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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九阴九阳情话(金庸新九阴九阳捌)

金庸九阴九阳情话

第十九回 三女同峰意参商

  杨逍凛然道:“好功夫,待本座领教领教。”

  张无忌知杨逍少年时已为武林高手,晚年武功益加精纯,放眼江湖,已少有对手,又听他喝破这路武功,还道他已有对付的良策,便拉殷野王飘然退后。

  其实杨逍岂有万全之策,不过见这路神功威力太大,教主虽神功盖世,究非仙佛之体,万一有个疏虞,明教岂不尽数折在玉门关外,逞论入关与各派理论,消嫌解怨,共抗外敌了。

  便思牺牲自身,以毕生武功与之周旋百多招。纵然不敌毙命,教主也可窥出其武功路数来,有备而战,庶可胜之。

  段子羽眼见四周明教教众聚愈多,已有数百人之多,心中凛然,自己一方,除华山二老、宁采和、成楠、詹春尚可独挡一面外,其余弟子恐非群魔对手。自己虽功力猛增,与张无忌一战亦无胜算可言,其余人可绝非杨逍、殷野王之敌。倘若群殴起来,自己两派人取胜之数怕可屈指可数了。见杨逍上来,笑道:“杨左使,贵教人多,何不一起上来,这般一个个打将起来,何日方得打完。”

  张无忌冷冷道:“你只消胜杨左使一招半式,我们即刻走路,明教从不做以多凌寡之事。”

  段子羽知他一言九鼎,登即心神笃定,对付张无忌没有把握,对付杨逍可是游刃有余。

  司徒明月俏声道:“莫伤了我师傅。”便退了下去。

  杨逍虽已多年不用兵刃,此际却不敢托大,从一名教众手中要过一柄长剑,笑道:“杨某不才,领教段掌门的六脉神剑奇功,练武之人得死于这种神功下,也就死而无憾了。”

  段子羽笑道:“杨左使乃内人之师,晚生虽不得已得罪阁下,却还不致如此。”拔出倚天剑来,剑甫出鞘,已然寒气逼人,虽黑黝黝没有光泽,但明教中人大都认得,失声惊叫道:“倚天剑!”张无忌也纳罕,当年吴劲草和辛然只接续上屠龙刀,因倚天剑毙过不少锐金旗的教众,是以坚不接续,张无忌便将断剑还与峨嵋派,不知何以到了他手中,又接续得如是完好,俨然是新铸一般。

  段子羽朗声道:“武林传曰:‘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今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现令屠龙刀出,晚生又不欲听命于贵教,只得天倚以剑争锋了。“明教教众无不怒吭胸臆,段子羽之语俨然要独力对抗明教,张无忌也略略皱眉,暗道此子忒狂妄。

  杨逍须眉一轩,怒声道:“接招。”一剑陡然绽出十余朵剑花,剑身微颤,声作龙吟。段子羽并不格档,一剑刺向杨逍胸口,后发先至,所刺又正是杨逍这一剑的空门。

  杨逍“咦”了一声,侧身闪避,剑反刺他右肋,段子羽亦不转身,手腕一翻,剑已反手击出,隐隐雷鸣中,紫芒闪闪,真具雷轰电掣之威,杨逍剑至中途,段子羽剑芒已堪堪沾到他手腕,杨逍大骇,膝不曲、腰不弯,身子僵尸般蓦然向后滑开三尺。

  段子羽喝道:“好,素闻杨左使武功了得,见面犹胜闻名。”

  明教教众均知左使这一招虽使得俊极,却是落了下凤。

  眼见段子羽随手两剑,似乎漫不经心,随意所之,而左使居然全力闪避,均骇然心异。

  却不知段子羽这两剑均是凝聚独孤九剑和天雷剑法两大绝世剑术的精华而成,杨逍虽博通天下剑术,于此两门绝技可是一无所知,是以一上手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张无忌一看便知杨逍绝非敌手,深恐他有个闪失,上前道:“杨兄且退,本座见两位神技相搏,技痒难熬,我与段少侠在京中一战,尚未分出胜负,这一场让与本座如何?”

  杨逍本是一代武学宗匠,虽仅两招,已知功力相差许多,张无忌不过是替他找台阶下罢了,躬身道:“谨遵令旨。”

  适才那一剑已惊得他一身冷汗,无言退下。

  张无忌接过长剑笑道:“京师一战,我仗宝刀之利断你长剑,段少侠果然神通,找了柄削不断的宝剑来,这回张某不知要换儿回长剑了。”

  段子羽笑道:“仗神兵利刃之威,哪能显出武功高下。晚主若是无奈削断张教主兵刃,就算作晚生输了。”

  周围人无不感匪夷所思,两剑相争,岂能不相交,倚天剑锋锐无比,唯屠龙刀和圣火令能挡其锋锐,旁的兵刃一经交击便断作两截。段子羽如是说,无异于自套枷锁。

  张无忌也直感啼笑皆非,自己先时打遍天下无敌手,岂两人酣战良久,俱是愈战愈勇,内力不见消减,旁观诸人早已目眩神摇,膛目结舌,作声不得。

  段子羽蓦然长啸一声,运起全身功力作乾坤一掷之击,霎时间张无忌身前白气轰然迸散,张无忌一剑横搭,运起乾坤大挪移第七层心法,向外引去。不料段子羽这一击直如巨雷轰击,张无忌全力一引,居然只移动寸余,倚天剑疾刺左胸,张无忌心中大骇,却也临变不惊,倏出两指,夹住倚天剑,剑尖稳稳定在前胸上。

  杨逍等人吓得魂飞天外,忙忙欲上前抢攻。段子羽忽然弃剑道,“张教主果然神功,晚生佩服。”

  张无忌惊魂甫定,他一生中除与少林三高僧渡厄、渡动、渡难的金刚伏魔圈打个势均力敌外,从未遇这般险状。

  见段子羽弃剑而退,显是不愿以内力相拼,笑道:“段少侠神勇天纵,张某已然输了半招,这一场真是生平最快意一战,虽败犹荣。”两指拈住剑尖递了过去。

  段子羽接剑道:“张教主言重。这一场至多是平手,若比拼起内力来,晚生恐非对手。”

  两人相视而笑,登即起惺惺相惜之心,有如此对手,方不负所学绝技,亦可免独孤求败之叹。

  张无忌笑道:“段少侠似是去昆仑作客,可惜张某中原有行,不能尽地主之谊了。”

  段子羽道:“张教主既去中原,如能驾临华山,晚生定当好生款待。”张无忌笑道:“再大战一千回合?”两人哈哈一笑,相互心折不已。

  张无忌拱手为别,与一千人启程赶赴中原,段子羽和华山派入送昆仑派回其本派基地——三圣坳。

  一路上,段子羽将西行到天龙寺和坠入悬崖侥幸不死又与司徒明月缔结良缘之事细述一遍,众人方始恍然,均想在绝谷之中,只有一男一女,又都才貌双全,不结成夫妻还干什么?

  高思诚笑道:“还是我老人家有先见之明,那天我就说司徒姑娘是老婆打老公,现今不真成了咱们掌门夫人了。”

  除岳霖外,众人均不明就里,忙问端的,高思诚最喜与段子羽打趣,当下洋洋洒洒细述一遍,听者无不解颐。

  段子羽和司徒明月俱感羞涩,岳霖本欲喝住师弟,但想大家知道也好,免得怀疑掌门人是登徒子之流。

  到了三圣坳,昆仑派尽全力款待华山派八日,段子羽便率众回归,詹春苦留不住,直送出三十里外,方洒泪而别。

  这一日,路经一片桃林,见桃林一片旷地上两男一女正斗得激烈。

  使剑的一男一女似是名门所出,均三十许人,男的蓝衫飘飘,女的着一身鹅黄绸衫,更是飘逸若仙。对手那位男子却是个中年乡巴佬,也不持兵刃,双拳疾晃,迎战刃剑。

  旁边四童,四鬟,捧着玉萧、瑶琴,也均清秀华丽。

  三人却对华山派人视若罔闻,兀自酣战连连,华山派人齐地驻马观瞧,看了半晌,都纳罕不已。

  段子羽见一男一女所使剑法甚是了得,双剑合壁之下较之华山的正两仪剑法和昆仑的反两仪刀法威力尤盛,招式搭配上可说天衣无缝,只是一到致敌要害之处,便倏然而止,眼见只消再将剑刃推进几分,便可伤敌剑下,二人却俱不作此举,似是对敌手大留情面。

  那位中年乡巴佬双拳舞动,更是怪异。拳法空灵虚飘,似不为打人而用,双手上招式截然不同,居然使出双手互搏术来,精妙无比。

  岳霖看了半晌道:“那男的所使剑法,似是全真剑法,可全真教衰落已甚,绝无这般高手,另两人招式却是看不明白了。”

  华山派中以他见闻最搏,他既看不出来,旁人更是莫名其妙。段子羽对武功的优劣自是一目了然,但对各门派武功是所知甚微,尚不如宁采和与成楠了。

  三人酣战良久,段子羽愈看愈奇,那男人所使剑法还则罢了,那妇人所使剑法飘飘若仙,姿式娴雅,却美绝丽绝,大如佛经中所云:“容仪婉媚,庄严和雅。端正可喜,观者无厌”。两种剑法单一而论,较之天雷剑法和独孤九剑逊色多了,但双剑合壁,却有点铁成金的妙处,双剑合舞,浑无破绽可寻。暗暗点头称羡,自忖惟有六脉神剑使出,方可取胜。

  那中年乡巴佬托地跳出圈子,拱手抱拳道:“贤伉俪双剑合壁,的是天下第一,兄弟佩服。”

  那一男一女双剑齐收,女子笑道:“周兄的七十二路空明拳,左右互搏之术方是天下守式中第一。”

  高思诚听了不忿,大声道:“师哥,这又冒出两个‘天下第一’来。”

  岳霖冷冷道:“师弟,人家关起门来自封字号,关你甚事,休得多言。”他明是叱责师弟,暗下却满是讥刺。

  三人一闻此言,齐地向这面望来。那一男一女已了段子羽,都微笑不已,中年乡巴佬姓周的却是面色疾变,冷笑道:“是哪路英雄降临,周四手的三脚猫功夫当然不成气得很,却愿向各位领教一二。”

  段子羽等听他自称“周四手”,俱哄笑不已。段子羽对这三人甚感亲厚,忙飘身下马,一揖道:“说笑之言周兄切勿见责,莫说比试,这双手互搏之术小弟练了数日;仍不得门路而入,周兄使的出神入化,我等佩服。这一套七十二路空明拳更是开拳法之别径,令人眼界大开,倾服不已。”

  周四手听他大赞自己武功,登时霁颜欢笑,犹横了华山二老一眼,气犹未泄。

  那女子抿嘴笑道:“周大哥,这位少侠便是鼎鼎大名的华山掌门段子羽先生,段世兄先人便是南帝一灯大师,与令先沮大有渊源。”

  周四手一听,登即喜不自胜,抓住段子羽的手连摇不已,大见亲热,笑道,“是段世兄,礼数怠慢,勿怪,勿怪。”

  段子羽讶然道:“这位大姐何以认得小弟,恕小弟眼拙,实是想不到曾在何处识荆。”

  他记性奇佳,凡见过一面的人便是隔多少年,也能想起,眼前这对神仙伴侣却委实记不起来了。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从你十岁时,我就认得你,你不认识我倒是不奇。段世兄神功大成,段氏一脉后继有人,我等也无愧了。”说罢与那名男子拱手向段子羽一别,飘然而去,叮叮咚咚的瑶玲和呜呜咽咽的玉箫声渐行渐远,片刻间已渺不可闻。

  段子羽诧异莫名,直感匪夷所思,苦笑道:“周兄,这两位大哥大姐是何方高人?”

  周四手嗫嗫嚅嚅道:“这个,这个么,他们不说,必有缘故,让他们自己告诉你好了。

  段世兄,后会有期。”一拱手,也溜得没影了。

  段子羽怔在当地,百思不解,司徒明月过来笑道:“段郎,不过是几个疯子,理会他们作甚?”

  段子羽本欲与这三人结交,哪料片刻间如昙花一现,迅即鸿飞冥冥,心中大是怅惘。

  而这三人以“世兄”相称,显是与先祖大有渊源,却又不明言相告,更感匪夷所思。

  一行人继续前行,段子羽一路仍是参悟不出,只得罢了。

  途中离欧阳九墓所不远,段子羽便欲祭拜,折向三清观而去。

  离三清观尚有数里之遥,已见远处烟火腾突,估算地点必是三清观无疑。段子羽心头陡震,喝道:“你们随后跟来。”如箭离弦般射出马背,电闪般向三清观疾驰。

  尚未到得近前,已听得叱喝惨叫之声不绝,段子羽忧心如焚,惟恐欧阳九庐墓再遭荼毒,身子平平直飞而驶,已臻御风而行的境界。

  片刻间即已驰至墓前,但见两名明教教众正往欧阳九墓上喷油,意欲点火焚烧。

  段子羽急怒并迸,十余丈远处六脉神剑齐射而出,剑气如电,两名教众登即中剑毙命。

  段子羽但见黑压压明教教众数百人,乃是锐金旗和烈火旗教众,孙碧云长剑狂舞,道髻散乱,浑似疯人一般,与二十余名道士被困在观门前。

  段子羽厉啸一声,冲入人群,两手九阴白骨爪随手抓出,每一爪出,必有一名教众头骨透穿而毙。他再不容情,片刻间已抓死三十余人,这些教众几十般兵刃向他攻到,但他步法玄妙,每如游鱼般从兵刃网中滑脱而出,却又飘逸若闲庭散步。

  段子羽脚下飘飘,身形如鬼似魅,一闪一晃之际便有人中爪而亡;诸般兵刃堪堪欲打到他身上,被他如泥鳅般滑脱,反倒伤了不少自家人。

  明教此番在大光明顶集结后,便由张无忌统率,进中原与各大门派消释过节,以期联手对敌,共襄盛举,推翻朱元璋的帝业。

  明教各分属与武林各派积怨已深,是以分批潜入,以免化解未成,反先打个七零八落。

  五行旗烈火旗和锐金旗由青翼蝠王韦一笑带领,行至三清观时,前仇旧恨不免齐上心头。

  韦一笑首次铩羽便是在这三清观前,厚士旗掌使颜垣与教中二十余名好手更是尽数毙命于兹,三清观又为天师教所据,张无忌虽云与各派消释前嫌,实则是为对付天师教,是以韦一笑与吴劲草、辛然计议之下,便倾众来此,意欲举手灭之。

  段子羽因得张正常器识,三清观中惧是天师教佼佼出群者,孙碧云更为张宇初首徒,文资武功亦得师傅所传大半。韦一笑等若非乘其不备,偷袭得手,一对一地决斗,实不知鹿死准手。

  烈火旗众一潜入即以喷筒射出油漆,此乃西域所产石油,随即以火筒点燃,登时三清观陷于火海之中。

  三清观道士虽俱好手,但武林中鲜有敢至此处撤野火的,时日一久,自不免疏于防范。

  猝变之下,纷纷抢出观来,却被锐金旗众几百柄长矛、短斧、几千枝利箭打了个不亦乐乎,接仗之下,人手已折损一半。

  孙碧云知守墓乃张宇初重命所寄,若弃而逃走,必遭严惩,是以抱定必死之心,浴血苦战,半日下来,仅余二十几名弟兄,虽死战不退,却已覆灭在即。

  所幸段子羽如神人天降,九阴白骨爪更是凌厉无俦,所向披靡,明教眼见得手,哪料杀出他来,见他威猛如虎,飘飘若龙,一双九阴白骨爪上下翻飞,纵横驰骋,直如入无人之境。

  韦一笑见他到来,登即迎上,意欲缠住他须臾,便可将孙碧云等尽数击毙,再将之乱刃分尸。

  段子羽轻功此时较他犹盛一筹,并不与他恋战,身影飘飘,专向教众们下手,韦一笑随后紧追,却总是半步之差被他滑开,明教教众哪里是他对手,人群拥挤,几项法宝尽皆无用武之地,盏茶工夫,已被他抓毙百人有余,人人脑浆流出,红白相杂,死相奇惨。

  孙碧云等见强援已到,喜出望外,蓦然间精力倍增,长剑呼呼,击杀出来。

  段子羽一爪抓毙一人后,蓦感后背一痛,冰寒彻骨,便知已中了韦一笑的寒冰绵掌。心中一怒,陡然回身,姆指一伸,少商剑法劲射而出。

  韦一笑心骇若死,普天之下除张无忌外无人能中了寒冰绵掌还能发招,蓦见剑气如紫电,身子一仰,顶上头发被剑气横削一片,总算应变奇速,否则必被击穿脑额。

  段子羽剑法使开,大开大合,打得韦一笑左窜右伏,狼狈不堪,尚幸在他身法迅捷,段子羽连发五剑,均被他避过,最后一剑竟尔不得已着地疾滚,名家风范也被打尽无余。

  段子羽忽感后背一痛,反手一爪捞出,正中那人肩骨。

  却是吴劲草乘隙偷袭,一拳得手,不料没伤到敌手,反被九阴白骨爪抓穿肩骨。他病彻骨髓,却坚忍不出声,一双眼中也泯然无畏。

  段子羽哪管他怕或不怕,又一爪出,直透他前额,随手一抛,打倒一名教众。锐金旗下教众登即如疯虎般涌上,个个目毗欲裂,状似疯虎。段子羽呛嘟一声掣出倚天宝剑,横砍直劈,无论兵刃还是肉躯,遇之无不立折剑下。片刻问已将三十几名锐金旗众剑下分尸。

  众人见他如佛教传说中的修罗王一般,杀人如麻四字似乎犹不足以形容,直如天威电扫,沛然莫可御者。

  夕辉中,但见段子羽浑身血染,兀自仗剑劈杀,黑黝黝的剑身上紫芒绚丽,剑声如雷,剑扫似电,有些人不待剑刃加身,便已胆碎而亡。

  华山派人早到,见此景象全都心头狂震,华山二老闯荡武林一生,也从未见过如此凶杀场面,人人驻马观瞧,并不上前相助。司徒明月面色惨白,泪眼莹莹,怎么也想不到夫君竟尔变成了杀人魔王。

  孙碧云等也收剑观看,均自骇然若死,实想不出这究竟是“人”还是“神”。

  韦一笑长叹一声,拉住欲上前拼命的辛然道:“逃得一个是一个,来日再报此血仇。”

  两人疾向西北角逃窜,华山二老虽截不下韦一笑,却可截住辛然,但此际人人心中均有不忍之感,望着明教教众似待宰羔羊,平日虽嫉恶如仇,此时却都发了恻隐之心。

  司徒明月蓦地里喝道:“段郎,你还杀得不够吗?”

  段子羽一闻此语,如西湖灌顶,陡然醒觉,他无名火下,杀人已是不自觉之事,若非司徒明月一喝,当真要欲罢不能了。

  数百余教众被段子羽天威横扫,仅余四十余人,个个面如尘土,抖战不已,死固然可惧;但这等惨象较诸死犹可怕百倍、千倍。

  夕阳如火,照得满地是血红一片,尸体狼籍,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微风吹来,人人心中均打了个机伶,不知这是修罗屠场还是人间地狱,十八层地狱中怕也无此惨象。

  余下的教众如白痴般,既不战,亦不逃,两眼发直,高思诚喝道:“你奶奶的,饶了你们还不快滚。”

  有十几人闻言跌跌撞撞地逃去,有几人已被骇死,吃他一喝,委顿于地,另外二十余人兀自立于当地不动。孙碧云大奇,近前端详一遍,惨然道:“他们都吓成白痴了。”

  说罢,一剑一个,尽数刺死,人人均觉此是一番善举。

  段子羽也被自己的杰作震呆了,实不敢相信这惨烈场面是自己一手造成,半晌无言。

  当下三清观道士扑灭余火,抬死治伤,华山派人默默将明教尸体集殓一起,举火焚烧,明教教众遗下不少油筒,火筒,尸体虽累积如山,焚烧起来倒不费事。

  司徒明月跪在火堆旁,双手在胸前捧作火焰状,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上。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她虽一心跟定段子羽,叛教叛师,但多年积习终究不能尽去,便为这些教众念诵悼亡之词。

  段子羽已洗去血迹,换了衣裳,复又焕然如玉树临风,听她念诵,便也扣剑相和,高声念诵。

  司徒明月诵完毕,怒气不解道:“人都是你杀的,这会子充什么善人。”

  孙碧云笑道:“姑娘,段公子一杀了魔教中人,便为他们超度亡灵。”司徒明月忿忿道:“假惺惺。”

  段子羽冷然道:“他们活着是我仇人,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我还不至与死人为仇。

  韦一笑枉称豪杰,居然连墓中人都不放过。”

  司徒明月也知韦一笑欲纵火焚烧欧阳九陵墓,才致段子羽凶性大发,毙杀如是多人,黯然不语,待火尽尸化,便挖墓葬下。

  三清观已被焚烧大半,所幸观后精舍无恙。华山派人与三清观道士便在精舍休息,段子羽和司徒明月却到地下密室过夜。

  密室中,段子羽睹物思人,伤感不已。遂向司徒明月细述欧阳九如何拼命将自己救出,万里逃避追杀,来到这里,抚养教诲,百般思德,虽是仆人,何异于父母,每至感伤处,辄哽咽不能成语。

  司徒明月此时方识清其赤子之心,对欧阳九云天高义心折无已,才知韦一笑等实是触犯大忌,遭此屠戳亦是自食恶果。心中释然,反悔自己怪责段子羽了。见他泪眼不干,大是不忍,取帕拭泪道:“我实是不知,错怪你了。”

  段子羽叹道:“天幸九叔陵寝无恙,他老人家若死后复遭荼毒,我段子羽百死何赎!”

  司徒明月偎体入怀,劝慰道:“你今日大展神威,九叔于墓下也必当欢颜,何憾之有。”

  两人情话绵绵,絮烦半宿,方解衣登榻,效于飞之乐,司徒明月屈意奉迎,绸寥倍至。

  第二日,段子羽亲手将欧阳九陵寝洒扫干净,焚香礼拜,尽哀方止。

  天师教陕西分坛闻讯,连夜增派人手,重修三清观,对陵寝防守益严。

  段子羽等告别启程,半日已抵华山。不想张宇真早已在山上守候,见他带上个美人,已料知八九分,笑道:“好啊。你自己出外拈花惹草,倒叫我给你看家。”

  司徒明月早知张宇真和史青之事,那时两人在绝谷中焉知有聚首之日,此地蓦然撞见,羞得无地自容,段子羽也大是尴尬,不想真来个三堂会审。门下弟子早已识趣远避。

  张宇真倒是落落大方,拉着司徒明月的手甚是亲热,端详片刻后笑道:“羽哥,果真法眼无讹,这等仙女似的美人你在哪寻到的?”

  段子羽知一言难尽,先将司徒明月送至一间精舍,令两名女弟子照顾饮食,便回至自己寝居来。

  张宇真翘着脚,见他进来,恨恨道:“你这人忒不老实,明知我并不嫉妒,上回怎的只招出一个,还不跪下请罪,尽数招来。”见段子羽只是苦笑,气道:“你也忒煞作怪,我身边两个美人送给你都不要,倒费心巴力地到外面去找,何苦来哉。”

  段子羽不由分说,把她抱在怀里,将这半年遭遇讲与她听。张宇真吓得几欲丢了魂,些微醋意更是影都没有了,抱住段子羽再不肯放开,生伯他真的平空里飞去了,心头兀自怦怦跳个不停。

  半晌,她才定下神来,又叽叽咯咯地与他说笑,道:“你哪天把史家大妹子也接来吧,扔了人家近一年了,史家大妹子万一等不及,嫁了旁人,你可如何是好。”段子羽笑而不答,却也暗自思忖该当央请武林中大有声望的前辈作媒人,前去丐帮提亲。

  张宇真又笑道:“皇上真把玄武湖给了你了。现已动工备料,只待你定下样子,便破土建府了。”

  段子羽对此事浑不在意,午后两姐妹相见叙话,张宇真委实不着恼,司徒明月见事已至此,亦无可奈何,张宇真又着实亲热,她倒有个说话的人了,二人倒也相处晏然。

  段子羽大集派众于议事大厅,吩咐道:“此番魔教大举进入中原,虽云与各派化解旧怨,但魔教向来狡诈阴险,其言亦不足信。今后如遇魔教中人,立地格杀,不得容情。但对地字门众女不妨网开一面。”

  众人凛然听命,这些弟子与魔教中直接成仇的并不多,但师长先辈多有丧命于众魔头之手的,对魔教开战自是人无异言。

  是夜,段子羽与张宇真睽违半年,久别胜新婚,自是恩爱无比。况且段子羽身遭大劫,得以还归,实属天幸,张宇真更加平空里得了至宝,一夜爱抚温馨,远胜往日,直恨不得化在他身上,永不分离。

  二人尽力缱绻数日,张宇真不欲在华山久留,遂与从人回南京去了。

  段子羽知此番尽屠锐金,烈火两旗,大仇已成,再无化解可言。遂日夜督促弟子练剑,以备明教寻仇。

  这一日他正督练剑阵,弟子传报百劫师太上山拜访。段子羽一怔,忙迎出山门,见百劫师太左手挽着净思,右手拉着史青,飘然而到。

  段子羽蓦然得见史青,真是喜上之喜,与百劫施礼后,笑道:“好妹子,你几时与师太相遇的?一年不见,妹子益发清秀了。”

  史青面色苍白,见他笑嘻嘻上来拉手,伸手便给他一记耳光,甚是响亮。段子羽岂料有此,被打得七荤八素,兀自不解何故。

  百劫在旁笑吟吟不语,华山二老、宁采和、成楠俱掩口而笑,掌门人德威毕竟有限,现今也碰个硬钉子。好在掌门人神功非凡,面皮上的功力自也非同小可,不怕其承受不起。

  史青还欲再打,净思看不过,忙将她拉住。段子羽众目睽睽之下吃此一掌,脸上虽不疼痛,面上也觉无光,见史青泫然欲泣的神态,忖思她必是恼自己近一年不去找她,亦自感愧疚,汕讪地邀百劫至客厅坐地。

  百劫笑道:“段掌门,人可给你带来了。这小丫头死缠着我非要在峨嵋出家不可,我可没胆子给她落发,是以到华山请你定夺。”

  段子羽闻言大骇,苦笑道:“好妹子,好端端的去出什么家?”史青瞪他了眼,听他一句句“好妹子”叫着,外人面前也不避嫌,心中一软,百感交集,伏桌痛哭起来。

  净思将史青拉至段子羽房中安抚,百劫才对段子羽细述根由。

  原来史青自他君山一别,便鸿飞冥冥,再无消息,江湖中倒盛传华山掌门段子羽做了天师教乘龙快婿,史青闻讯,羞愤欲死,幸而史红石百计防范,未出大事。

  史青心神稍走后,以为段子羽必重返君山,遣人作媒,虽以丐帮干金之尊效那娥皇之举,未免太过委屈,但心中一想到段子羽飘逸风神,软语体贴,便想煞爱煞,也就认了。

  哪知段子羽一去经年,再无半点消息,心灰意冷之下,便坚执要在百劫门下出家,百劫待段子羽如子,那肯给她落发。史红石也百般死劝,无亲她铁定一条心,不许出家便以死相胁,史红石泪眼涟涟,也不敢过于逼她。百劫哄了她几日,恰闻段子羽在三清观大战魔教,知他回归华山。

  便带史青到华山来,允诺说如她与段子羽见过后仍欲出家,便替她落发。

  段子羽听后,良久无语。

  百劫皱眉道:“你这孩子忒爱胡闹,这等人生大事也是闹着玩的。少年风流固然无妨,却也不能大过。”段子羽慢慢将这一年的事概述一遍,饶是百劫师太定力绝高,也不禁怦然心动,良久方镇定下来。不由叹道:“这就怪不得你。了,我也早知事出有因,你断不是天性凉薄,寡情少义之人,此次大劫得度,实乃天幸,”便亲自找史青讲明情由去了。

  高思诚笑嬉嬉凑上头来道:“掌门,素闻丐帮降龙十八掌乃掌功第一,你受了一掌连皮都没碰破,可见……”不待他说完,岳霖一把抓住他后颈,扬手抛出厅外。

  有顷,百劫师太回至大厅,笑道:“羽儿,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小妮子面皮嫩,还得你再去哄哄。范巫佑疠氲叵肫穑阊肟野儆资Υ笞髅剑叭ヘぐ锾崆住0俳儆挠牡溃骸安*想我离俗二十余载,反倒又要作起月下老了。”一诺无辞。段子羽大喜,以百劫师大的声望,从中作媒,这段婚姻也可算风光了。

  段子羽回至寝居,净思恰好出来,嘻嘻笑着,刮脸羞他。段子羽作个金刚怒目势,净思便笑着跑开。

  段子羽进屋,见史青兀自面壁而坐,垂泪不止,笑道:“妹子怎地学起达摩老祖来了,参禅打坐。”史青亦不理他。

  段子羽无奈,只得把“好妹子”喊了几干遍,史青方回转头来,收泪不哭。她既得知缘由后,心中早已将他恕过,只是苦挨了一年岁月,就中辛苦又向何人道来,不免故作些张致,拿捏他一番,以渲泄胸中块垒。

  段子羽见她面上仍有泪珠,两颊已转嫩红,恰似出水芙蓉一般,艳丽不可方物。心中爱煞,轻舒猿臂,将她揽人怀中,史青就势在身上乱擂一阵,伏在怀中又哭一场,心中方始释然。

  两人嫌隙既释,不免旧情重萌。是夜,二人鸳梦重温,颠鸾倒凤,绮旎百态,自难尽述。

  第二日食毕,百劫笑对史青道:“史姑娘,随我回峨嵋落发吧,凭你的武功才智,将来倒可承继我衣钵,峨嵋也不愁后继乏人了。”史青娇羞不胜,扯着百劫厮闹得不亦乐乎。

  百劫笑道:“好了,我可禁不住你的降龙十八掌。你便有心落发,我也没这胆子,段掌门不把峨嵋山掀过才怪。”

  大家说笑一场,便去练武场观看四人剑阵。

  几人正议论间,执事弟子跌跌撞撞,慌慌张张跑上来,喘气道:“掌门,有人打上山来了。”

  众人齐地愕然,段子羽拔剑笑道:“莫非是魔教又来了,待我将他们拦在山门外。”

  执事弟子苦丧着脸道:“不是魔教,是丐帮史帮主带人杀上山来。”

  众人闻言都是苦笑,知道史红石替女儿出气来了。史青忙道:“师太,您和我妈说清。”扭身跑入屋里。

  百劫笑道:“丈母娘打女婿,这场架可难劝得很。”

  段子羽收剑还鞘,忙忙向山门迎去。

  甫至山门,史红石已杀气腾腾赶到,劈头看见段子羽,不由分说,左掌一圈,右掌直击而出,一记“亢龙有悔”结结实实打在段子羽胸上,怒道:“我先毙了你这不义之人。”

  段子羽既不敢还招,又不敢运力反弹,只得以内力消解。后面跟来的百劫师太喝道:“史帮主且住手,贫尼有话讲。”

  史红石知百劫与段子羽交好,她一赶至,自己便出不了手,喝道:“这奸贼害我女儿一生,无话可说。”说话间,运掌如风,什么“见龙在田”“利涉大……潜龙勿用”“利见大人”十八掌尽数结结实实打在段子羽胸腹后背之上,每一掌均全力而发,却掌掌如中败革,连砰砰之声都没有,待得百劫赶至,十八掌已打完,段子羽浑若无事般站在那里,待她打完,方躬身道:“晚辈段子羽恭迎帮主大驾。”

  众人见此,无不骇异,直感匪夷所思。丐帮降龙十八掌何等威力,纵然以百劫之能,也绝不敢以胸腹硬受一掌,何况十八掌之多。

  史红石更是诧异,自己功力虽尚未臻极境,但十八掌之下,纵然铁铸的人也要打得不成模样,不料他硬受之后不但夷然无事,还能施礼说话,急怒交迸,喝道:“好贼子,我杀不了你,你便杀了我吧。”

  丐帮降龙十八掌毕竟非同凡响,段子羽硬挺下来,胸中气血沸腾,施礼毕再也讲不出话来。成楠见状,忙上前伸掌按在他灵台穴上,内力输入,段子羽得他紫霞神功之助。片刻间即已调息如常。

  百劫将史红石拉到一边,苦笑道:“史帮主,你忒也莽撞,真要将他打死,青姑娘非跳崖不可,”当下将段子羽身罹大劫、侥幸得脱,与史青情好如初,并央自己作媒之事略述一遍。史红石急怒之下又转狂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知段子羽武功高强,自己恐非敌手,是以将传功、执法、掌钵几大长老并各分舵主中武功佼佼者一并带来,意欲与华山拼个你死我亡,哪知事态突转,变成这等局面。

  丐帮几大长老和分舵主敌意甚深地环列在旁,虽知段子羽一人已难应付,现又有百劫助拳,恐怕讨不了好去,是以帮主不下令,谁也不敢动手。眼见帮主急怒转笑,俱心中纳罕,直感匪夷所思,不知百劫以何等大慈大悲的佛法点化了帮主。史红石一时啼笑皆非,实感难以收场,正忖思如何开口,忽听一人吼道:“好小子,欺负到我徒儿身上了。”人尚未见,空中暗器之声劲厉呼啸,八百枚暗器齐向段子羽打来。

  众人齐声喝道:“不可,小心。”蓦见空中紫气纵横,遮天蔽日的暗器霎时不见,却见段子羽手挥倚天剑,剑上沾满了各式各样、奇状百态的暗器,阳光中蓝汪汪的,显是喂了剧毒。屠龙刀和倚天剑乃海中千年玄铁精英所铸,不单锋锐无匹,且磁力极大,是各门暗器的克星。

  众人定神一看,跃上位三尺童子,面目肢体俱与成人无异正是七手童子。

  史红石又怒火攻心,江湖上本就人言可畏,这鬼东西却死缠着自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一片痴心自也可嘉,否则早将之除去了。见他上来便施辣手,虽然段子羽无恙,却也着实替他担着心。一步跃上去,伸手就是一反一正两个大耳刮子,骂道:“谁让你来多事,跑到华山来丢人了。”

  七手童子被打得滴溜溜连转十几个圈子,他可没段子羽那份挨打的神功,登时两颊高高肿起,头本来便大,这一下头和颈下直可分庭抗礼了。

  他本是一片好心,听得史红石要与华山拼命,忙忙地来与意中人生死与共,不想莫名其妙地挨顿耳光,兀自不解其故。

  周遭的人却惨了,见此状均忍不住要捧腹大笑,却知这是丐帮的忌讳所在,人人强忍,故作庄严肃穆之状,这份活罪也着实难受,心中都道:“史氏母女降龙十八掌不算第一,打人耳光的本事可是强无故手。”

  史红石怒道:“还不给我滚下山去。”段子羽看不过,大有兔死狐悲之感,上前拱手道:“吴师傅大驾光临,华山派蓬荜生辉,还请里面坐地。”

  百劫也把史红石拉开,七手童子仍晕头转向,不知所之,实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见段子羽笑脸相迎,更感匪夷所思。

  众人齐至客厅坐下,饮茶间,百劫师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并即刻向史红石提出亲事,史红石心下早已喜不自胜,此刻有百劫作保,更觉与有荣焉,一诺无辞。

  大家转眼一看,都是一怔,七手童子高肿的面颊已退消如初。其实七手童子挨史红石的老拳何止十回八回,早已有备,身上带有各种治伤灵膏,趁众人不注意,涂在脸上,片刻即消、丐帮众人本为拼命而来,不意却成了儿女亲家,当即宴开百席,酒肉流水价摆上,百劫自是另备一席素斋。

  史青虽害羞不过,也不得不出见,史红石把她抱在怀中,不由得籁籁泪落。众人均知史青有母无父。是以随母姓,她父亲究竟是谁,此乃武林中一大秘辛,丐帮势大,自无人敢触犯大忌,持此虎须。

  大家欢宴一场,尽兴而散,史红石携女率丐帮人离去,百劫和净思也回转峨嵋。

  送客完毕,已是夜雾弥漫。段子羽心事尽了,襟怀大畅,回到寝居,却见司徒明月伏在枕上饮位,忙上前抚慰。

  司徒明月道:“人家都有父母师长之命,可我有什么?”

  段子羽道:“我们是天地为媒,日月为证,这不不够吗?”

  司徒明月听他情意殷殷,方始释然。段子羽烛光下见她绸衫薄薄,玉体掩映,大红抹自上椒乳半露,如羊脂白玉般,眉梢眼角更是春意荡漾,遂掩闭房门,与之同入囊枕,练起夫妇双修的功夫了。

  段子羽在华山久候明教不至,便想起大力金刚指之事,此事一直横在心中,便与二老计议,留二老坐镇华山,自己率成楠等十几名弟子去少林寺查清此事,司徒明月男装打扮,充作华山弟子紧随左右。

  一行人出潼关,不日即到河南蒿山。甫到山门,少林寺内得报,圆觉方丈携同几位长老、首座迎了出来。

  圆觉虽知他来意非善,但见他只带十几名弟子,并非存心闹事的样子,便也礼数周到,接至寺内奉茶。

  段子羽将来意说明,笑道:“此事关乎晚生血海深仇,还望诸位大师指点迷津,感激不尽。”

  圆觉等俱是一怔,本寺练成大力金刚指的屈指可数,若说这几人二十年前远赴西域杀人灭门,以夺秘藉,断无可能。可大力金刚指不传俗家弟子,此事确是匪夷所思。

  空智道:“多年前,武当殷六侠,张三侠俱遭过此毒手,武当派也多次来察问,那时空闻师兄为本寺住持,多方查寻,也未有结果。本寺曾遣人去莆田打探,方知莆田下院此功失传已久,无人习得,确是咄咄怪事。”

  段子羽冷冷道:“依大师之言,除贵寺外无人习得大力金刚指了?”少林的嫌疑使坐实了。但若说不是,又于理不合,空智生平不打逛语,沉吟道:“理当如是,只是段掌门不妨再多方查察,大力金刚指既源出本寺,本寺自要查明真相。”

  段子羽面罩寒霜,冷冷道:“既然如此,何须找到外面去查,只消大师在贵寺内查明即可,又何消远涉江湖。”

  空智怒道:“段掌门认定凶手是本寺中人了?老袖亦会几手大力金刚指,遮莫老衲会远赴西域夺你家的秘藉?”

  段子羽笑道:“这是大师自己说的,晚生不敢这么肯定,会与不会大师自己明白。”他一记顺水推舟,直将罪名栽给空智了。

  空智霍然而起,森然道,“段掌门是存心与老衲过不去了?”段子羽淡淡道:“这倒不敢。不过大师若欲以大力金刚指赐教,晚生便以家学奉陪,先父母死于大力金刚指下,晚生若追随先父母而去,倒也无憾。”这几句话直将空智说成害他父母的凶徒了。

  空智武功虽高,位列四大神僧之中,犹精干大力金刚指功,但他涵养极差,躁烈如火,不想几句活上被段子羽平自套上凶徒之名,登时无名火腾起万丈,原本苦丧着的天命脸杀气陡盛,一指向段子羽戳来,用的正是大力金刚指。

  段子羽食指一挺,一阳指发出,两股指劲相撞,嗤嗤声响,一时难分高下。

  圆觉双眉一轩,虽觉师叔过于直率,中了人家的套儿,却也觉段子羽逼人太甚,一指伸出,向两道指劲中端打去,用的是一指禅功,笑道:“且请罢手,有话慢谈。”

  段子羽听空智承认只有蒿山本院内有习得大力金刚指的,登即起了尽杀少林寺内精于金刚指的高手之心,见圆觉以一指禅功解斗,另一手食指伸出,内力激射,与圆觉的一指禅指力撞在一处,竟欲以一敌二。

第二十回 血海深仇得雪偿

  空智身后的数位长老耸然动容,空智素有少林第一高手之称,圆觉方丈乃圆字辈中最为佼佼者,一身易筋经内功练得炉火纯青,七十二项绝艺他身兼十五项,确为少林寺不世之英才。这两人在当今武林中寻一对手为难,不意段子羽居然敢以一敌二。

  但见四道内力在空中对峙,两股紫色者,乃段子羽所发一阳指功,一股纯白似雾的是空智的大力金刚指力,一股淡青色的乃是圆觉方丈的一指禅指力。

  四股指力俱有形有质,对峙争斗,大家俱心神凝聚,望着四道指气彼进我退。

  空智与圆觉乃少林最强高手,段子羽虽自出道以来,锋头极健,近日来更如日中天,俨然有凌驾各派高手之势,若说他一人打败空智与圆觉却也无人能信。

  圆觉本为解斗,不期段子羽犹能以另一支手对付自己,指力相触之下,但觉对方指力浑雄刚动,如山之威,如海之势,莫说收指,不全力以赴便有中指惨败之虞,心中骇然,连珠价叫苦不迭。此番自己与师叔合斗一后生,胜之不武,倘或落败,少林寺千载威名可就尽数折于自己手上少林寺几位长老也都心怀惴惴,此一战实是少林寺生死荣辱的紧要关头,眼见三人僵持不下,脸上均是庄重之极的神色,若再出手相助,未免大不成体统,何啻自砸招牌,何况段子羽既有心滋事,自是有备而来,身后十几位也应是高手,若是先行造成群殴局面,无论胜与败,传扬出去,少林都不免威颜扫地。

  四道指力炽然有别,顿饭工夫,空智的指力倏而一缩,一阳指力便乘势而前,空智头上已如蒸笼一般,白雾弥漫,指力一分分后缩。

  圆觉大惊,疾运内力从指上发出,猛攻不已,意欲稍缓师叔那面的压力,岂知段子羽内力如山之重,任他如何猛攻,均进不得分毫,空智已是满脸汗水,头上白雾更浓,已行尽油干灯枯之地。

  段子羽脸上紫光晶莹,头上并无内气蒸出,显是对付两大高手犹处之怡然,游刃有余。

  室内鸦雀无声,惟闻空智的喘息之声,他指力已近缩至指端,只消段子羽再逼进寸余,他必内力耗尽受损,圆觉无论如何亦不能让师叔毙命于前,左手扬起,喝道:“段掌门再不收指,贫僧要以金刚掌招呼了。”他方欲发掌,不想一心二用,一指禅内力登时被逼回,险些被攻入指内,破了指力,忙凝聚内力迟回,逼至中端又僵持不下。

  段子羽一向瞧着空智不顺眼,是以上手便欲指毙空智,对圆觉的一指禅功只守不攻。

  眼见空智内力已瞩衰竭,蓦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从堂后转出一人,伸手一辈遥对空智后心,空智只觉一股幻纫柔和内力入体,指力登即强盛,缓缓将段子羽指力逼至中端。

  段子羽凝神对敌,眼见得手,不虞有此:喝道:“张无忌张教主,又是你捣玄虚吗?”

  室中人闻言诧异,忖思张无忌焉得到这里?段子羽以为天下只张无忌有此功力,救范遥那次便是如此,此次大同小异,遂以为又是他作怪,当下道:“少林以多为胜,不战也罢。”

  他缓缓收回指力,圆觉求之不得,也收回一指禅功,空智只感指上内力收回,却仍存于体中,温热一片,涵煦真元,煞是受用。否则内力全撤,他纵然不死,一身功力也就废了。

  圆觉合计道:“多谢师叔相助。”

  段子羽抬头一看,更是骇然。此人果真不是张无忌,乃是一名八旬开外的人,一身灰袍,也不落发,一头逢乱的黄色头发披在肩后,显是多年未经修饰,全然不是出家人模样,听圆觉称他师叔,直感匪夷所思,奇道:“你是何人?”

  那老人合计道:“老衲谢逊。”

  段子羽一听这名字极熟,再一看到他金黄色头发,大惊道:“金毛狮王谢逊?”

  老人走过来笑道:“那是俗尘中匪号,老衲就是谢逊,谢逊即是老衲,除此之外更无别物。”

  段子羽哪里听得懂他语中机锋,见他全然一个俗家人,却自称“老衲”,法号仍用俗家名,直感天下事无有奇于此者。

  谢逊坐下道:“小施主,你所说张无忌,他在何处。”

  段子羽尚未答,忽听一人叫道:“义父,孩儿在这里。”

  大家闻声望去,却见门外飞进一人,直扑谢逊身前,拜伏于地,硬咽道:“义父,孩儿终于见到您了。”果然是张无忌。

  谢逊面露慈详之色,抚摩他道:“无忌孩儿,多年前听说你忽然不见了,不想还能见一上面。”

  张无忌抬头道:“义父,孩儿当年中了朱元璋的诡计,以致一怒之下,高蹈海外,近年来思念义父和太师父,便返回中土,不意果然在此得见义父。”又向圆觉道:“张某未经通报,擅闯贵寺,还望恕罪。”

  圆觉淡然一笑,道:“张教主先辈高人,驾临本寺,本寺上下俱感荣幸,何罪之有。”

  语中却沉重之极,自己和师叔被段子羽一人击败,若非谢逊师叔出手相援,后果不堪设想。

  现今又被张无忌如人无人之境般潜入,少林寺是栽到家了,但他涵养功夫极高,面上仍庄重娴雅。

  段子羽道:“张教主,在玉门关外你亲口说要与各派化解宿怨,何以一进关内先派人去烧我欧阳九叔之墓?”

  张无忌看了他一眼,方才这一场无声的凶险大战他在门外俱看在眼里,惊诧其功力之高,暗忖自己不敌。韦一笑和辛然只身逃脱,此事他早已悉知,若非存心与各派和解,早率人踏平华山了。当下森然道:“段少侠,你我之间的事不妨押后,待我与义父一叙后,定当至华山还你公道。”

  谢逊叹道:“无忌孩儿,我只道你也如我一般,将这俗尘万事尽抛,何以仍如此执迷。”

  张无忌默然不语,半晌忽道:“义父,您当年武功不是尽废了吗?几时又恢复过来的?”

  谢逊笑道:“此乃我佛慈悲之力,与武功无涉。”又向段子羽道:“小施主,你听我说一段故事如何?”

  段子羽微感愕然,众人也无不讶异,大战甫歇,他倒有闲情逸致讲起故事来了。但见谢逊体态威武,面容庄严慈详,确是一位大德高僧,便都静静谛听。

  谢逊缓缓将当年他师父混元霹手成昆,为谋消灭明教,假作酒后乱性,杀死他父母妻儿,他遍寻成昆不获,为逼激他出面,遂在武林中大开杀戒,杀了无数成名人物,以致双手血腥,一身血债,后得渡厄等三僧以佛法点化,方得超脱苦难,尽洗冤孽。

  这段往事张无忌、空智等人均悉,段子羽却听得怦然心动,忖思换了自己作谢逊,也必当如他所为,甚则更有过之。

  谢逊凝视着他道:“小施主,你才智武功胜老衲当年多多,身负血仇也差相仿佛,眼见你将步老衲后尘,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老衲是过来人,当日仇恨蔽塞灵台,何尝不欲杀尽天下人,现今虽皈依我佛,得脱苦海,然而每回首前尘,均不免骇然汗流,心愧欲死,是以不愿小施主重蹈覆辙。”

  段子羽也微微汗出,似乎见到自己数十年后的境况,不由道:“大师,如此说弟子一身血仇就不能报了?”语中仍是愤愤不平。

  谢逊道:“老衲只是想劝小施主勿因一身之仇,而滥杀无辜,荼毒武林,恶人贼子自有其报应临头之日。”

  张无忌奇道:“段少侠,少林寺怎会与贵府结仇?”

  圆觉苦笑着将事因说出,道:“段掌门咬定是本寺中人所为,是以上门问罪。”

  张无忌笑道:“此事张某倒是知道一二,凶徒实非少林高僧,而是当年从少林寺寺逃出的一位火工头陀在西域所传,我当年尚与这几人打过交道,他们都投身汝阳王府,与玄冥二老,方东白等是一伙,现今却不知踪迹了。”

  段子羽言陡然憬悟,厉啸一声,震得屋顶灰土籁籁而落,圆觉等大骇,以为他又要出手,均全神戒备。

  段子羽向张无忌一揖道:“张教主,你我虽属水火,今日指点大德永不敢忘,他日必有所报。”又向圆觉一拜道:“晚生见事不明,致开罪大师等,改日定当负荆请罪。”说罢起身匆匆出寺而去。

  圆觉等匪夷所思,均不知他忽然悟出了什么,但这小瘟神自行离去,都欣喜逾恒,否则实不知如何了局。

  段子羽一下嵩山,纵马疾驰,成楠道:“掌门,咱们去哪里?”

  段子羽道:“华山别院。”他脸色紫涨,旁人俱不明何故,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纵马疾驰,已到华山别院。

  段子羽跃下马,对成楠道:“成师兄,你率人在庄外巡视,凡从庄内逃出者,一体格杀。”成楠凛然从命,率领弟子环围华山别院。

  段子羽携司徒明月入庄,几名管家见他到来,均有几分诧异,忙忙迎上来。

  段子羽摆摆手笑道:“我随便来看看,大家各忙各的吧。”他佯作无事地在庄内四处闲走,似是查看自己的领地。

  几名管家见无吩咐,便自行散去,段子羽见一名管家略显慌张地向柴房走去,“便无声无息随后跟去。那管家一至柴房,轻轻拍了三下。段子羽倏然出指,连封他风府、大椎、灵台、至阳、悬枢、命门诸穴,他出指如电,一指三穴,这名管家登时如木头人般定在那里。

  却听里面一人道:“是老刘吗,你奶奶的,青夭白日憧见鬼了?”段子羽推开房门进去,柴房内无人,声音是从墙壁内所发,一听声音便是那唤作阿二的。霎时间脑中灵光闪耀,倏然退出,食指如灵蛇般颤动,立时解了那名管家的穴道,身子一飘,如朵云般越过柴房。

  那姓刘的管家虽被定住片刻,身子蓦然得动,望望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喃喃道:“真他娘的撞见鬼了。”

  他进房后掩闭紫扉,在墙上弹指三下,一长两短,节奏分明。壁上吱呀一声裂开一道小门,那阿二、阿三每人正按着一名美婢干得兴致勃勃,恰在美处被他闯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刘管家对此场面司空见惯,轻轻道了句:“姓段的来了,两位爷小心些。”又识趣退出。

  阿二、阿三虽然一惊,但自忖身处夹壁,无被人识破之虞,遂不加理会,继续大参欢喜佛。

  段子羽在百米处凝运神功,其中场面虽看不到,这番对话却尽落耳中。心中已自有计较,遂四处闲看片刻,与几名管家温语有顷,大加嘉勉,便携司徒明月出庄去了。

  司徒明月和成楠等只道这又是一番凶险大战,殊不料他雷声大,雨点小,大是虎头蛇尾,俱感匪夷所思。但见他面色笃定,知他必有成竹在胸。

  段子羽率人驰出二十里外,来到一处荒丘,举目眺望,寂寂无人,荒草浅浅,更藏不住人。“况且段子羽功力绝顶,锐目如电,百米之内花飞草地也逃不过他的耳目。他便将心中计议向大家面授机宜,成楠等初听愕然,只觉这位掌门行事在在出人意表,深不可测,继则欢然踊跃无限。司徒明月也欢然不止,暗赞夫君好手段。待得夜幕垂落,月色朦胧。华山别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霎时间涌进十余名黑衣、黑面罩的人,喝道:“鹿杖客、鹤笔翁,还有他奶奶的阿二、阿三的狗东西给太爷滚将出来。”

  庄内一见闯进强人,登时大乱。几名管家率十几名庄丁纷纷拦止。刘管家沉声喝道:“几位朋友遮莫是拜佛投错了庙,这里是华山别院,可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那盗首粗声粗气道:“你奶奶个熊的,本太爷干了一辈子无本买卖,还会走了眼。当年太爷我在昆仑山下踩好了盘于,却让这几个狗东西占了先。都是道上混的,也他娘的该懂些规矩,见者一半,这几个狗娘养的却黑心吃独食。大爷我咽不下这口气,查了二十年才找到这里,太爷的招子可是亮的,叫那几个狗东西识相些,将宝物分与爷一半。若不然,可莫怪太爷我黑吃黑,辣手相对。”

  几名管家面面相觑,均觉这伙盗贼来得过于突兀,此处已挂上华山别院的牌子,自段子羽执掌华山以来,华山派声势日振,莫说黑道、绿林道望而却步,便是名门大派也不敢轻易冒犯。这伙盗贼是何来路,居然敢到这里撒野火。但听他满口粗言秽语,黑话连篇,却又必是黑道人物无疑。

  伏在屋脊高处的段子羽暗暗赞叹,不想成楠还真有两手,他哪知面成楠早年真在黑道上混过,以后才投身华山门下。此时重扮大盗,那自是熟极而流,游刃有余,丝毫破绽没有。

  刘管家清清嗓子道:“朋友,此处乃华山派地产。尊驾所说,我等一点也不明白。敝主人段少大侠向来喜交朋友,各位若是手头紧缺,小可等自如数奉上。”

  成楠怒声道:“你奶奶的,那一阳指谱和六脉神剑秘藉乃武学至宝,你以为太爷是讨饭的,几个臭钱便能打发去。别抬出华山派字号来唬人,太爷可不吃这个,老实跟你说,太爷拿到这两本秘藉后,还要去华山找那姓段的,把那劳什子九阴真经一并要来,日后大爷我就是武林至尊。”

  他转头对身后十几人道:“兄弟们,大哥我做了武林霸主,你们都是一派掌门。‘草上飞’作少林方丈,‘飞天虎’作武当掌门,二秃子将就作这华山掌门吧。”他唾液横飞,似乎已高踞武林至尊室座,给弟兄们封起赏来。

  十几人哄然大笑,均道:“多谢大哥。”那被派作“草上飞”的弟子故作昔脸道:“大哥,少林寺无酒无肉又无女人,这苦差事你饶了小弟吧。”

  成楠笑骂道:“你奶奶的,大哥我把最好的给你,你倒挑肥捡瘦起来,你做了少林方丈,不会供上欢喜佛,弄他百八十个美妞,日日参那欢喜佛。”

  “草上飞”拱手道:“多谢大哥指点,小弟就作这少林方丈吧。”言下大有屈尊降贵之意。

  几名管家再也沉不住气了,刘管家骂道:“不长眼睛的王八羔子,撤野火撇到这里来,敢莫是活腻了。”上前突的一掌,刘管家平日畏畏琐琐,此际一掌拍去,烈烈风声,霎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

  段子羽见状暗叹,不想自己疏神之下竟然走了眼,这名管家居然也是高手。回思日问若非暗施偷袭,真未必能一指奏功,倘若日间漏出马脚,这场戏可无法唱了,心悸不已。

  成楠面壁日久,练成紫霞神功,于剑术上不逮宁采和远甚,拳脚功夫却是其精擅之技,见一掌拍到,神功默运,眼中精光暴射,脸上紫气却因戴了面罩看不见,一掌迎上,轰的一声,刘管家被震得倒飞出去,臂骨寸寸碎裂,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成楠仰天笑道:“小兔崽子,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快叫那几个缩头乌龟出来,你们几个小辈还不配向太爷递爪子。”

  几名管家心中凛然,不意这盗首武功恁的高强,刘管家在庄中也算是一把硬手,竟尔一招之下臂骨震断,均觉愕然。

  柴房之内飞出二人,正是阿二、阿三,几名管家忙躬身道:“二爷、三爷,有几个上门寻晦气的。”

  阿二摆手道:“我都知道了,寿星佬吃砒霜,全他娘的活腻歪了。”

  成楠故作惊讶道:“对了,就是这两个秃驴,莫道头上长几根驴毛就能骗过太爷的招子,当年是太爷我先踩的盘子,你们几个倒拾了现成便宜,他奶奶的,连道上规矩都不懂,也来混这碗饭,吃起独食来了。”

  阿三狞然道:“佛爷的事你倒是知道不少,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自己来。,今日一个也甭想活着离开。”猛地里一拳打出,这一拳较之刘管家那拳实难同日而语,拳风烈烈,窒人气息,拳尚未到,左手箕张,拿抓点戳,勾控指挑,纯是指上功夫,五指忽如判官笔,忽如点穴撅,如刀如剑、如枪如就,变幻万方,攻势凌厉之极。这一轮猛攻霎时间打得成楠手忙脚乱,秃头阿三数十年前是一流高手,成楠大功初成,首次与这等高手对敌,内力虽不逊于阿三多少,招式精纯上可不逮远甚。十余招下已中了两指,“所幸他内力强盛,虽感痛极,并未点在要穴上,是以倒无大碍。司徒明月陡然一掌拍出,她习练九阳神功虽不久,但与段子羽夫妇双修,内力精进极速,这一掌拍出,阿三”咦“了一声,退了开去。成楠咧嘴道:“好秃驴,真把大理一阳指练成了。”

  阿三冷然道:“这是我们金刚门的大力金刚指,一阳指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兄弟也没瞧在眼里。”揉身复上,司徒明月知成楠敌不过他,进身接招。

  她乃杨逍高徒,武功路子最为博杂,双手一晃,登时拳、掌、指、手、刀、剑层出不穷,变化万千,出手飘逸;意态甚闲,阿三登即相形见拙,反被她攻个手忙脚乱。

  阿二看得甚奇,黑道中绝无这等高手,否则世上的镖局均得关门大吉。对这起人物疑窦丛生,但二十年前的秘辛既被对方窥知,非杀人灭口不可,对方是何路人物倒无需查究了。

  当下抢身上前,喝道,“接佛爷的法宝。”一拳击出。

  成楠见他内力较之阿三犹为刚猛,情知弟子们绝非对手,只得一掌拍出,迎战阿二。拳掌甫交,成楠只感大力巨震,不由得退了三步。

  阿二乘势进步,一掌拍下,乃是金刚门的般若金刚掌。

  这般若金刚掌与少林寺的大力金刚实属一路,端的威猛无俦,当年阿二曾以此掌偷袭张三丰,打得张三丰呕血重伤,成楠虽知难敌,但退无可退,几尺之内均在他掌影笼罩下,只得将紫霞神功运至极处,双掌迎了上去。

  阿二狞笑道:“小贼,到鬼门关里夺宝去吧。”蓦感背后掌风如山,飒然而至,心下大骇,疾翻左掌向上,喀喇一声,手腕震折,两掌分力,被成楠双掌击在右掌上,如断了线的鹞子般震飞出去。

  阿三大叫一声:“师哥。”手上加劲倏然间掌指齐发,连环八式,将司徒明月迫退,急急退后,察看阿二伤势。

  原来段子羽听至此间,已然确认这二人是当年大仇的元凶,早已愤吭胸臆,眼见成楠处境危殆,疾掠而至,一记“蛤蟆功”将阿二手腕震断。

  他此际再无怀疑,森然道:“这两名贼子交与我,余者尽数毙了,不必留活口。”成楠等得令,立向几名管家和十几名庄丁扑去,长剑舞动,拳脚齐出,十几名庄丁片刻问被斩翻于地,鸣呼哀哉了,几名管家被成楠和司徒明月逼住,左支右绌,苦苦撑持。

  段子羽疾向阿三扑去,五指颤动如灵蛇夭矫,六脉神剑发出,六道剑气射出。

  阿三惊叫道:“六脉神剑!”心中惊骇已绝,连连着地疾滚,身上已中了几剑,血流汩洞。

  阿二见此绝世神功,心下登时明白八九分,揉身扑上,手食指猛戳,运出大力金刚指来。段子羽食指一挺,发出一阳指功,指力相撞,阿二食指断折,余力不衰,沿臂直上,直达胸府,立时右臂和右半身动弹不得。

  阿三见阿二命在顷刻,情知今日难以得好,也不来救援,拔身欲向庄外逃去。他方跃起半空,段子羽飞身掠起,疾逾俊雕,半空中一阳指连发,紫气暴射,阿三从风府、大椎以下,直至足跟,几十道大穴被封,如根木头般跌落地面,摔得气血翻腾,七荤八素,段子羽故伎重施,将阿二全身穴道封住,转眼间几声惨叫,几名管家已被司徒明月和成楠尽数击毙。

  他对成楠道:“成师兄,将这两名贼子看好,待我亲手处置。”

  司徒明月道,“段郎,你到哪里去?”段子羽道:“这所宅院有密室,待我去搜一遍,莫让一个贼子漏网。”

  成楠道:“掌门,既有密室,必设有机关,掌门不宜冒大险,我率人去搜便是。”

  段子羽道:“此乃家仇,不可假手旁人,机关消息之小道还难不倒我。”欧阳九早年作大盗,凡富室大户多请高手匠人装设机关以藏珍宝,欧阳九对此道造诣颇高,方能屡屡得手,段子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

  旁人听他如此说,知他执拗难劝,又想他神功绝世,纵有凶险也能履之如夷,便也不强劝。

  段子羽只身走进柴房,依日间刘管家所作,伸指在壁上轻叩三下,节奏分明,厘毫不差,心中也不禁怦怦跳了几下,惟恐信号有误,打草惊蛇。

  却听里面一女子腻声道:“是佛爷回来了,上面出了什么事?”小门吱呀一声打开,现出一全身赤裸的妖艳女子,见到段子羽,愕然结舌,段子羽出指如电,一阳指点在她喉结上,登即芒魂渺渺,香消玉殒了……

  段子羽一手扶住,将她轻轻放倒,进得里面,见流苏大帐内,还有一各女子不着寸丝,白羊似的睡在床上,想是阿二、阿二参欢喜佛过于用功精力不济,酣沉入梦了。段子羽知这些女人多是贫苦人家女子,被重金买来以供人逞泄淫欲的,适才情急,不得不施棘手,此际只出指点住其黑甜穴和四肢大穴,并不取她性命,用床单包单,置于地上。

  他件夹壁之中甚是狭窄,大床之外,惟有一案,案上到真有几对相搂穴抱,形态各异的欢喜佛,固然秽极,作工却极为精致。男女面上神情栩栩如生,是阿二、阿三用来示淫助兴之物。

  他无意与此,顷刻间搜遍全室,却再无复壁。他沉思有顷,锐目在一件件物事上扫视,蓦见床头背一个金铸龙头,昂首延经,细舌内吞,如欲升天状,心下恍然,伸指在龙舌上轻轻一压。

  蓦见床板直立而起,露出一尺许圆洞来,他向下望了望,一跃而下,忽听一人道:“师傅,有什么事吗?”

  段子羽见一盏油灯下,一人睡眼惺松,向这边看来,他倏然指出,打在这人咽喉上,登即毙命。

  这是一条窄窄的甬道,仅容一人通过,段子羽将轻功提至极致,影子般向前飘去。

  行约十几丈,眼前豁然大开,他登时怔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哪里是密室,直是一座王公宫邸。四处烛火高照,亮如白昼,厅、殿楼阁,疏落有致,豪华富丽胜逾地上百倍。

  原来汝阳王世子王保保当年见蒙元大势已去,回天无力,却又不甘被逐回大漠。遂着手营建这座地下宫殿,不过将汝阳王府的格局缩小几倍,移至地下,以作久居之备。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经年方始构成,王保保更将营建工匠一齐毒毙,将汝阳王府世世搜刮而来的珍宝储于此间,以备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之用。

  那比方东白潼门关遇敌,王保保便知身份已漏,故将地上庄园赠与段子羽,情知他不能接受,不过以华山别院的牌子遮掩世人耳目罢了。一矣段子羽离开,便回驰庄内,却不敢住在上面,便龟缩于地下。

  段子羽在一所影壁后藏身,不时有番僧来回巡。料想王保保若在,必居银銮殿无疑,遂无声无息地潜入。

  这里处于地下,出口处有阿二、阿二两大高手把守,地面下无防范,纵使有事,出口处亦能向下传警,不虞阿二、阿三托大,以为几个小贼捣乱,便没传警,径自出去,反被段子羽制住。

  这地下宫殿打造得极为严实,外面虽有大变,里面却分毫你晓。

  段子羽潜至银銮殿的养心阁内,见静悄悄的并无守卫,到了门前,却见一人背对他,浑身发颤,双拳紧握,虽见不到面容,也可看出是一副怒不可抑的神态。

  他心中奇甚,不知此人为什么事愤怒至斯,也无暇细想,潜至身前倏然出指,一指封三穴,将一阳指的精微所在发挥出来。立时将这人风府、大椎、至阳等督脉大穴封实,这人登时动不得,语不得。

  段子羽近前一看,原来是卫壁。卫壁蓦地里看见段子羽,惊愕恐惧,险些晕过去,但旋即目毗欲裂,似欲喷出火来。

  忽听一女人娇声道:“王爷,您放着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妃子不受用,总缠着奴家作甚?”正是武青婴的声音。

  一男人道:“本王一生御女无数,可哪有一个及得上你的,遮莫你厌弃本王,不愿与我同寝?”赫然正是王保保的声音。

  段子羽霎时放下心来,暗叹苍天有眼,教这些贼子撞在我手里。

  武青婴腻声道:“奴家能蒙王爷青睐,与王爷同裳共枕,实是奴想望不到的福份。只是奴家马齿加长,可比不上那些妙龄美女了。”

  王保保笑道:“那些黄毛丫头懂得什么?哪象你有这么多内里头的好处。本王得你侍寝,才知这作男人的乐趣,以前数十年直是白活。敢莫是怕你丈夫恼?,,武青婴道:“那个王八头有胆子恼?以后捡几个婢女赐与他,奴家一身就全凭王爷受用是了。”接着便是一阵喘息大动,武青婴愈发淫声浪语,秽亵不堪人耳。

  段子羽大觉尴尬,若于此时进去结果这两名贼子,未免脏了自己的手。看着卫壁气得发疯的样子,心中又感快意,暗道:“你夫妻两个勾引外贼,弑主犯上,到头来一个不啻娼妓,一个作了王八,倒也算得天理昭昭。”

  忽听一人喝道:“什么人,敢窥视王爷寝宫?”

  原来王保保传武青婴恃寝,暗令手下人于远处巡视,以防卫壁醋坛子打破,来个狗急跳墙,不意卫壁潜入后,忖思后果,竟不敢人内捉奸,正气得进退不得之际,被段子羽制住,听着妻子无耻,偏又动不得,语不得,声声入耳,这份活罪也够受的。

  王保保下人巡视过来,忽然发现两人,段子羽击毙来人。迅即推门而入,见大床之上两人兀自翻腾不已,两人蓦然见到段子羽,全身欲火登即化作冰水。

  王保保随手拔出枕下短剑,奋力向段子羽掷来,段子羽左手倏出,将之夹在指间,武青婴羞愤之下,一指倏出,正是一阳指功夫,哧哧声响,倒也不弱。

  段子羽叱道:“无耻淫婢,胆敢以此犯主。”食指倏出,一阳指发出,紫气如电,激射而至,登时将武青婴指力反震回去,两股指力将武青婴食指震成几节,血肉迸飞。

  外面一人喝道:“卫壁,你在此作甚?图谋拭主吗?”段子羽料定那人身子所在,左手一扬,短剑疾射而出,正打在那人后脑上,直没入柄。

  王保保一跃而起,抓起件长袍遮体,武青婴痛极,见段子羽用的是一阳指功夫,登时魂飞天外,兀自仰面大字形躺在床上。

  段子羽喝道:“狗奴,你不要六脉神剑吗,待我给你,”五指勾动,六道剑气齐出,似六道紫电般打在武青婴身上。

  他不欲让她死得痛快,专捡肉厚非要害处打,武青婴全身上下霎时间被十几道剑气打得血肉横飞,痛得从床上跃起,又被段子羽将背、臂、股、足打得血肉淋漓,全身上下已无完肤,却不得即死。

  王保保喝道:“段公子,我待你不薄,因何如此待我?”

  他虽见心爱尤物被损毁得不成样子,却自知逃不过段子羽手心,只望再以言语打动他。

  他留居中原便存了卧薪尝胆之心,只以兴复大业为念,声色倒不太重。

  段子羽冷笑道:“鞑子余孽,算你装得象,没被我早识破,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受死吧。”方欲一指点去,忽然窗子碎裂,一件物事倏然飞进,一人道:“王爷休慌,洒家救驾来也。”

  段子羽余光一瞥,见是一面周遭锋利的铜轮,旋转飞来,声势骇人,不敢怠慢,略退一步,伸指在上一拨一旋,道:“还与你。”

  那铜轮吃他大力反拨,登即加速向窗外飞去,外面掷轮的番僧见势大骇,疾忙闪避,铜轮飞过,嵌入后面一番僧胸腹。这铜轮锋利逾于刀剑,立时将此番僧从中剖开,余势不衰,径向弟三名番僧飞去。这番僧也是使轮的,忙伸手抓住,犹被轮上力道震得手臂酸麻,几欲脱手。

  第一名番僧从碎窗内飞扑而入,蒲扇大手掌殷红如血,向段子羽拍到,段子羽一阳指发出,劲厉无俦,正打在番僧手心内,登时破了他了密宗“大手印”掌功,反手一掌,将之打出窗外,打得他胸肋骨骼寸断,冷冷道:“大手印功夫,也不过尔尔。”

  王保保事到临头,反倒镇静下来,喝道:“外面的人听着,不许妄动。”又对段子羽道:“段公子,容我说几句话如何?”

  段子羽冷冷道:“什么话也救不了你的命了,我既到此问,谅你也逃不到阴曹地府去,有何遗言快快说吧。”

  王保保长叹道:“本王生死何足借,所借者大事不成。当年贵府之事,乃是武烈父女与先王所议定,本王并未与闻。而今你我均属失国亡命之人,何不捐弃前嫌,携手作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在大理经营数年,已为段公子备好二十万精兵,金银之物本王多多,粮草不虞匿乏,段公子只须在大理一呼,割据之势立成,大理虽小,固守三五年并无难。本王于漠北发兵,我蒙人虽失国,元气尚存,几十万精兵招手即至,再旁结瓦刺等族,各伐中原。朱元璋立足未稳,又有明教这等心腹大患,内外夹攻,三五年间便可分裂这中原江山。段公子不但家邦之国得复,长江以南也尽属段公子臣属。我与段公子隔江称帝,亲善如兄弟,岂不快哉。”

  这番话听得子羽心震不已,他倒非动心,而是被王保保这计划吓住了,实想不到一人会具如是野心。

  王保保见他不语,心中微喜,又力下说辞道:“隔江而治之言,本王可对天盟誓,绝不食言,否则我身周数十名好手,段公子纵能杀我,亦难逃出此间。本王对段公子仰慕无加,实不愿彼此相残,何况你我均属同命之人。”

  段子羽森然道:“狗鞑子,当年我父母之邦为你们鞑子所灭,先父先母又遭你鞑子毒手,你还有脸与我称兄道弟。携手共举?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枉自为人。”

  王保保骇然道:“段公子,谋大事者不拘小节,大理亡国之时,尚无我王保保,尊府罹难,本王也毫不知情。你若欲报仇,无论我属下谁得罪了你,本王亲手将之剐了,以泄段公子之恨,本玉只求段公子合作,日后荣华富贵必与段公子共享。”

  段子羽冷笑道:“不必多言,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叫你的奴才们上吧。”

  痛晕过去的武青婴悠悠醒转,恨声道:“王爷,全怪你一着棋错,当日若毙了这小贼,何有今日之难。”说话之间,犹痛得呻吟不止。

  段子羽叱道:“淫婢,我段家对你们视若手足,亲厚无比,你父女为何引贼人室,弑主犯上?”

  武青婴陡然间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直振坐起,身上血肉模糊,如鬼一般,尖叫道:“你们段家当年也不过是边缘小吏,乘着天下大乱,窃居帝位,又有何德能,君临万民。亡国之后,惶惶若丧家之犬,我们却还得以臣子自居。你们段家不死绝,我们就永无翻身之日,子子孙孙都得作你们家的奴才。老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恨王爷料差,不让我杀了你。算你道行高,老娘与你拼了。”她武功大是不弱,至此刻犹能振飞而起,血人般向段子羽扑来。

  段子羽怒极,食指一伸,指力正打入她脐下丹田,登即噗的一声,武功全废,摔跌地上,杀猪也似痛叫起来,哀恳道:“小皇爷,淫婢我罪该万死,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王保保见段子羽丝毫不动心,又见他如此辣手,骇然欲死,心下一横向墙上摸去。

  段子羽早防他作手脚,登时六脉神剑齐出,力道却柔和,只封住王保保穴道,一矣料理完其他人,再好好炮制他。

  王宝宝僵立当地,暗叹道:“完了,不想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眼望墙上微凸之处,急愤交迸。

第二十一回 起死回天仗一阳

  原来王保保造这宫殿之时,便预防到有一日倘若强敌攻进,难以应付,便与敌偕亡。是以在四周埋下几千斤火药,机关便在他寝宫不惹人注目之处,手法更惟有他一人会。

  段子羽虽不明细故,又岂敢让他乱动手脚,见他微动,迅即出手将之定住。

  窗外诸人听得屋内说僵,立时破门,跃窗而入。

  王保保手下有十八番僧,号称“十八金刚”,已被段子羽毙了两人,仅余十六金刚了。

  其余武士虽不少,但似这等高手却没有。玄冥二老被段子羽毙于剑底,方东白不敌自杀,阿二、阿三两名金刚高手又被制上面,王保保手下较有功底的便是这十六金刚了。

  室内狭窄,段子羽六脉神剑发出,剑气纵横,逼得十六金刚忙不迭跃出,有几人还被剑气所伤。

  段子羽一把将定在门外的卫壁抓进,叱道:“狗贼,也让你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先一指废了他的武功,随气抛起,剑气如电,待卫壁落地,亦和他妻子一般无二了。夫妻二人并躺一起,武功既失,筋脉又尽被击穿,痛得如置身油锅中,偏生连嚼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王保保骇然若死,正欲开口求恳,外面一铜轮飞进,段子羽顺势一转,铜轮疾向王保保飞来,王保保欲避不能,眼睁睁一条右臂被斩落,惨叫一声。

  段子羽笑道:“番狗,你们还有多少废铜烂铁、一并向你们主子招呼吧。”

  十六金刚气得哇哇乱叫,却当真不敢再向里抛掷兵刃了,欲破窗而入,又惧他剑气太厉,叫道:“姓段的,你也是武林中大有字号的人物,我们王爷不会武功,你如此下手太不合道义了,有胆子出来与我们较量。段子羽气得发笑,暗道:“你们居然也懂什么武林道义?”见武青婴和卫壁之惨,比死还逾百倍、千倍,心中大快,并不补指,只让他们受尽苦痛,慢慢死去。

  抬头见王保保惶惧若死的样子,道:“你虽与我家仇无关,父债子还,也饶不得你,给你个痛快吧。”王保保眼中大是喜悦,实是求之不得。

  段子羽拔出倚天剑,剑锋一扫,王保保大好头颅飞起空中,颈中血溅喷一墙。

  段子羽倚天剑横扫,飞出窗来,十六金刚以戒刀、铜轮当之者,均被削断,不虞他有此利器,纷纷避其锋锐。

  段子羽长啸一声,追逐起十六金刚来。这十八金刚对敌时向来将敌手困于核心,在外游走围攻,也是一座阵法。

  但处此廊芜之间,地势狭窄,十六人无法围攻,反被段子羽逐个追杀。他手中利器无敌,左手一阳指又可远攻,十六金刚虽欲结阵困之,亦呼负负,顷刻间被他以倚天剑劈开三僧身躯,一阳指击穿两僧太阳穴。

  府中武士亦有几十名,段子羽除娇弱婢女外,见人便杀,如入无人之境。他轻功极高,趋退若神,番僧们追他迫不到,反倒被他一个突然倒纵击毙一僧。他不与番僧恋战,顿饭工夫,王保保手下武士已死尽,十六金刚也被他乘隙杀了十个,仅余六人了。

  段子羽与六名番僧道:“现今我以一对六,咱们公平一战吧。”

  六名番僧见他如煞神一般,已被他毙了近百人,均怒吼连连,在他身周游走,戒刀、铜轮向他轮流攻击。

  段子羽静如山岳,觑得奇准,每一剑出,不是戒刀、铜轮被削断,便是一条手臂落地,片刻间已有两僧断臂,余偕也只持半截兵刃,段子羽忽然一动,向一僧扑去,迅捷无俦,反手一剑刺死一名番僧,剑势一回,又削断一人颈管,另四名番僧早已胆裂,狂吼一声,向出口奔去,尚未逃出三十丈,已尽数被段子羽削作两截。

  段子羽长啸连连,襟怀殊畅,这一番大战家仇国恨皆得耻雪,快意思仇,莫此为甚!只觉为人如此,虽死无憾矣。

  府中近百名婢女吓得晕了一半,十几个胆大的近前来磕头不止,乞哀活命。

  段子羽道:“我杀敌报仇,与你们无关。你们随我出去,我当为你们安排后半生生计。”婢女们闻言大喜,遂唤醒同伴,告知此意,王保保的十余位嫔妃却早已自尽。

  段子羽领着众女由甬道而去,上面的人早已焦灼之极,若非惮他严命,便下去助他了。

  此际见他浑身浴血,却领了一大串女人出来,均诧异之至,匪夷所思。

  段子羽将战况略述一遍,大家均听得惊心动魄,矫舌不下。

  司徒明月在他耳旁悄声道:“你个贪心不足的,弄这么多女子,真要设三宫六院啊?”

  段子羽笑道:“天地良心,我可不敢有丝毫异念。”又叹道:“这些女子多是被这群恶贼买来或抢来的,也都受了不少苦,现今得见天日,倒应替他们好生打算一番。”

  他忽感头目眩然,虚乏之极。六脉神剑最为耗费内力,他只欲以家学报家仇,是以一夜之间迭施六脉神剑,饶是他神功通玄,内力之强已凌古烁今,不在乃祖段誉之下,现今也感内力虚竭,身子摇晃数下,适才大仇全歼,快畅之下,犹有一股虚火顶之,时候一久,便已支撑不住,跌坐地上。

  司徒明月大骇,忙盘坐他身前,两手对着他双掌,将内力从劳宫穴中输将过去。

  成楠也忙上来,两手搭在他后背灵台、至阳两穴上,将紫霞神功输送进去。

  两人摹感段子羽体内似是无底的深谷,抽力极大,两人内力如河床堤溃般,汹涌注入段子羽体内,两人心头微惊,自己内力如此失散,大有内力被吸尽之虞。但两人都不肯撤掌,均愿舍却自己以保全段子羽。

  盏茶工夫,段子羽手背一颤,司徒明月与段子羽双修已久,犹不觉怎的,成楠只感这股内力较诸自己所负强逾数倍,霎时间几条一直未打通的脉络经此一激轰然震开,周流循环不止,内功又增进一层,心下感激无比。

  那些婢女面上犹有悸色,望着这一群黑衣大盗,抖战不已,惟恐虎穴甫出,又入狼窝,所遭蹂躏或许较前犹甚。

  段子羽笑着向她们解释,他们乃华山派人,为捕杀蒙。

  古鞑子才假扮大盗。令弟子们录下这些妇女的籍贯,有家人父母者,俱发给二十两黄金以作缠用。近百名妇女均踊跃欢喜,有二十余名少女却不愿离去,一问均属无家可归,无亲可投者,段子羽哀怜不已,遂决议带上华山,充作弟子,也免受道路流离之苦。

  段子羽向成楠道:“成师兄,你派人即刻向江湖传言,有一批被蒙元余孽所占妇女现今投奔家乡,凡有敢加害者,有派者灭派,无派者灭门。”成楠即刻遣弟子四处传言,丐帮、天师教与华山交好,势力雄厚,耳目遍及江湖,段子羽此令一出,未出十天,江湖上已知晓无余,绿林、黑道人物一者惮华山之威,二者也不愿向弱质女流下手,沿途又多有天师教、丐帮中人递相保护,倒也大多平安抵还家乡,与家人团聚,江湖各派得知,更赞此为一大善举。

  成楠见段子羽顷刻间将此事办得干净利落,心折不已。

  司徒明月笑道:“段郎,这儿还有两个带毛和尚,你要怎生处置。”

  段子羽淡淡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下真用一阳指力将阿二。阿二从足至脑,骨骼一一捏碎,并不击毙,抛于外任其生灭。

  成楠意欲将庄子一把火烧掉,段子羽摇头道:“这虽是好贼巢穴,但一砖一木。一器一物莫不是民脂民膏,纵火焚烧岂非暴疹天物,且留以待后用。”

  当下将出口处封实,庄外仍悬着华山别院的匾额,以备将来派众繁多,亦可在此住人练剑。

  段子羽独力扫灭蒙元余孽的消息传扬开来,华山派声势益壮,有凌驾少林、武当之势,朱元璋也会凑趣,亲笔书就御札,旌扬其功,遣重臣送至,并将华山地界尽数赐与华山派。

  段子羽一笑置之,不以为荣,反以为忧,深知如此一来与各派不免要生隔阂,武林中人与官府交结乃一大忌,朱元璋此举实有深意。

  段子羽家仇国仇一并得雪,胸中畅快,遂有退隐之意,虽不能即刻辞去掌门之职,但派中大事多交与宁采和处分,意欲逐步将掌门之职移交与他。

  这一日忽想起当日百劫师太约自己去峨嵋,自己因多方阻滞,未能成行,以后百劫师太又多次上华山,自己何不趁无事走一趟峨嵋,既补前咎,亦可览名山胜迹。当下心意既决,便与司徒明月下山,并向峨嵋而去。

  二人行至宝鸡郊外,忽听得叱喝连连,二人大奇,临到近前,却不禁讶然失笑。

  只见一人闪展腾挪、窜上伏下,自己一人左手与右手斗得无比激烈,妙在这两手同时而出,招式却截然相反,拆招化招,直如两名高手过招无异。二人看得目眩神驰,直感匪夷所思。

  段子羽笑道:“周兄,怎地自家与自家过不去了?”,那人正是周四手,乃当年王重阳师弟老顽童周伯通一脉所传。周氏一脉辗转延至周四手,他们祖孙数世均以务农为主,并不涉足江湖。周四手习练武功既久,自难免与人动手过招,他双手使出左右互搏来,等闲武师不是他的对手,渐渐也闯出万儿来,人均称之:“周四手”,隐其本名,以示称赞。周四手久而久之,亦如乃祖周伯通一般,竞尔忘了本名,自己也称起“周四手”来,虽一者武功,一者本名,却也异曲同工,大肖祖风。

  这一日周四手忽想出一套拳法来,却又寻不到对手,技痒难熬,逼不得已只好左手斗起右手来。他斗得酣畅入神,连两人临近也不觉,待得段子羽说话方始憬醒。

  他一见段子羽,笑道,“段世兄,来得正好,陪我练练招儿。”不由分说,人如大鸟向般段子羽扑至。

  段子羽飘身闪过,笑道:“双拳不敌四手,小弟甘拜下风。”

  周四手哪里肯听,揉身而上,道:“咱们只练着过瘾,不论胜负。”左手一记新创的尚未起名的拳法,右手却是空明拳的,‘妙手空空。“两拳一击段子羽左胸,一击他后背,真如两人一般。段子羽无奈,只得随招拆解,斗了几招,自己也兴致盎然,对周四手这等打法甚是心折。周四手一遇对手,兴致弥高,双拳呼呼作响,口中叱喝连连,打得不亦乐乎。段子羽以华山派的七十二路”鹰蛇生死搏“与之过招,一式之内鹰之夭矫、蛇之灵动尽寓其中,招式飞动间,更是飘洒俊逸。二人霎时间对攻了四五十招,段子羽心中凛然,周四子左手拳刚猛威烈,吞吐开合之间罡风激荡,右手拳却若有若无,柔如绵,虚如影,触之即失,旋即复生,甚是精明,段子羽若非身法迅捷,趋闪如电,倒真要挨他几拳。二人翻翻滚滚直拆了近千招,段子羽虽不知此人乃周怕通玄孙,从自己先祖一灯大师那算起,确可说是世交,却也不愿以重手对付他,九阴白骨爪、蛤蟆功、一阳指、六脉神剑尽皆弃而不用,只用这七十二路”鹰蛇生死搏“拆解,虽然激烈无比,却无半分凶险,两人斗得旗鼓相当。周四手打至千招,托地跳出圈子,满头满脸的汗水,大叫道:“过瘾,过瘾,段世兄,多劳了。”

  段子羽笑道:“兄弟武功高明之至,佩服。”

  周四手拭去汗水,道:“你别哄我,我知你未出真实本事。你只须使出一阳指来,我便是八只手也不管用。”

  段子羽暗道:“这人倒有自知之明,我便九阴白骨爪出,你也抵敌不住。”笑道:“周兄,今儿个怎么自己练起招来了,那使双剑的大哥,大姐怎地不和你比了?”周四手道:“他们是……”蓦然间止口不说,似是有甚隐密。有些尴尬道:“不谈他们,我不过是无事闲得慌,找人练上几式罢了。”

  说完,一拱手又跑没影了。

  段子羽匪夷所思,不知那无所见使双剑的男女是何来路,周四手怎么也不肯道明。

  司徒明月笑道:“段郎,左右不过是个武痴,理会他作甚,天色不早,还是尽早上路吧。”

  段子羽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得不想,上马继继赶路。

  两人当晚在一家客栈投宿,食毕,便在床上相对盘会,四手相对,练起双修功来。

  司徒明月每次与他练毕双修功,都自感内力增进不少。

  较之自己单练的进程,可真有千里马与蜗牛之别了。,二人练至子时,缓缓收功,旬徒明月以女身而习九阳神功,本身即有阴阳调合之妙,只不过身禀之阴较之九阳神功实是微乎其微,得段子羽以至阴、至阳两种神功龙虎交会而成的绝世神功相助,体内阴阳自行调合,进展既速,又无后患,委实是修练内力的最佳捷径。

  二人收功毕,均感疲劳尽消,全无寐意,便躺在枕上闲话。

  司徒明月道:“段郎,你近些日子几乎不理派中事务,是不是有心退让?”她与段子羽双修既久,心意隐隐相通,段子羽此举虽极加掩饰,以防派中弟子再为争夺掌门之位而大动干戈,但司徒明月本就冰雪聪明,看在眼里,已猜出八九分。

  段子羽笑道:“这掌门我本不愿做的,是两位师叔软磨硬赖逼着我做的。”

  司徒明月大奇,段子羽便将当日二老软磨硬泡,他实逼无亲方才应允之事告知,司徒明月大笑,道:“天底下居然有强逼人做掌门的,这二老也真是武林一绝。”

  段子羽笑道:“我就因这掌门得来太易,总觉坐之不安,倒似偷了人家的东西似的,先前派中弟子武功低弱,不得已硬撑个局面,现今宁师兄,成师兄和弟子们武功俱已斐然有成,华山派的实力于六大门派足可无愧了,我也该将人家的东西原璧奉还了。”

  司徒明月叹道:“你退隐也好,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我一看到你杀人的样子就怕得不得了,我们明教几个首领头上担着魔字,可杀人上可不如你远甚了。我每想起你杀人的场景,就仿佛不认得你似的。”

  段子羽握住她的手,柔嫩的小手微微发凉,沉思有顷,道:“自我懂事起,我九叔便天天告我,要习好武功以报血仇,我识字伊始,便是这个‘仇’字,每天不知在脑中想几千遍仇字,那时我以为,人活着除了报仇还有何事?十几年我便为这仇字而活,为这仇字而练武功。每一杀起人来,我脑中便只有这一仇字,现今回想起来自己也不免心悸,天可怜见,总算大仇尽雪,今后也无需这般杀人了,”司徒明月道:“你这么想再好不过,不知怎地,我自跟了你后,总觉大家各自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你杀我,我杀你的,可事到临头,不想杀人也不成,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段子羽笑道:“待过个一年半载,我将掌门让与宁师兄,咱们寻处幽静之地。远离这血腥尘嚣,啸傲岁月便是。”

  二人情意殷殷,直叙至天明。便乘马上路,径向剑门关驰去。经剑门关,过栈道,一路径绵阳、成都,迤逦而至峨嵋山地界。沿途风光绚丽,二人虽走马而观,却也大开眼界,胸襟畅爽。

  前面树林中忽然转出两人,喝道:“来人听着,速速下山,不得再上前一步。”

  段子羽二人愕然,见拦路二人手持单刀,劲装结束,段子羽心境颇佳,笑道:“二位大王,此树是你们栽,此路是你们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是吗?”

  那人被逗得一笑,道:“兀池娘的,有人将咱们作盗贼了。”另一人见司徒明月美若天仙,淫笑道:“小子,买路财不用了,把你那漂亮媳妇送大爷们乐一乐……”

  他话尚未完,空中蓦现两道紫电,段子羽拔剑双点,他出剑快极,二名拦路的只感眼睛一花,均已眉心中剑而亡。

  段子羽收剑道:“有这些败类在,想不杀人怎成。”司徒明月恨恨道:“该杀。”

  林中忽然涌出十余人,喝道:“小子,胆敢行凶作乱,不怕灭门之祸吗?”

  段子羽见这十余人亦是劲装结束,“手中兵刃不一,蓦然间叫道:“不好,峨嵋有警,咱们快上去。”

  为首一人“咦”道:“这小子是和那贼尼一路的,兄弟们,作了他。”十余人一涌而上,段子羽倚天剑纵横翻飞,左手九阴白骨爪透脑没颈,顷刻间这十余人已尸横遍野,司徒明月连插手的工夫都没有。

  两人深恐百劫师太遭逢强敌,是以携手疾驰,快逾奔马,虽是上山,却如履平道一般。

  这一路间或有几人拦截,不是被段子羽一剑刺死,便是刚看到人影,转眼问人已不见,兀自疑心撞了鬼了。

  二人盏茶工夫已驰至峨嵋派所居之“万安寺,”但见寺前平地上人影翻飞,正斗得激烈,四周约有百余名劲装结束的人。

  场中一人喝道:“妖尼,还不束手就擒。”段子羽和司徒明月脚下不停,蓦然拔起,从人丛中翻跃过去,落在场中。

  百劫师太正踏着九官八卦方位,仗剑与一人酣斗,对方有两人持剑在手,似欲群殴。

  段子羽也不看对方是何许人,一剑击出,喝道:“师太,弟子替您料理。”一剑正中那人剑背,那人只感大力涌到,剑身一荡,几欲脱手飞出,心中大骇。

  久己虎视耽耽的两人见峨嵋派突来援手,一齐抢上,发剑抢攻,段子羽两剑径点这二人手腕。这二人不虞他剑招如是之快,忙不迭缩手后跃,险些被削断手腕。

  百劫师太喜慰不胜,道:“羽儿,你怎么突然到的?”段子羽笑道:“弟子想望师太风采,特来拜谒。”游目四顾,还有二十余名弟子遭擒,净思也被而人擒住,见他到来,叫道:“小师叔,救我。”声音衰弱,显是受了重伤。

  段子羽心中怒极,左手五指连动,六道剑气闪电般打入净思身旁两人面孔,身影一晃,已将净思救回场中。

  众人群相耸动,惊愕得矫舌不下,不想此人具如是神功,直与魔法相似。

  为首一人忽然憬悟,道:“尊驾莫非是华山段大侠吗?”

  段子羽冷冷道:“正是,何方匪类,敢来峨嵋滋事?”

  那人登时满面堆笑,拱手道:“幸会,幸会,在下乃张天师座下程汝可。”

  段子羽愕然,怪道峨嵋遭此惨败,这貌相平平、商贾模样的人乃是张正常十大入室弟子的首徒,算来该是他的师兄。但他此刻可不买帐,皱眉道:“你们怎么和峨嵋大起争执?”

  程汝可笑道:“段大侠乃本教贵人,可否暂请回避,待兄弟料理完,再与段大侠叙叔。”

  段子羽冷冷道:“先把人放了,有段某在,断不容你们胡来。”

  程汝可面色疾变,他在教中地位极高,张宇初见了,也称他一声师兄,不意段子羽丝毫不假辞色,心中微恼,却知得罪不起这位贵人,忍耐住道:“段大侠,兄弟皇命在身,实是身不得已,还望你多多体谅。”

  百劫道:“羽儿,你且站在一旁,看天师教怎样挑了我峨嵋的,”她知段子羽与天师教先后两代教主亲厚无加,又是天师教的快婿,不欲他插手此事。

  段子羽毅然道:“程兄,你把人放了,回去向你们教主和皇上说,有什么事尽可找我段子羽来。”

  程汝可急得手足无措,原来张无忌复出江湖,得掌明教,朱元璋便食不知味,寝不安席。诚知自己欲做大明王,兼领明教教主的计划全成泡影。得闻张无忌率众潜入中原,欲与各派携手,共图大计,更是栗栗畏惧,倘若明教与中原武林结成一体,彼此照应如手臂相使,自己不啻失落半壁河山,而帝业亦摇摇欲坠,朝夕不保了。是以想出个釜底抽薪的毒计,欲借助天师教将中原武林控之在手,实力过强难以收服的便倾力除去,使明教在中原无所依傍。程汝可便是奉其密旨率教中精锐而入江湖,将巫江帮、神拳门、五凤刀之流一一打得束手臣服,兵锋所指。便直上峨嵋。眼见大功得成,不期段子羽如神人天降,横阻其中。

  段子羽剑尖微挑,喝道:“程兄,先将人放了,什么话都好讲,否则莫怪段某得罪了。”

  张正常二弟子刘三吾笑道,“大师兄,恩师在日即曾颁过严旨,只要段大侠有令,我等须凛遵无违,便依段大侠所说,少天师也未必会责怪我等办事不力。”

  程汝可见躺在地上的两人面孔已稀烂不成模样,料知这便是段家的六脉神剑了,先师在日,品评天下武功,推许六脉神剑为天下第一神功,谓之天下无敌。自己师兄弟四人联袂对敌,虽未必会输,但伤了对方自己担不起罪责,自己伤了惟有自叹倒霉,这等赔本生意是断断作不得的。

  想明此节,笑道:一我倒忘了,冲着段大侠的金面,天大的事也得揭过,放人。“手下弟子闻言,纷纷松手后撤。峨嵋弟子皆为重手所伤,虽得自由,仍委顿衰疲,趔趔趄趄回到百劫身边。段子羽拱手道:“几位师兄,段某多感盛情,贵教主若是责怪,叫他到华山找我问罪即是。”

  程汝可笑道:“不敢,即使少天师在此,段大侠的面子也必是要给的,后会有期。”

  几人拱拱手,均忿忿然下山而去,不知又将这股怨气宣泄到那派门下。

  一名弟子忽然道:“师父,净思妹子不成了。”语声已“是哽咽。百劫和段子羽一惊。

  俯身一看,果见她面如金纸,伸手一探,百劫不由泪落如雨,净思被刘三吾一记”天雷神掌“击在后心,已然五脏离位,心脉断绝。段子羽沉声道:“师太休慌,弟子或可保她无虞。”此际顾不得男女之嫌,伸手在她胸前点拿揉按,将五脏对位,掌上透过内力,振发她心阳,以免她猝然身亡。

  百劫惶急无着之余,见他动手施治,恍然道:“我倒忘了你的一阳指功,只是她已如此模样,能救得了她吗?”

  段子羽笑道:“弟子指功虽疏,料来还可应付。”伸掌在净思背上中掌处,运起内力将火毒拔净,盏茶工夫,但见净思焦灼如火的背部复现白嫩肤色,只是五指印痕宛然。

  掌指纹理犹清晰可见,净思呻吟一声,醒过来,见到段子羽,强笑道:“小师叔,又见到你了,我就要死了,再见你一面,也就无憾了。”

  段子羽垂泪道:“你放心,我一定治得好你。”转头望着山下,恨恨道:“若不着在家岳面上,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下峨嵋山,”司徒明月劝道:“此刻救人要紧,少生些闲气。”

  百劫忽然道:“羽儿,你不能救他,”众人闻言无不愕然,直感匪夷所思。

  百幼抱起净思道:“思儿,非是为师不疼你,你师叔以一阳指为你疗伤后,便当功废五年,他强敌林立,一旦他内力全失,旋踵间就要大祸临头。”她又泪下如雨,抱着净思的手抖战不已。

  一干弟子追随师父日久,从未见她慌乱过,更未见她流过泪,一听此言,也均觉段子羽不该为救一人而毁了自己,看着净思娇美的脸,均哭泣出声。

  段子羽决然道:“师太,弟子纵然内力失去几年,生死亦是以后的事,况且弟子家仇国仇尽雪,死又何憾!”

  司徒明月道:“师太,您听他这话有良心没,他一去干净,扔下我们几个作寡妇。”、‘、百劫师太不禁莞尔,知她是故意逗大家开心,但眼望奄奄一息的净思,心中委实难决。

  她自净恩襁褓时抚养,十四五年来视若己出,纵然自己身死亦不愿她死在自己前。段子羽笑道:“师太,当年先父确因为欧阳九叔疗伤而失去功力五年,但弟子既习九阴、九阳两大神功、自感内力无穷,未必有失去功力之患。”

  百劫听他之意决绝,忖思亦大有道理,遂将净思交与他道:“你若真的功力全失,就住在这峨嵋上,只要峨嵋派没死绝,就无人动得了你。”

  这天雷神掌只有程汝可、刘三吾几大高手擅使,着非净思护师心切,又过于逞强,刘三吾自不屑与她动手。是以其余弟子所受多是一般重掌,服下少阳神丹,静晶运功疗治即可,峨嵋此一役死亡近半,为百劫执掌门户来首次修败,除百劫外,均负伤在身,虽轻重不等,峨嵋元气不免大伤。

  百劫的静室内,段子羽将净思放在蒲团上坐好,默思一阳指谱中所载疗伤手法,他习练一阳指未久,以前又素不以指功见长,学得后对敌时往往以无敌之内力,一指发出,沛然莫能御之。而他所学绝技既博,出千克敌往往多用剑法和九阴白骨爪,于一阳指的指法并未深究。虽然他武功见识超卓,内力又雄浑无伦,于一阳指功夫的精微玄奥之处得以尽数领悟,了然于胸,但终究不常习练,指法上未臻精纯。

  倘若对敌过招,他只消六脉神剑施出,便可打得天下英雄束手臣服,纵然张无忌、张宇初也要自叹不如。但这等疗伤之事,指力之刚柔,指法之快慢,穴道之顺序,稍有差失,便全盘尽废,一时踌躇沉思,大费周章。将一阳指谱的疗伤谱倒背了几遍,脑中将出指劲力、方位、顺序来来回回斟酌推敲了数十遍,虽是为人疗伤,实觉较之与张无忌对敌犹难逾百倍。

  有顷,他决然道:“师大,弟子所学一阳指虽自忖不逊于家父与先祖,但这等疗伤之事还是首遭,指法上不如先君与先祖远矣,成与不成实难预料。”

  百劫苦笑道:“羽儿,何必说这样话。你甘冒大险救她,我已感激不尽,成与不成何所计,你不救她,她是必死无疑。”“段子羽身子平平飘起,缓缓飞至净思头顶,百劫心中喝彩。只见他轻功中一掠十余丈,飞闪如电固是难极,这等于空中缓行却又难逾数倍了。段子羽一指点在净思百会穴上,净思全身一颤。百会穴乃人身第一大死穴,凡指、掌、兵刃,击中此穴,必死无疑,大家不料他救人也从此始。段子羽一指点下,并不稍停,身子一落,食指已点向她玉枕、风府、大椎、陶道、至阳、灵台等直至尾夙骨的长强,共是督脉三十大穴。众人见他这三十指舒缓有致,潇洒飘逸,每一处穴道是一种指法,共是三十种妙指法。

  一时间目眩神驰,心醉不已,已忘了净思的生死,浑如观摹武功般。段子羽反手一指点在净思会阴处,这一指大出众人意表,此乃女子密处,净思虽稚,也已至及藉之年,这般手法若是对敌过招,实是下流之至,但众人知其品格端正,虽然有疑,也无人想到别处。段子羽依次点完她阴、阳两脉,又点她绕脐一周的带脉八穴,这几十指他忽而遥点、忽而欺身径点,带脉八穴却是倒行缓点,宛若行云流水,待奇经八脉点完。他蓦然跃起,在净思百会穴上轻击一掌,旋即跌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目运起功来。司徒明月早已有备,一手抚其灵台,一手抚其至阳,将内力输将过去,自忖有自己的内力足可保他平安,至于自己内力全失与否就不逞多想了。段子羽一掌拍完,净思腾地跃起来,见师父和师兄,师妹尽皆眼望着自己,怔怔道:“师傅,我怎么还活着,这是不是在作梦?”

  百劫流泪道:“好孩子,是你师叔舍了一身功力救了你。”

  段子羽忽然吁出口长气道:“师太,弟子内力并未失去,不必挂虑。”说着一振而起。

  他身负九阴、九阳两大神功交合而成的神功,内力之强岂是他先祖所能想望的,是以此番疗伤内力虽耗损泰半,体内仍有二三成内力、经司徒明月一补,片刻问已恢复了六七成,他不欲多耗司徒明月内力,遂停功站起,只是他此番心智耗损过大,一时仍呈疲态,非复先前的奕奕风采。

  百劫惊喜道:“羽儿,你当真内力未失?”段子羽微笑不语,一指伸出,指力破空而出,将窗外一株鲜花打折,笑道:“若有贼子来犯,弟子管教他有来无回。”

  峨嵋派人此际才欢声雷动,无不惊喜逾恒,峨嵋人人负伤在身,段子羽倘若内力失去,两派于江湖树敌颇多,宵小之辈闻风而来,着实可虑,见段子羽仍神威以凛,个个心中笃定。

  十余日过去,段子羽闲下无事,便持卷经书诵读。

  司徒明月在旁笑道:“边杀人边读佛经,这等修练法恐怕无功。”

  段子羽笑道:“家先祖无不崇信佛教,佛教乃大理国教,先祖中十余位皇帝,倒有七人避位为僧,宗室弟子更是多多。”

  司徒明月唬了一跳,夹手夺过佛经,掼在一旁,道:“你看什么都行,实在闲得慌,看看春宫图也不为过,可别看这东西着了魔,出家做和尚。”

  段子羽见她霎时间脸儿都吓黄了,不觉好笑,伸手揽住她纤腰道:一你放心,刀按脖子我也不会出家。待让我看看你这活色活香的春宫。“司徒明月娇羞挣嗔道:“作死吗,佛菩萨前也好乱动手脚的?”

  屋子羽笑道:“这会你不信起来了,你可别出家作尼姑,否则我非将世上姑庵全拆了不可,”司徒明月黠然一笑道:“那我就作道姑,倒看你能拆多少庙庵宫观。”

  段子羽见她风致嫣然,媚生百态,桃花腮上娇晕欲流,心中爱极“一把抱过,置诸膝膝上,两人情话隅隅,魂授色与,犹胜于颠倒衣裳、忽听外面步声杂乱,似又有事发生,二人忙出外观瞧,却见有弟子向百劫禀道:“师傅,山下又有大批人涌上来。”

  众人无不惊愕,均想,莫非天师教心有不甘,卷土重来?

  百劫按剑喝道:“慌什么,列阵以待。”

  立时弟子们每四人一组,井然有序,只待强敌来到,便以四象阵应付。

  半山腰处一人高声喝道:“大光明教张无忌拜山,敬请赐见。”

  众人脸上无不变色,若是天师教去而复回,有段子羽在,尚且能使之不战而退,不料魔教大举来犯,峨嵋弟子虽均伤势痊可,却只余五十余人,焉是魔教的对手,是以段子羽也不禁心惊,只要战端一起,峨嵋怕有覆灭之虞。

  百劫提气高声道:“张教主请,恕贫尼不能过迎。,,片刻间,从石砌山阶上走上几人,为首一人正是张无忌,并肩而行的却是一名三十许美貌女子,身后韦一笑、殷野王、五散人、江南掌旗使唐洋,那女子后面跟随六位高颧碧目的番人。百余名教众俱在周围环布,似作警戒,、张无忌拱手一礼道:“久仰师太清誉,今日识荆,实是幸甚。”

  百劫合什道:“张教主前辈高人,威加四海,贫尼得睹风范,福缘不浅。”她嘴上客气,脸上却淡漠得无丝毫表情,心中亦不禁栗栗生危。

  段子羽躬道:“大姐姐,好久不见,如何到这儿来了?”

  那女子正是小昭,波斯总教教主,小昭一见他,笑道:“小弟弟,你入了峨嵋派了?”

  张无忌愕然,见二人姐弟相称,熟络无加,直感匪夷所思。

  智慧宝树王道:“张教主,你师弟怎么也在这里?”

  除五散人和唐洋外,余人无不诧异,不解段子羽何以又成了张无忌的师弟。

  张无忌苦笑道:“你误会了,这是华山派掌门段子羽段少侠,张某可没福气作他师兄。”

  小昭皱眉道:“你杀人这么凶,姐姐可不欢喜,范右使和吴旗使都是好人,你干什么这么对他们?”

  段子羽啼笑皆非,心道你们是一路人,他们自然好了,但见她真如大姐姐疼爱小弟弟般,似乎小弟弟做错了事,便为之心忧,又不忍深责,心下感动不已,笑道:“大姐姐不喜欢,我以后少杀人就是。”

  小昭雯颜道:“这才是好弟弟,听话些,姐姐疼你。”

  韦一笑和殷野王气得头顶冒烟,暗道:“这小姑娘做了总教教主,还这么不懂事,让这小魔王少杀人岂是你一句话的事?”这二人均败在段子羽手下,不觉尴尬,转过脸去,大生闷气。

  张无忌待他二人叙完姐弟情谊,虽仍不明细故,仍拱手一礼道:“段掌门在此更好,我本来遣人去华山请驾,不想在此巧会,倒是意外之幸了。”

  段子羽躬身一拜道:“那日少林寺中承蒙张教主指点迷津,晚生方报得家仇国耻,大恩不敢言谢,日后当有还报。”

  此事江湖上沸沸扬扬,传播殆遍,张无忌自然得知详情。汝阳王世子王保保乃他妻兄,虽属对头,但听到他的死讯,亦不禁怅悯久之,淡淡道:“一言之微,何足挂齿,段少侠言重了。”

  敌友不明,百劫师太只在万安寺的庭院中招待这些客人,设座奉茶,却也不失礼数,峨嵋派人兀自不解段子羽和小昭是什么关系,司徒明月却大是吃醋,不知他俩姐弟关系深到什么程度,心中也感匪夷所思。

  大家坐地,韦一笑冷笑道:“司徒姑娘,现今有了靠山,连故人也不认了?”

  司徒明月登时面红过耳,她不虞明教中人奄至,待得朝了相,若是故意回避,未免太着形迹,硬着头皮坐在那。

  听韦一笑讽刺,一时为之语塞。

  段子羽森然道:“韦法王,你若要逞威风,尽可冲着段某来,划出道来,陪你玩几手。”作势欲起。

  小昭莫名其妙道:“说得好好的,怎么又要打架?”张无忌将杨遭欲立司徒明月为圣教主,却被段子羽娶了去,略略说了一遍。,小昭听完,恨恨道:“杨左使忒煞多事,这东西害人最甚,怎么好的不学,偏学这害人的东西。”她毕生以不能与张无忌长相爱守为大憾,实觉做这劳什子圣教主远不如给张无忌做丫环快活,言下忿忿。又道:“公子,这规矩废掉也罢,司徒姑娘和小弟弟郎才女貌,神仙美眷似的。韦法王,你莫欺负司徒姑娘。”

  韦一笑虽有张无忌在旁,心下着实忌惮段子羽的六脉神剑,顺势道:“遵教主法旨。”

  心头恨怒井迸,却也徒呼负负。

  百劫笑道:“张教主并这许多高人光降敝派,不知有何赐教?”

  张无忌道:“不敢当,张某约了少林、武当、崆峒、丐帮各路英雄,特入蜀借贵地商议一件大事,未得奏请,擅自作主,还望师太见谅。”

  他话音刚落,武当四侠已联袂而至,接着少林圆觉、空智携同三十六名罗汉堂弟子,丐帮史红石与几位长老、崆峒虚舟与宗维侠、唐文亮、常敬之络绎前至,不过前脚后脚而已,当真是约齐了来的。

  百劫既感愕然,复又心中笃定,有这许多门派中人到此,峨嵋便无孤立之虞,只是不解这些人何以肯赴张无忌之约,心下却又深忧。

  张无忌与武当四侠相见,自都惊喜逾恒,杨不悔携爱子殷融阳也随同前来,张无忌跪拜道:“六婶安好。”杨不悔多年来心中不知想过多少次“无忌哥哥”,乍然相逢,珠泪籁籁而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荏苒数年,殷融阳已卓尔成人,身材修长,狼腰虎背,面容酷肖杨不悔,俊秀温文,张无忌慨然道:“不想小师弟也已这般大了,武当后继有人,差堪告慰。”

  武当四侠也无不这样想,当年准拟将掌门之位传与宋远桥之子宁青书,不想宋青书为色所迷,弑杀武当第七侠莫声谷,而被俞连舟和张三丰清理门户而毙。张无忌乃明教教主,除他之外,七侠之后惟有殷融阳,武当掌门一职自非他莫属。是以武当四侠倾力栽培,并不让他在江湖走动,以免惹出是非,此次张无忌飞柬邀各派至峨嵋议事,便带殷融阳到会,见见各派首脑,以为其接掌大位张本。

  睽违多年,张无忌与武当诸人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说到张三丰遁迹云海,都不禁怅然良久;史红石和丐帮长老与段子羽相见,也都欢喜,详问他毙杀王保保等人经过,直听得矫舌不下。

  丐帮执法长老道,“那八臂神剑方东白原为敝帮长老,当时有天下第一剑之美称,不想他晚来投靠鞑子,为虎作怅,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自食恶果。”唏嘘不止。

  众人叙谈良久,张无忌轻轻击了几掌,庭院登时肃静下来,山风情劲,吹得众人衣袂飘飘。

  张无忌开口道:“张某此番惊动诸位侠驾,乃是欲与各门派英雄杯酒言欢,尽捐前嫌,不知各位英雄意下如何?”

  他此次大集武林首脑于峨嵋,冀欲与各派当面议和,否则明教一入中原,先就与各派打个落花流水,逞言共谋大业,推翻朱元璋了。武当四侠与他情谊笃厚,又均望重武林,本来武当四侠登高一呼,天下英雄无不闻风听命,此议即成。不期华山出个段子羽,武功之高固不待言,人又孤傲不驯,与明教的梁子结得最深,单只华山一派固不足数,但昆仑唯华山马首是瞻,峨嵋百劫自段子羽一出道,便尽力回护,甚至不惜与少林结仇,两派同进同退,共荣共辱之势天下皆知,如此一来,议和能否成功倒关键在段子羽一人身上,武当四侠反无足轻重了。可谓十年风水倒流转,谁承望华山派能有左右武林命脉的实力。

  张无忌知道如到华山议和,待得到了华山顶上,恐怕也剩不了几人,若在武当山主持此事,又恐这几派不给面子,拒不赴约,无奈便选定峨嵋山为集会地点,料得段子羽看在百劫师太面上,必到会无疑,一番若思踌躇,大费周章。张无忌议和之语一出,各派均默而不语,这十数年来,除武当外,各派无不与魔教打得七零八落,新仇旧恨,早已积聚成山,张无忌德望虽高,却也不能片言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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