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爱
无名之辈就不再籍籍无名
《无名之辈》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十八线小山城里,有关一群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物。
酒驾车祸害死老婆的混不吝保安;高位截瘫尖酸刻薄的毒舌残废;打着按摩技师的名头实际出着台的风尘女;两个没有文化一心想着做大事的低配劫匪……
他们,都是这个电影中的无名之辈。
他们,在一开始的称呼,是死保安,是疯婆娘,是按摩女“真真”,是年度最蠢劫匪。
这群无名之辈,暴戾、油腻、滑稽、挫败、愤怒,即便拼尽全力也不曾得到尊严。
却偏偏是他们,用荒诞的真诚,让我们了解了这人间至纯至真的浪漫。
却偏偏是他们,让我们笑中带泪反观自己相似的无力感与绝望时,看到了这一丝珍贵的甜。
我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也是无论你要什么都玩命给的傻瓜
一个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只能跟着兄弟混日子的“老好人”李大头(潘斌龙 饰),痴迷上了一个爱钱的女人。
这个被“李大头”(本名 “李海根”)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是霞妹。
一个在“梦巴黎”做按摩技师的风尘姑娘,一个特别爱吃棒棒糖的姑娘,一个只要你把钱给到位,就会全力配合你cosplay一切的姑娘。
霞妹嫌弃李大头不会搞钱,所以对李大头的滔滔爱意一直爱答不理。
“李大头”为了证明自己,决定跟着兄弟“眼镜”(章宇 饰)去搞一下钱。
两个人搞钱的方式是,打劫。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毫无作战经验的劫匪,一个为了“男人要做大事”的信仰,一个为了证明给霞妹看自己是能搞来钱的真爷们,就这样风风火火地戴上头盔,骑着摩托来到了作案目的地,然后像模像样地朝天上开了一枪,恶狠狠地打劫了一家手机店。
没错,银行就在手机店的隔壁。
但他们还是选择了一步一个脚印地从打劫没有保安的手机店开始,循序渐进地开展打劫事业。
两个人为了躲躲风头再走,看到一家窗户大开的人家,便慌不择路地跳了进去。
这是马先勇(陈建斌 饰)的妹妹马嘉旗(任素汐 饰)家。
得一落脚之地,两个人开始盘算这一趟的收成。
大头问兄弟眼镜,我们抢的这些手机,能卖多少钱啊?
眼镜说,少说得20万吧。
“20万?”大头迅速地算了一笔账。
那一个人就能分到10万,7万装修,2万结婚,剩下1万全部给霞妹买棒棒糖。
因为霞妹,最爱吃棒棒糖了。
眼镜恨铁不成钢地怼他,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霞妹这种人,是不会看上你的,你得拿钱来买设备,我们升级了设备才能继续干更大的事儿,才能实现更大梦想啊。
大头嘿嘿一笑,娶霞妹就是我最大的梦想呀。
霞妹在李大头看来,是一种天鹅肉般的完美存在。
自己对于她的向往和爱慕,是癞蛤蟆式的努力。
天台上,飘着雨。
眼镜一把扔掉他正忙着跟“霞妹”(其实是马先勇拿霞妹手机发的消息)约见的手机。
全城的警察都在找我们,你的霞妹啥时候都不理你,现在突然跑出来“爱你”、“跟你结婚”、“约你见面”,你是因为脑子进屎了,才不知道这明摆着就是陷阱吗?
大头不管,是陷阱我也要跳。
因为我爱她。
眼镜怒了,想要骂醒他,你不知道你的霞妹是干什么的吗?梦巴黎上班啊!梦巴黎干啥你不知道吗?做鸡啊!
“老好人”大头一下子毛了,猩红着眼睛,一把推倒了这个被自己崇拜了多年的好兄弟,发狠般一字一顿。
我不管她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只在乎她以后做什么。
因为我爱你,我不允许任何人说你的坏话,哪怕是我最好的兄弟。
哪怕我明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那也不行。
我蠢,我打劫,我做跟班儿,我跟兄弟反目,我一辈子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我是个一事无成的无名之辈。
但是,哪怕我知道你想要的,我现在给不了,那我也要把我所有能给你的,都给掉。
包括信任,包括袒护,包括我最后的自欺欺人。
电影中有些未尽的逻辑,有时候确实会让人疑惑。
我们不理解一个不拿大头当回事儿的霞妹,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了。
甚至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一向爱钱的女人,怎么就会对这个没有任何起色的大头,有了晚风中那一抹温柔的期待。
可我们,还是被白衣少女拉着大头狂奔在风中的样子击中。
因为这干净而单纯的爱,我们愿意停留在这破绽百出的浪漫童话中。
最好,永远都别醒。
我是一个被群嘲的笑话
但我想陪你走过剩下的桥
章宇饰演的眼镜(本名“胡广生”),又是一个特轴的货。
他之前在《我不是药神》中饰演的黄毛,又轴又横又讲义气。
《我不是药神》
《无名之辈》中的眼镜,依然没让我们失望。
眼镜一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做出一番大事来,哪怕犯罪也无所谓,但必须得刷出自己的存在感,活出男人应有的尊严。
在马嘉旗的房间里,他一次次暴怒而起,用枪口顶住马嘉祺的脸颊,试图让她相信,自己杀人如麻,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而高位截瘫的马嘉旗,偏偏把他手中的枪,当成了可以让自己解脱的惊喜。
一个牙尖嘴利、出口成脏,为的就是激怒他开枪结果了自己。
一个凶神恶煞、一点就着,却一次次被这个“残废”疯婆娘治得束手无策。
当眼镜发现,自己抢来的手机全是模型时,尊严被彻底粉碎,他扬言要去杀人,要去为劫匪的尊严正名。
就在他不顾一切去复仇时,却听到电视中的新闻,把两个劫匪兢兢业业的努力,播报成了一段“史上最蠢劫匪”的鬼畜视频。
这一刻,他对于尊严的努力,完全崩坏了。
他瘫倒在地上,戴着头盔,歇斯底里地喊叫“你们可以抓老子,杀老子,但是居然这样嘲笑老子,耍老子,侮辱老子”。
可笑,又心酸。
就在他以为自己被困在这无人能懂的痛苦中时,轮椅下“吧嗒吧嗒”滴下来的尿液,连成了一大滩。
轮椅上坐着的,是高位截瘫的马嘉旗。
她让他们滚,快滚。
她撕心裂肺地喊,试图挽留住在两个陌生男人面前最后的尊严。
她拒绝任何人帮她收拾,拒绝任何人靠近她。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辛辛苦苦用毒舌伪装出来的坚强与彪悍,被生理上的大小便失禁打败。
相比于颜面尽失,相比于尊严全无,她宁可去死。
她死轴死轴的这一面,碰撞到了眼镜独居多年的同款孤独。
眼镜认为自己是懂她的,所以,他答应帮她自杀。
但他万万没想到,马嘉旗最后一个愿望,是想拍几张自己能站着的照片。
他跟大头,大费周章地去满足。
最终,把马嘉旗放在了地上,像拍婴儿一样,镜头从上往下来,拍到她站着的样子,飞翔的样子,满意的样子,满心欢喜的样子,眼中有泪的样子,放心交付的样子。
眼镜食言了,天台上的雨,把坐在轮椅上的马嘉旗打湿了。
他蹲在马嘉旗的身边,用吹风机,从头发到衣服,一寸一寸地吹干。
强压在皮囊底下的温情,还是顺着嗡嗡作响的吹风机,溢满了荧屏。
眼镜要走,他说他走之前会打开燃气,还是会帮她一把。
马嘉旗说,抱一下。
口气像个决绝的汉子。
可当我们看到她被眼镜僵硬地抱住,然后被越抱越紧直到眼中生泪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们抱住的,到底是什么。
天台上,眼镜曾问她,为什么会有桥。
她说,桥是另一种路。
于是,烟花升腾夜,她醒来发现,燃气是谎言。
但巨丑的两个小人牵着手是真,“我想陪你走过剩下的桥”是真。
你看,这世界其实也没有做得那么绝。
纵然我们很惨,但依然有人愿意爱一爱我们。
就因为这一个确定的拥抱,我多想不顾一切地再活一活。
《无名之辈》的宣传海报上,写着:
你住在混沌深海,奋力游向海面的光。只需这一点盈盈之光,就够温暖我余生里的所有苦难时光。
我是一事无成浑浑噩噩的泼皮,
但我爱我的家人不遗余力
陈建斌饰演的马先勇,是一个彻底失意的中年loser。
好不容易当上了协警,却因为自己一次酒驾,搭上了老婆的性命,搭上了妹妹马嘉旗站立的权利,以及被当成自己毕生理想的工作。
最终,他成了一个看工地的保安。
一个失去一切、众叛亲离的保安。
他交不起女儿的学费,便提着一袋李子舔着厚脸皮去老师那儿卖笑,推搡中,李子洒了,他堆着笑,油腻腻地说“洒了嘛”。
一旁的女儿马依依看着父亲这没有骨气的臭德行,感到恶心。
冲上去一脚跺烂一个李子,跑掉了。
马先勇追出去,一巴掌连着一巴掌,熟练地“收拾”着这个已经上初中的女儿。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本事光知道打孩子的王八蛋,却在面对卖水果的大妈想要介绍表妹给他认识时,笑嘻嘻地打趣自己相中的是大妈而不是大妈表妹,油腻腻地击退外界给自己续弦的试图。
这样一个混不吝的泼皮,心里却有着不可触犯的坚守。
只是,他表达出来的方式,总是看上去有点儿混蛋。
他在女儿面前耍横,试图建立起老子的威严,却变成了一道横亘在父女关系之间的高墙。
他死命维护开发商老板,是因为不想让首付10万就这样打了水漂,他还指望着烂尾的房子能被继续接手盖,这样妹妹就可以住上有电梯的房子。
他想去看望一下妹妹马嘉旗,结果又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但凡是妹妹说出半句关心他的话,他就觉得不得劲儿,只有挨了骂,才会安心得猖獗大喊“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穿着财神爷的衣服,想要暗中追回丢失的枪,却意外发现女儿就在现场,他保护女儿的方式,是直接肉身挡枪。
他这辈子做错过很多事儿,恐再难原谅。
很多时候,因为一个错误,我们明明失去的比任何人都多,却不得不扮演最毫发无伤的那一个。
纵去日苦多,却也只能撂下悲伤,一边演着不被理解的混蛋,一边负着哥哥与父亲的责任。
只要,能让他为在乎的人多付出一些,他便混蛋得更坦然一些。
只要,能让他看到妹妹还在骂人,女儿还在较劲,他便活得更有滋味儿一些。
众生皆苦
但有爱的时候真甜
智商不在线的憨皮劫匪,秉持着“先小再大,一步一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认真,却注定是鬼畜视频里被人践踏的“年度最蠢”。
高位截瘫尖酸刻薄的残废,花样翻新地嘲笑着误闯而入的蠢货,却逃不过大小便失禁,这辈子都要瘫在轮椅上的悲剧。
酒驾丧妻,买房烂尾的落魄保安,练就了泼皮无赖的钢铁本领,却难以面对一个人悔不当初的夜深人静。
工程砸了、欠了一屁股债的开发商老板,为了喜欢的女人丢了儿子和原配,从云端到谷底的落差,可能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正儿八经的奋斗,可能只是个笑话。
一心向上的活着,可能被命运随意就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被世界抛弃的,不止你一个。
所幸,我们还能爱,还能被爱,如此我们便可以笑着流泪,如此便可以哀而不伤。
众生皆苦,但有爱的时候真甜。
我们有爱,无名之辈就不再籍籍无名。
我们有爱,过不下去的时候,便能靠着这一点甜,再坚持得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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