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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记忆,重温经典。喜欢老电影的朋友们,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茶意品影。《骆驼祥子》是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的一部代表作品,创作于1936年夏天。他不断搜集素材,将一位苦命的人力车夫以及他周围人的命运刻画得入木三分。该小说于1937年在《宇宙风》进行连载,之后被无数次改编成各种艺术形式搬上银幕或舞台。
这其中,我们最难忘的,应该是1982年上映的电影版,其实早在1980年的时候,北影厂的老导演凌子风先生就已经在为拍摄电影版的《骆驼祥子》做准备了。但当时有一个问题很令他头痛,那就是扮演祥子的演员一直没有着落。为此他在全国跑了很多地方选祥子,并且还专门在《北京晚报》的显著位置发表了《骆驼祥子,你在哪里?》的文章。
正在此时,北影厂的老演员李唐,在北京电影学院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苗子,那就是正在表演系读大二的张丰毅,并将他推荐给了导演。而当凌子风看了张丰毅的定妆照以及试戏之后,也觉得张丰毅的身上有一些东西与祥子很吻合,于是才定下了他。
张丰毅为了演好祥子吃了很多苦,大冬天的零下几度还穿着单衣单裤拉着车找感觉,最终在银幕上为我们呈现了一个朴实憨厚有力量的祥子形象。他所扮演的祥子却也有自己的许多独到之处,他更加突出了祥子性格中倔强的一面,以及在憨厚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小精明,使这个人物的形象更加丰满。
祥子是一个从乡下来到北平的农民。祥子是个朴素的农民,他对未来的憧憬就是拉车,就是拥有一辆自己的车,自食其力地讨生活。电影的开始,老舍给我们描绘的祥子是一个浑身正能量的人:
积极向上,浑身充满信念,相信自己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实现人生理想。
他身强体壮,有拉车的身体基础。
“二十来岁,他已经很大很高,虽然肢体还没被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经象个成人了—— 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人。看着那高等的车夫,他计划着怎样杀进他的腰去,好更显出他的铁扇面似的胸,与直硬的背;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脚用鸡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 ”
他勤劳肯干,没有那些“老油条”车夫的坏习惯。
他天生就不愿多说话,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人的贫嘴恶舌。他的事他知道,不喜欢和别人讨论。因为嘴常闲着,所以他有工夫去思想,他的眼仿佛是老看着自己的心。
他还通过自己的劳动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的第一辆车。
“祥子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揣起保单,拉起车,几乎要哭出来。拉到个僻静地方,细细端详自己的车,在漆板上试着照照自己的脸!越看越可爱,就是那不尽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也都可以原谅了,因为已经是自己的车了。”
然后他的车就没了。
“还没拉到便道上,祥子和光头的矮子连车带人都被十来个兵捉了去!”
兵荒马乱的世道,乱兵抢了祥子的车还强迫他当劳力,最后祥子趁乱兵败北的时候,逃了出来。虽然这一次给祥子的打击很大,但他还是振作了起来,开始继续挣钱买车。尽管人和车厂的老板刘四和他的女儿虎妞很喜欢祥子,但祥子还是决定自己去闯荡:给大户人家拉“包月”。因为这样就可以挣到比在车厂更多的钱,但是这一次包月的客户态度很差,拿祥子当作牲口使唤,祥子逐渐觉得社会的不公。
祥子一气之下,辞去了这个“包月”的工作,祥子满肚子怨气地回到人和车厂。碰上了有备而来的虎妞,虎妞给他准备了宴席,还灌了祥子酒,祥子喝多了之后,一夜成长。
第二天,祥子不得不思考他与虎妞的事情:他看不上虎妞,但是内心中对这个自己第一次接触的女人有种奇怪的情愫。正在祥子烦恼时,他遇上了曹先生,曹先生是大学教授,对社会主义感兴趣,对待祥子非常和蔼,曹先生邀请祥子去他那里拉“包月”,祥子喜出望外,痛快的答应了。
祥子在曹先生处的工作很开心,然而好景不长,曹先生因为政治问题被特务侦探盯上了。曹先生在政府中有朋友保护,特务奈何不了曹先生。然而侦探盯上了祥子,在侦探的恐吓下,祥子只能交出了自己积蓄的钱财,祥子的第二次买车计划失败了。
在这个令人沮丧的时候,虎妞,找到了祥子,说自己怀上了祥子的孩子,要祥子回去,趁着年关,在刘四生日那天,直接与刘四说明,然后祥子就可以成为刘四的女婿,并且因为刘四没有儿子,祥子未来可以接手刘四的人和车厂。祥子虽然不愿意“吃软饭”,但也迫于虎妞的身孕,跟虎妞回了人和车厂。
刘四知道了虎妞与祥子的事情,刘四并不是看不起祥子,但是他认为虎妞与祥子的事情坏了他的面子,心情不痛快。于是刘四在寿宴上借酒发火,与虎妞大吵一架。虎妞一怒之下与祥子拿上盘缠,一起离开了人和车厂。
虎妞的打算本来是等到刘四心情好转再回车场赔礼道歉。然而后来祥子发现刘四已经将车厂转让了出去。虎妞得知之后,内心绝望,只能是与祥子一起住进了贫民住的大院。为了祥子有辆车的心愿,虎妞把自己从刘四处拿到的钱,给祥子买了车。祥子终于又有了车。
祥子的负担更重了:他赚的钱要先养家,才能说买车的事。加上虎妞出身大户人家,花钱大手大脚,而且祥子后来得知了虎妞并没有怀孕,只是用来骗他的借口。祥子本来对于与虎妞的婚姻不满意,觉得自己受欺骗之后,更是早出晚归,既说是为了挣钱,也是为了不见虎妞,省得心烦。虎妞对祥子的反应极为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渐渐虎妞的钱快花完了,为了赚钱,她提供自己的房子给邻居的小福子接客,以此赚取一些租费。小福子是祥子的邻居二强子的女儿,二强子是个车夫,却有酗酒的毛病。小福子被二强子以百二十块钱“卖“给了一个军官。军官抛弃了小福子,她只能回家来,又被二强子逼着赚钱养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虎妞有了身孕,但是虎妞年纪大了,再加上平时疏于运动,生孩子时虎妞难产,祥子家徒四壁,没余钱请医生,虎妞就这样难产而死。虎妞死后,祥子将车卖掉,安葬虎妞。
之后,祥子不再像以前一样向上了,但他毕竟还有着一丝希望。后来祥子回去找曹先生,曹先生在朋友的帮助下已经摆脱了侦探的纠缠。曹先生听祥子倾诉祥子的遭遇。曹先生提出让祥子继续在曹家包月,并且可以接上小福子一起过日子。祥子喜出望外,立刻回去寻找小福子,结果在城外的下等妓院得知小福子因为不堪折磨已经上吊自尽。
祥子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他从此得过且过,成为了失去希望的人。
“他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既没从洋车上成家立业,什么事都随着他的希望变成了“那么回事”。
他那么大的个子,偏争着去打一面飞虎旗,或一对短窄的挽联;那较重的红伞与肃静牌等等,他都不肯去动。和个老人,小孩,甚至妇女,他也会去争竞。他不肯吃一点亏。打锣的过去给了他一锣锤,他翻了翻眼,朦胧地向四外看一下。没管打锣地说了什么,他留神的在地上找,看有没有值得拾起来的烟头儿。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
以上大概是《骆驼祥子》的剧情。
第一:祥子身上,有老舍自己的影子。
老舍在自传中说自己,用了三个词:老实、隐忍、骄傲。
这三个形容词,放在祥子身上,没毛病。
可以说,祥子身上,有老舍的影子。所以我们便可以理解,为什么人力车夫祥子身上,有那么丰富的内心表白,实际上,那是老舍在自言自语。说《骆驼祥子》是老舍最动情的一本小说,一点也不为过。
第二:看之前,先抛开“旧社会”的成见,只看人物和故事,会发现小说的本质:
《骆驼祥子》更像是一本关于恐惧和死亡的书,对环境的恐惧,对人性脆弱的恐惧,是人在社会面前,骆驼本质的表演。它所探讨的,不光是旧社会和旧社会的人,也是任何时代,任何人,是个体与环境的共存与矛盾。
01 祥子 与 我们
第一遍看的时候,没觉得多好看,那么长的篇幅,讲的只是一个老实的人干了一件贼老实的事——骆驼祥子要买洋车。
这个叫祥子的男人,农村孤儿,十几岁进城谋生,确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有自己的一辆洋车,做个体面的洋车夫。他存了三年钱,终于买到了,但是在故事一开头,祥子的洋车便被当兵的抢了,连祥子也被抓了壮丁。
又幸好他机灵,趁乱脱离了部队,并且在逃跑的时候,顺手牵羊,带走了部队丢下的三匹骆驼。回城的路上,祥子把骆驼卖了钱,进城继续拉洋车,准备再攒钱买车,可一直到最后,祥子不但洋车没买成,自己还堕落成了乞丐。
故事就这么简单,过程平淡,没有传奇、没有大事件,而且结局还很悲惨,里面的人物不是死了,就是落魄得要死了。
写得稍微有人气的部分,是祥子的两段感情。
一段是他与租车行老板刘四爷的女儿虎妞,祥子被虎妞勾引,又被虎妞骗婚;
另一段是与大杂院的小福子发生了短暂暧昧。
但是这两段感情偏又一点都不美好,前一段窝囊,后一段没开始,小福子就挂了。
只是看第二遍做笔记的时候,越来越琢磨出味道,觉得它好了。
原因很简单:祥子就是民国时期的“北漂”,他身上有很多我们的影子。
祥子渴望留在大城市,觉得就是在大诚市讨饭,见到的跟乡下也绝对不一样。这跟我曾经心里想的,“大城市的月亮会更美更圆”,如出一辙。
祥子进城,一无所有,我们这些北漂海漂深漂广漂,谁又不是呢?
祥子有他小小的骄傲:身材魁梧,有的是膀子力气。我们也有我们的骄傲,年轻有学历,并且相信我们的学历能为自己挣一个未来,,正如祥子相信他的膀子力气能为自己开出一个世界一样。祥子想买车,这是他半生的执念。他想着,只要有车,白天的时候自己拉,挣出自己和老婆孩子的“嚼食”,晚上把车雇给别人,这样,躺在家里也能挣一份额外的份子钱。我们想买房,这也是我们的执念。从工作那天开始就盘算着怎么攒首付,父母那里可以拆借多少,公积金可以告贷多少。
祥子后来身体坏了,越来越挣不动了,不仅买车的希望逐渐成了一场空,境遇也开始急剧下滑,索性堕落,抽烟喝酒逛白房子,染了一身病,生活的尽头是黑暗,他已经看到了……
而我们的房价,越来越高……
70后的庆幸自己早早买了房,有劫后余庆的感怀。85前的大部分咬咬牙也买了。到现在的85后和90后,一出校门,房价已经在天上飞了,割得到父母的肉的,勉强也买了,偏是真偏,地铁上班,单程一个半小时的都有,还有更多,没指望了,或得了买房焦虑症,或者成了佛系……
这可真应了西方那句谚语: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但凡人遇上的事,只是换了个名字或名词,过程和结果,都在重复。只要把祥子的职业背景换一换,拍成电视剧,大概可以取名为《北京男子图鉴》或《祥子的奋斗》了。
02 祥子 与 刘四爷
人么,不管美丑、穷富,心里挂挂着的东西,大同小异。
比如王健林,他让王思聪实现的小目标是一个亿,而我们的洋车夫祥子也有他的小目标和大目标。祥子的小目标是买一辆洋车,他的大目标是:买了第一辆车,攒钱,再买一辆,再买一辆,两辆……,然后,他也可以开车厂子了!
也就是说,祥子的终极梦想,是过成“人和车行”老板刘四爷和他女儿虎妞那样的生活。可别笑,人祥子不光有小目标,大目标,人家还真的为自己的理想和目标铆足了劲地干着。
祥子为了买车,不抽烟不喝酒洁身自好,不跟没有理想追求的一般车夫为伍,怕传染上他们的恶习。
在车厂他卖力干活,随便什么洒扫修车擦车的活他一人包圆儿,东家刘四爷和虎妞看他实在好,把他当朋友、亲人一般对待。
祥子还有高尚的职业操守,绝对不绕远路,拉车的时候尽想着怎么跑得又快主顾坐得又稳当,到地儿了,祥子也不要高价,只恭恭敬敬说一声:“您看着给好了。”
为了他的小目标,祥子把自己忙成了一个机器,一个陀螺。他成功了吗?
老舍说:“希望多半落空,祥子的也非例外”。
那他和成功的刘四爷之间,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先来看看刘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他是怎么发家的。刘四爷一出场,老舍就给他做了个最简短的概括:“人老,心可不老实。”接着把刘四爷年轻时混江湖的那些“勾当”都唱了个快板:
当过库兵,设过赌场,买卖过人口,放过阎王账,打过群架,抢过良家妇女,吃过官司,进过号子,在号子里跪过铁索。而且,跪铁索的时候,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更没喊过一次饶命。官司就这么硬挺过去了。
从此,刘四爷凭着这一身硬气,有了江湖上的“字号”,名是竖起来了。号子里出来,前清倒了,入了民国,刘四爷眼见着地面上的英雄不再有翻身的机会,这才开起了洋车行,做起了正经买卖。有了混江湖的经验,在对付起这些个拉洋车的老实人,有的是手段:
他一瞪眼和他哈哈一笑,能把人弄得迷迷糊糊的,仿佛一脚登在天堂,一脚登在地狱,只好听他摆弄。车夫们,没人敢跟他耍滑头。这就是刘四爷的本事,跟人折腾,他有的是法子,谁也比不了他狠,谁也没他狡猾。刘四爷这些混江湖的资格和本领,放在现在社会,也是分分钟能成功的狠角色。
上下五千年历史,时间在变,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人性没变,做人的道理自然不变。不然呢,成功学的一大流派就是“历史成功学”,什么读史记看职场、看三国学生意经,在书城比比皆是,可见成功的道理古往今来都是通的。
祥子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读《老舍自传》,看老舍说他自己用了三个词:“老实”、“隐忍”、“傲慢”。看的时候吓了我一跳,这不就是祥子吗?怪道我看书的时候,隐隐觉得一个洋车夫的心理活动,怎么那么丰富,丰富得不像个人力车夫的内心世界。至于祥子的老实、隐忍和傲慢,下一节马上要说到。
03 虎妞 的 爱情与婚姻
祥子为什么又叫骆驼祥子?不仅仅是小说一开头,祥子捡了三匹骆驼。而是祥子就是骆驼:
骆驼——在口内负重惯了的——是走不快的。不但走得慢,还须极小心的慢走,骆驼怕滑;一汪儿水,一片儿泥,都可以教它劈了腿,或折扭了膝。
其实,在大城市讨生活的人,有几个不像骆驼禁不起滑倒呢?我到现在还记得,一个朋友发现胸口有肿块,吓得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是恶性的,她就去跳楼。这样的想法,有的不止我朋友,我自己也曾经有过。
多少年过去,我们还是和祥子一样,像骆驼,脆弱、没有安全感。
说回祥子和虎妞。发生在虎妞和祥子身上的,不是爱情,而是一个猎人在追逐猎物。只是跟《包法利夫人》的男人捕猎女人的情形相反,这里的猎人是虎妞,猎物是祥子。说到底,虎妞和祥子的故事,是一个黑富丑倒追型男小鲜肉的故事。
祥子的出场,老舍几乎给他定位成“一块不错的天鹅肉”。
偶尔,老舍虽然很谦虚地说他“没什么模样”,却不止一次描写祥子的身材以及他坚毅沉默的魅力。
“他的身与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岁,他已经很大很高”
“他计划着怎样杀进他的腰去(指把腰勒得细一点),好更显出他得铁扇面似的胸,与直硬的背”
“他确乎有点像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
这些话翻译成现在的男性审美语言,祥子就是活脱脱一个八块腹肌型男小鲜肉,而且祥子这块小鲜肉比现在大多数鲜肉好:他勤劳、稳重、踏实,他还不爱财,是个真老实人。
与祥子“天鹅肉”的出场形象相对,虎妞一出场,却有点女版“癞蛤蟆”属性。“三十七八”(比祥子至少大十岁)、“虎头虎脑”,后来用曹家高妈的话对虎妞很是煞气的长相再次补刀“她像个大黑塔!怪怕人的!”。
一般作者写两性不匹配,写到一方很丑是极致,而老舍写虎妞特别绝,他不说丑,只是故意把虎妞的性别写颠倒了,让虎妞极度“男性化”。这样一来,虎妞在骆驼祥子面前,失去的不仅是审美这一项功能,连性别优势也尽皆丧失。
虎妞看上了祥子,是全车行皆知的秘密,连七十岁的刘四爷都看出来了:他这个快四十岁的老姑娘,春心荡漾了。虎妞长得很爷们,行动更爷们。喜欢就主动上!
她主动搭讪、挑逗、好吃好喝收买,各种讨好祥子。祥子呢?只一味装傻。因为虎妞有钱有势,但祥子有理想有自信。
祥子的人生理想是:挣钱,买车,然后挣更多的钱,娶一个年轻、长相过得去、身子干净、老实本分的乡下姑娘当老婆,养俩孩子,开开心心过一世。这时候的祥子,纯净又有活力,满怀希望得浑身能发光,按老舍的话说,
“他仿佛在地狱里也能做个好鬼似的。”
祥子这点理想和自信,在虎妞和其他洋车夫眼里,成了一种“眼里没人”的骄傲。虎妞对着这么一块小傲娇的“天鹅肉”,不知道从哪儿下嘴。没办法,只好霸王硬上弓,玩阴的——诱奸。她备好了上好的酒菜,一步步勾引,让祥子掉进了她的圈套。
但是虎妞低估了祥子的“老实”。祥子是老实,但不蠢,他守规矩、有原则。一宵春梦醒来,祥子知道自己上了当,他心里琢磨:虎妞不是处女,我不要她的钱,我也不当这王八。
老实人通常都是一根筋。祥子对处女特别在意,他的这种洁癖不是只针对女方的单向要求,他自己也洁身自好,从不跟洋车夫去“白房子”(白房子是最低等妓院),就是想用干干净净的身子,换人家姑娘干干净净的身子。
所以,祥子从车行跑了,跑到老主顾曹家当起了包车夫,吃住都在主家。没俩月,虎妞追了过来,跟他说,她怀孕了。不久,曹家出了事,祥子又被警察敲了竹杠,身无分文,只好回到车行。
这一次,祥子算是认命。表面上,他是害怕刘四爷父女的威势,实际上,他是对自己的处境有些灰心:买车遥遥无期。这时候,祥子明白了: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力,意识到骆驼本质。人都这样,认识到环境艰难的一刻,诱惑变得更加诱人,明知道诸般不如意,但与生存一比较,那些似乎还都能忍。
祥子带着沉默的隐忍,回了虎妞身边,这一次回归,祥子带有点自暴自弃的绝望,他什么都听虎妞的,虎妞跟刘四爷决裂,他就决裂;妞告诉他,她怀孕是假的,骗他的,他也就那样;虎妞不让他拉车,当宠物一样养着,他就混赖,直到被虎妞折腾得双脚哆嗦,身体开始变坏,他也随便。
而虎妞呢,同刘四爷一样,他们父女俩,看似生活的强者,有钱有势能力强操控欲爆表。刘四爷为了留住能干的虎妞,女儿快四十了也不帮忙找婆家,虎妞便自己偷存零花钱自己找男人,找着了就意气风发,不惜跟刘四爷翻脸对骂,自己出嫁妆租房子把自己嫁掉。
这俩父女,都强悍到全世界我最厉害我最重要、亲情算个屁的程度。但他们都是人,都有软肋。
虎妞和她爹刘四爷一样,能力越强,欲望越强,能挣更能花。俩父女吵翻脸后,刘四爷一怒之下,卖了车行,趁着七十岁年龄人生的末梢,带着所有的钱到上海花花世界去撒欢挥霍了。失去了车厂的虎妞,手里的钱被她一天两天地坐吃山空,硬生生吃出了难产,白白送了性命。
荒唐吗?有点。但是又很现实。刘四爷这种当钱耙子一辈子,临了想要补偿的心态,不少见;虎妞带着钱没了的失意,抵死放纵吃喝享乐的惯性,也并不少见。
因为人生下滑带来的恐惧,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刘四爷和虎妞有钱有能力的人,照样有恐惧,对他人失去掌控的恐惧和没有钱的恐惧。祥子这种穷人,对环境依赖更重,恐惧更甚,他还对身体本钱有严重依赖。所以祥子第一次放弃自我,是来自对环境的恐惧,被警察敲了竹杠,让他觉得人再强,也就那么回事,所以作为逃避,他选择了虎妞。祥子第二次堕落,是身体垮了,这一次,唯一的凭仗没了,便彻底堕落。
你可以说,《骆驼祥子》这本小说,说的是旧社会对人的压迫,但我觉得,《骆驼祥子》更像是一本关于恐惧和死亡的书,对环境的恐惧,对人性脆弱的恐惧,是人在社会面前,骆驼本质的表演。它所探讨的,不光是旧社会和旧社会的人,也是任何时代,任何人,是个体与环境的共存与矛盾。最后附上我《骆驼祥子》里面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最后附上我《骆驼祥子》里面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人若是看透了自己,便不会再小看别人。
《骆驼祥子》是一出彻底的悲剧
而对于祥子来说,他一开始对那个社会有着美好的想法:有一辆车,可以自食其力。这个“车“的意蕴并不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它还是祥子自我尊严与自我价值的象征:祥子喜欢车,祥子喜欢拉车。有了车,就有了美好的生活:既可以实现赚钱的生存价值,也可以实现自我价值的实现。可惜这一切都在腐坏的社会中成了泡影。
老舍在写作《骆驼祥子》的时候,给这个故事设置了一个美丽的背景:北平城.
老舍笔下的北平城是美丽的:
“天这么一热,似乎把故都的春梦唤醒,到处可以游玩,人人想起点事作,温度催着花草果木与人间享乐一齐往上增长。南北海里的绿柳新蒲,招引来吹着口琴的少年,男男女女把小船放到柳陰下,或荡在嫩荷间,口里吹着情歌,眉眼也会接吻。公园里的牡丹芍药,邀来蚤人雅士,缓步徘徊,摇着名贵的纸扇;走乏了,便在红墙前,绿松下,饮几杯足以引起闲愁的清茶,偷眼看着来往的大家闺秀与南北名花。”
老舍对于北平始终有着一种非常喜爱的感情,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忽视了这座城市中可怜的人们。美丽的北平与祥子凄惨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更是体现着故事的悲凉。
看完《骆驼祥子》,我常常想:如果祥子在小福子去世之后,回到曹家,他是否能振作起来?
老舍在这里直接击碎了幻想。他写了另外一个车夫老马。老马有着自己的车,这正是祥子当初梦寐以求的。然而即使有着自己的车,老马也赚不到几个钱,大冬天的,连过冬的煤球和柴火也买不起。老马的儿子还被抓去当兵,儿媳妇又离他们而去,只留下一个孙子小马与其相依为命。
看着老马的遭遇,祥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有自己的车又怎么样呢?有自己的车生活就会好么?
祥子再一次遇到老马是在去找小福子的路上,那时小马已经死去半年了,老马也把车卖了,在街上卖烧饼。他对祥子说的话可以说是作者自己对祥子命运的判决:
“你想独自混好?谁不是那么想呢?可是谁又混好了呢?当初,我的身子骨儿好,心眼好,一直混到如今了,我落到现在的样儿!身子好?铁打的人也逃不出去咱们这个天罗地网。心眼好?有什么用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并没有这么八宗事!
我当年轻的时候,真叫作热心肠儿,拿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作。有用没有?没有!我还救过人命呢,跳河的,上吊的,我都救过,有报应没有?没有!告诉你,我不定哪天就冻死,我算是明白了,干苦活儿的打算独自一个人混好,比登天还难。”
我最喜欢的关于《骆驼祥子》的点评是这一句:
”在下落的时代里,个人任何向上的用力都是徒劳的,都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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