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绍棠 张淑艳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读乐亭》杂志,节选自“派饭”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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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代关中的麦客吃什么(记忆最深的一次)(1)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的农村,是极其困难的一个时期。由于一大二公的体制,以粮为纲的单一经济结构,农村很落后,农民很贫穷,农业发展很困难。1963年广大农村“四清”运动普遍展开,那时经常有社教工作队、四清运动工作队到农村开展工作,他们与老百姓实行同吃、同住、同劳动,到老百姓家轮流“吃派饭”。通常边吃饭边聊天,谈谈家庭情况,交流交流感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问寒问暖,边吃饭边做工作,宣传政策等。吃派饭有规定,要求不许给工作队员大鱼大肉吃,否则,就是腐蚀拉拢干部下水。

但是乡村人的心是淳厚的,对来客是热情的,宁可自己不吃,也不让客人吃得差。这个时期农民生活虽然比战争年代好多了,但好多人家生活仍然很贫穷。即便是这样,家家户户仍然非常欢迎工作队员到家里吃饭。每户人家都算好了日子,哪天到谁家,于是没油的去借油,没菜的准备菜,千方百计张罗一桌子好饭。孩子们更加高兴,好像招待一个远方的客人一样。

在农村家庭吃饭,男主人陪餐,女人、孩子都不上桌子,等客人吃完了,他们才吃。那时,豆腐、小鱼、鸡蛋等就算得上是好菜了。豆腐是老婆拿自家的豆子换的,小鱼是自己摸的,鸡蛋是自己家鸡生的。男主人一个劲地劝队员:“没花钱,你们多吃点。”可是,不远处孩子们的几双小眼珠眨都不眨的盯着桌上,口水顺着小手指头流出来。就是这样的豆腐、小鱼等菜,等工作队吃完了,还要端走留到晚餐再用,让人看着心酸。

到了“文G”时期,上头来人到村里工作,派饭一般情况下是从庄子的一头挨家挨户轮流。但那时,地、富、反、坏、右分子人家是不派饭的,怕他们搞破坏。所以这些人家在村里感到没面子,孩子在别人面前就抬不起头来。

笔者(张淑艳)记忆最深刻的是村子里刘俊卿家的一次派饭。

刘俊卿人称老刘,前些年做饭的老伴病逝走了,紧接着又祸不单行,在生产队劳动时摔伤了一条腿,至今落下残疾。他带着一双幼小的儿女过日子,平日父子三人吃的饭菜凉一顿热一顿凑合着,烟熏火燎的厨房里瓢朝天碗朝地,苍蝇乱飞。第一轮队长就越过了老刘家,直接将饭派到下一家。但是到第二轮轮到他家时,临近中午,他的女儿(10岁)找到工作队的住处,说:“我爸让我带你们到我家去吃饭。”生产队长周文礼闪了进来,得知老刘家小女儿找工作队吃饭,心里犯了合计:老刘家上次没去派饭,这次怎么就准备饭了呢?他问小女孩:“你爸真准备饭了吗?”“真准备了,还弄了好多菜呢!”小女孩肯定地点点头:“我爸又说了,吃好吃坏都没关系,主要是让客人知道这里还有一户人家。”这个老刘,真能瞎折腾!周文礼一急,三步并成两步跑出门,直奔老刘家而去。在老刘家的外屋,老刘面对周文礼的质问,据理力争:“这就是你们队上的不对了,上次派饭越过我们家,女儿哭着问我,为什么工作队的叔叔不来我们家吃饭呀?我心里就像刀子割得一样,不就是我们家你嫂子走得早了吗,旁人都瞧不起咱,连你们队里干部都不拿着当户人家,这一回,头拱地也要派上这顿饭。”一席话,直说的老周干瞪眼:“好好,这顿饭就在你家吃。”他对旁边的女孩说:“快去把工作队叔叔领来你家吧。”尽管如此,老周心里还是没底:这是一顿怎样的饭菜呢?他一把掀开通里屋的补丁摞补丁的门帘,往土炕上的饭桌一瞅——哟,满满一桌子海鲜,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阵扑鼻而来的清香。吃饭时,小姑娘家嘴扎的不牢,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我爸听说工作队今天来,一大早就出了趟海,今天潮流好,大活汛,还逮着了一条大梭鱼。”说着展开双臂量出了鱼的大小,看样子那条鱼足有一尺多长。在当时那个年代里,农村割资本主义尾巴,生产队社员不准赶小海。老刘硬是支撑着一条瘸腿,冒着被批斗的风险,在波涛滚滚的海上迎风斗浪,推了一早上的小脚网,为工作队弄出了一顿丰盛的下饭菜肴。看着两名工作队员吃海鲜吃得津津有味,老刘的一双儿女高兴的直拍手,逢人便讲:“我们家也能请客人吃派饭了。”老刘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作者孙绍棠、张淑艳,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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