眼高恒小哥几个在外头值班下夜,以防意外。就这样沙国瑞跟众人告辞,起身赶奔玉皇顶金钟寺。

临行之时沙老侠为了预防万一,跟胜英又说道:“我到山上去,因为道挺远,今天晚上未必回得来,你们不必担心,我估摸着,这一宿觉我也不睡了,如果拂晓以前我还不回来,那也可能就出了意外。尽管这是万一,咱也得有所准备;如果事情一切顺利,拂晓以前我是肯定回店给你们送信儿。请众位耐心等待。”

胜三爷点头,这时辰就算定死了。不表胜英,单表老头沙国瑞。上了马,带了几名仆人,押着骡子赶奔金钟寺。他每年都来,轻车熟路,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主仆几人就来到金钟寺前。“吁--吁!”把马带住。沙国瑞从马上跳下来,让仆人叫门。这仆人上前“啪啪啪”叩打庙门。

工夫不大,出来个小和尚,往外一探头,惊叫道:“唉呀三爷,三师叔您来了!”“嗯,来了。”这小和尚大声嚷道:“师父,我三师叔来了!师父,我三师叔来了!”他这一喊叫,金钟寺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因为老头儿年年来,每回都不白来,给这庙上的小和尚都带点东西。

小和尚们都盼着他,“出家人不爱财”越多越好嘛,有人往这送东西,能不欢迎嘛!单说万法归宗一尊佛,这会儿正在禅堂落座,陪着客人说话。客人是谁?就是飞天鼠秦尤。这小子真投奔来了,他把以往的经都跟一尊佛说了。

当然了,他能说好话吗?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十三省总镖局,他什么错也没有。添油加醋,火中浇油,他说尽了坏话。一尊佛正发脾气,恨胜英恨得牙长四指。这时,小和尚进来报,说三师叔来了。

一尊佛赶紧站起来,冲着飞天鼠说道:“秦施主,我三师弟从远道而来,我得去打个招呼,你稍坐片刻。”秦尤点头答应,在屋中等候。一尊佛率众僧接到山门外,名哥俩一见面亲热得不得了。

沙国瑞先给二师兄施了礼,一尊佛把他搀起来说道:“快往里边请,里边请!把马匹都赶进去。”沙国瑞道:“师兄,这些都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兄弟,年年叫你破费,都是自家兄弟,大可不必。”“二师兄,这是我一片心意嘛,带点土产算得了什么。”

说着弟兄二人携手揽腕走进禅堂。沙国瑞一看,屋里坐着个人,这人能有二十多岁,黄脸堂,两只眼睛有点发贼。一看自己进来了,这小伙子站起来,手脚没地方放。沙国瑞就问:“二师兄,这位是……”“啊,我的朋友,到庙上来有点事。来,我给你们引见引见。”说着话点手唤秦尤。

秦尤那意思不愿被引见,怕暴露身份,看着谁都有点害怕。这就叫做贼心虚。“来来来,贫僧给引见引见。这位是我的三师弟,家住甘肃天水沙家寨,姓沙叫沙国瑞,人送绰号西方侠;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人送绰号飞天鼠,姓秦名叫秦尤。”

秦尤赶紧过来施礼:“老侠客,我这厢有礼了。”“啊,不客气,不客气。”沙国瑞没露声色,以礼相还,这才归座。坐下之后,小和尚端茶送水,一尊佛问了问路上及沙家之事。沙国瑞简短地--回答。他现在心不在肝上,光想着秦尤这个事了。

心说这小子真落到这个庙上了,二师兄你多糊涂,幸亏我赶上了,我要再晚来一步,人家胜手昆仑侠胜英率十三省总镖局的人就到了,就得血洗你的金钟寺。别看你有能耐,到那时你能活得了嘛!你是窝主!当着秦尤的面,这些话还没法说。

坐了一会儿,沙国瑞一笑:“二师兄,我把您侄女也带来了。”“哦,晓燕也来了?”“来了。”“现在何处?”“嘿,没上山,在山下店房里候信儿呢。”“你怎么不与她同来呢?”“因为您这是古刹,一个女孩子出入多有不便。我先跟您打个招呼,您把房间准备好了,然后再派人去接。”

“噢。”一尊佛和尚一听也对。沙国瑞又说道:“师兄,您跟我出来一下,我跟您商量点事。”“什么事?”“就是您侄女的婚事。”“噢,既然如此,咱们就到外面。”

他回过头来对秦尤说:“秦施主,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老罗汉请便。”沙国瑞把师兄叫到后面,找了一间空房,进屋后反手把门关好。一尊佛如意和尚一看师弟举止有点反常,不由得暗暗猜疑。

沙僧八戒教训黄袍怪:飞天鼠藏身金钟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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