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宧光与陆卿子双双去世之后,赵宧光的儿子赵均便成为寒山新的主人。赵均在学问与性格上也深受其父影响,喜谈六书之学,痴迷于金石、篆籀,终生不为场屋功名奔波,而是隐居于寒山与其妻文俶相互唱和,时不时还与宾客出游各地,谈今论古。

不得不说,赵均就像其父亲一般,如果少了妻子文俶,那么隐居的乐趣就会大打折扣。文俶乃是文征明的曾孙女,传承家法,工于妙手丹青,闻名遐迩。《明画录》中如是记载文俶:“写花卉虫蝶,信笔点染,无不鲜艳灵异,图寒山草木昆虫千种,又绘《本草》如其数,他若《湘君捣素》《惜花美人》诸图,精妙绝伦,上署‘天水文俶’”。由于文俶的名声极大,来向她买画的贵妇少女无数,填塞于路。赵氏一门的风雅,在小小的寒山内却得到了世人的瞩目。

赵宧光传目录(赵宧光一片寒山石)(1)

(明)文俶《美人蕉图》弗利尔美术馆藏

赵氏一传无后,寒山也就改易他主了,由赵宧光营建的寒山别墅相继被改造成了寺庙,前已提及的盘陀、空空、法螺等庵在清朝时日益兴盛,其中又以法螺最盛。法螺寺建在寒山山径盘纡处,修篁萦绕,曲折而上,势如旋螺,故名法螺寺。寺外山涧溪流,有石桥横跨其上,是为津梁渡。寺内精舍顺势而建,林石布置得当,看似浑然天成,“翕然有出尘之致”。

寒山别墅被改为寺庙之后,文人也多从来游,尽管经历了明末清初的天崩地坏,时事轮转之后,赵氏后人已在寒山绝迹,或许也有许多文人已然分辨不出这些寺庙原本即为赵宧光的寒山别墅,但大部分来此游的文人总是希冀在漫步于修篁小径,或是在观摩千尺雪时,能够窥得昔日赵氏风流。因此,在清代文人游览寒山后留下的诗文中,赵氏一门是频繁出现的对象。

康熙年间,归庄往游寒山,其《观梅日记》中就详细记载了他这次的行踪:

复从隆池至法螺庵,径深曲,几盘旋而后人,庵之所由名也。庭梅数株,花未尽残。至化城庵,庵有绝壁深涧,名千尺雪,故处士赵凡夫所凿也。僧家以石壅涧,泉流甚细,黄有三为抉去石,遂成奔流,其声淙淙。前至寒山,则处士之居也,今改为报恩寺,佛阁犹其遗构,体制甚古。

从归庄的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彼时寒山别墅几为寺庙所挤占,赵宧光所居庐墓已经被改成报恩寺,其次便是千尺雪旁的化城庵和法螺庵。但是归庄明显深谙赵宧光与寒山的关系,不仅知晓千尺雪乃是赵宧光所凿,还能够从报恩寺的古体结构中看出赵宧光的痕迹。

清人姚承绪也曾游览寒山,并在《吴趋访古录》中留有诗文:

一片寒山石,风流属赵家。

洞天高士宅,茗碗故乡茶。

守冢云埋玉,飞泉雪滚花。

鹿门偕隐处,手挽短辕车。

姚诗中无法掩饰地表现出了对昔日寒山赵氏风流的向往,也表现出了对当初赵宧光隐居寒山的艳羡与钦佩,在千尺雪的滚滚激荡中,姚承绪彷佛看到了赵宧光与陆卿子隐居于此的模样。这股对于赵宧光的缅怀凭吊之意,就算是后世文人无意强调,但置于处处与赵宧光有关的环境中,也难免心生别样思绪并在诗文中有所体现。清代有一位来自娄县的王恪,曾携友人往游寒山,事后写下了一篇极为详尽的《游寒山记》,描写了已经完全被寺庙所挤占的寒山景观,诗文中尽管并没有表现出对赵宧光的艳羡钦佩之意,但每到一处景观,王恪每每想起的还是赵宧光:“明处士凡夫隐居此山,今分为三寺,千尺雪其最胜处也”“复数百步,为古报恩寺,赵氏曾夺而有之,故揭于额”。

赵宧光传目录(赵宧光一片寒山石)(2)

寒山千尺雪 图片来源《江南省行宫座落并各名胜图》

乾隆皇帝亦是在读到赵宧光写的《寒山志传》中才对寒山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第一次游览寒山时乾隆皇帝甚至想留宿寒山,在大臣的极力劝阻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乾隆以皇帝之尊,甚至写下过“欲起宧光问,居斯可宥否?”(宧光,我住在这里你不会介意嘛?)的诗句,这些足以证明彼时的赵宧光与寒山实是紧紧相系,无法切割的意象。

我们很难说赵宧光和寒山之间到底是谁成就了谁,赵宧光在《寒山志传》中有这么一段告白:“不知我者,以我为豪长者,铜山金谷出其余资而为此欢喜地乎?知我者始以奉遗言悲不逮,不惜驱命以成之,以报九京无憾也”。赵宧光因孝道而入深山,选择寒山无疑是历史的偶然,寒山在赵宧光最为悲痛时接纳了他,给予了赵宧光一个舔舐伤口的世外桃源,而赵宧光反馈给寒山,则是凭借自己的名气与才华使得寒山从无名荒山一跃成为皇帝青睐之地。寒山风流,尽属赵家,这是一次互相成就的遇见。愁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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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 陶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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