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口老井

老井短文(原创散文老井)(1)

李付春|文

早些年,我家大门口南边有一口甜水井,井口两块大青石,四周用砖砌的那种圆筒井。也就是这口井成了我们小村儿的“母亲井”,她用自己甘甜的“乳汁”养育了一方儿女。

在我童年时期,就因为这口井,这也正是爷爷奶奶和父母所担心的安全问题。据说在我刚会走路时,全家还为此开过一个会议,那就是打算给院子开东门。可开东门后出门就是一片坟地,夏天的夜晚经常“鬼火”点点,有时还伴有“鬼哭狼嚎”的声音,母亲说,有次她晚上去寻鸡鸭,就曾遇见过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巫婆,俨然一个弼马温,和它争吵过多次,分明是母亲体质差、八字软。以至于多年来阴魂不散,成了我家的“雷池”我们极少去过。

院子后面是个大湾,王家的,前边有隔壁邻居,看来改门是不行了,也曾尝试过搬家,躲开那块魔鬼之窟,少见弼马温。爷爷曾领家来一“朋友”,来人说我们家是块风水宝地,吉祥宅,以后会出大官或者秀才,今天验证是胡说八道,无非是骗爷爷一顿酒菜。

古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口甜水井却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多方便,起码吃水方便多了,不是像村西头的人每天早早也跑这儿来挑水。

因此,爷爷就约束我,不准往外乱跑,更不准往那井边去。我问为啥啊?大人怎么可以去呢?奶奶说那水井里有个张牙咧嘴的妖怪,只要有小孩往井边一凑,那妖怪立刻把小孩拽进去。她还说有一次亲自眼见西头的一个小孩让妖怪给吃了。

记得父母也对我说井里有妖怪时,那很认真的样子,跟爷爷奶奶说得同一个版本,看来是真的,我信了,所以,我一直不敢靠前,怕被妖怪捉去。

年龄渐渐长大,父母越是这样说,我的好奇的越大,经常走到大门口,两手扒着大门框,用眼睛往南看那些前来打水的人,开始是看他们当中有没有被妖怪捉去,后来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打水人的动作上。

我还很清楚得记得有个史姓中年人,他身体很健壮,但双目失明。据说是在煤矿上放炮时蹦瞎了眼睛,人送外号“四瞎子”,光棍儿,跟哥嫂一起过。

那人来回打水的途中,他是由一个比我略大的男孩带领着他,是他的侄子。我看见他走路时把右手扶在那男孩的肩头上。那男孩一到井边就躲闪开,从来不往井口里面看,我就更断定里面确有父母说的专吃小孩的妖怪。

那个时候,井有多深,我不知道,因我从没有往里瞧过。冬日的井边,由于人们打水时难免洒在外边,也有人前来洗地瓜,洗衣服,然后把水就泼在距离井边不远的地方,所以就结了很大面积的冰,放学后,我家门口一阵子成了伙伴们的滑冰场。

一个周日早饭后,母亲和街坊的婶娘们在井台旁边有说有笑地洗衣服,我和伙伴们在井边滑冰、戏耍和追逐,那井可没有什么栏杆,井边的两块大青石,已经被来来往往的打水人脚磨得光滑。当一个发小追我时,我赶紧绕到母亲身后。我一跑,脚底一擦,突然滑到井里去了。

我大惊,这下没命了,给妖怪送上门来了还能活吗?当时吓坏了母亲,她那喊人的声音都变了。说来也就那么巧,西胡同三叔跳着水桶来打水刚出现在南端胡同口,听到喊叫,他一溜小跑来到井边,用担杖勾(扁担一头的铁钩)把我拉了上来。

“妖口”脱险后我似乎变得非常镇定:“妈,那妖怪哪去了?”

“你这孩子,这么不省心,赶紧回家上炕去!”妈说。

三叔开玩笑说:“小子,没往井里尿尿吧!”我抬头看了看他,没回答,但眼里充满感激,就是没表达出来。

我记得谁都没对三叔说“谢谢”,妈也没说,好像农村老家不会说“谢谢”。但我们家后来对三叔特别友好,每次他来打水,爷爷奶奶和父母看见后都说让他来家吃饭,我长大后知道这是感激也是客套,因为三叔并没来家坐。

从此以后,我就彻底不相信那里面有妖怪,并且到了学校还把这次落井的经历说得那么伟大而光荣。我讲述时绘声绘色,还担心大家不信,及时说出在场的几个小伙伴的名字。虽给小朋友们说井里没妖怪,我也纳闷,莫非爷爷奶奶和父母说谎?我在学校里问过老师的,也不记得老师是怎么给我解释的。

尽管我不知道那口水井是什么时候挖掘的,但它确实哺育了全村的人们。一直到了八十年代中期,人们开始在自家的院落里各打了一眼压水机井:弄一根长铁杆,街坊邻居一凑活,这井便打成了。可是水位太浅,遇到干旱就不上水,并且水质很差。

不长时间,有专业打井在乡间串门走户,家家换了深井。这样一来,确实方便、卫生,取水也不再排队,各自都用自家的井。可是,等过了一两年,人们都忽视了原来那口哺育全村人的老井,就连我自己,虽然经常从它跟前走过,也很少瞥它一眼。

过了几年,村里大旱,自己家的水井压不上水来了,人们才想起我家门前那口老井。可是,往前一凑,里面不再有人的影子,脑袋里也不再与妖怪联想到一起,俨然就是一个黑洞,人们用砖头试过,里面没有水的声音,这时想起读书时一句话,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这眼老井里的水先是没人再来取渐变腐臭后来枯竭,为了安全,井口上盖上了一个大石碾盘。要说它原来是哺育全村人的母亲,现在它已经不称职了,因为是剩下一双干瘪的乳房。这不怪她,应该是人们熟视无睹。若不忽视她的存在,一直在饮用这口水井里面的水,说不定它依然泉水汩汩,像原来一样甘甜。

随着时代发展,人们把压水机换成电机汲水,虽解放了劳动力,可是增加了对地下水无限开采的程度,饮水卫生难以保障。自来水的安装使用很快普及。现在人们就都喝上干净的自来水了。

再回去时,由于街道改造,那口老井已经从人们的视线里走出,成为永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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