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一直都知道,人与人,除了都是身为人,却有着那么那么那么的不同。 有些人出生就得天独厚,家境殷实,家庭幸福,聪明博学,那些他们弃之不顾的,是另一些人终其一生,倾其所有都得不到的星光。然而,即使这样,这【另一些人】,依然努力,勇敢,坚持不懈地追求着这些星光。
一、钢琴声
余淼毕业工作3年后,便不堪工作的枯燥乏味,毅然辞职跑来G市,想要寻找不一样的人生。家人也因她放弃稳定的工作,背井离乡,扬言要断绝关系。
余淼凭着一腔孤勇,投靠了早已在G市摸爬打滚了几年的于清韵,和她合租在一个前事业单位人员居住的小区。
余淼那三流文凭和水水的个人能力让她在面试时屡受打击,小金库也不堪高消费的生活成本日渐消瘦。于是她就破罐子破摔,迅速找了份要求没那么苛刻,能迅速上岗的甜品店服务员工作。
余淼每天沉浸在浓郁香甜的糕点和饮品中,和形形色色的顾客打交道,收到诚恳道谢,自己脸红焦急道歉,被狰狞责骂皆有。 但,那些早晨的恣意的阳光,和夜晚的温柔的灯光跳跃在店里的桌椅和顾客的身上,都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鲜活,满足与幸福。
这天休息日,阳光早早地钻进屋子,照在床上的余淼脸上,她乍地大力推了一把睡得死沉死沉的于清韵,“啊!清子,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于清韵被她的一惊一乍吓得哆嗦了一下,坐起手一挥大吼,“七个五!”
余淼双手糊在于清韵脸上,揉捏着她的脸说,“五个球球!听好听好,我要开一家甜品店,有不加糖精奶精的奶茶,香浓的美食,好看的卡布奇诺,还有美美的低卡低糖甜品。”
“店里是不是要随机播放放你收藏的歌单,外加一个大书架,摆着各式各样精挑细选的书。”于清韵倒下,拿被子蒙着头,卷成一坨,嘟囔道。
“对啊对啊!清子,你真懂我。还有还有我还要做健康好吃的小吃,例如沙拉啦,热狗啦啦啦!”余淼兴奋地搓着那坨清子,小脸因兴奋有点红粉。
“喵喵,要不你现在先睡觉吧,睡着梦就成真了。”
“不要啦。我现在真的好兴奋,想要马上做点什么!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喵喵,你今年已经26,不是16了。理智一点好吗?这年头开这种甜品店的还少吗,又有多少能度过炎夏,撑过严冬?你6位数银行卡密码保护着多少位数的存款,你不知道吗?乖乖,休息日就好好休息,别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兴奋的余淼自动屏蔽了于清韵的话。
她爬起洗漱,一脸愉悦地翻着平底锅里的蛋,旁边煮面条的锅咕噜咕噜地叫着,头上的抽风机呼呼地转着。
忽然悠扬的钢琴声穿过抽风机的风页潜了进来,断断续续,像极了卡农。那是高三同桌告诉她的,还在课桌上给她演示过指法的卡农。 余淼记得同桌的手,白皙,修长,灵动,在黄色桌面上跳动时,有点撩人。
可惜她没有近距离见过修长的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样子。音乐缠绕着的手,是不是都很美,都自带柔光,动人心魄?
二、抽风机
这天的沈预特别烦躁,宿醉未醒,周边传来各种嘈杂的交谈声,煮东西的滋滋声,锅铲相撞的声音,还有抽风机转动的声音。
沈预有一个让他觉得特别困扰的【特长】,就是耳朵特别灵,对声音特别敏感,就算特别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到。
他穿好衣服,顶着鸡窝头,面无表情地刷着牙,耳朵不受控制地接受外界的声音。
翻动陶瓷碗碟,冲水五秒。
不锈钢筷子翻动面条,五下。
捞起。倒水。
铲子刮三下。一二三。
煎蛋起锅。关火。
喊人起床。 “于清韵,起床啦啦啦,早餐煮好啦。”
(#‵′)靠,这人又忘记关抽风机。
沈预太阳穴抽疼了几下,洗漱好,擦了把脸,面无表情翻了翻白眼,瘫坐在沙发上。
沈预,29岁半,室内设计工作室的老板,或沉默在各种文件图纸中,或在觥筹交错中长袖善舞,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因新房子装修,暂时搬到外婆住了大半辈子的屋子。屋子的陈设跟外婆在的时候一样,外婆爱整洁,屋子总是打理得很好。
外婆去世时,沈预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她了。那时候公司刚刚起步,拉客户画设计图跑材料监督装修,全都亲力亲为。每每外婆给他打电话,让他注意身体,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有其他要务处理。
“外婆,下次抽空去看你,到时候带你去吃梳乎厘和那什么沙拉?”他总是这样说。然后那边传来外婆充满笑意的声音,“是香芒蟹子沙拉。到时候记得提前预约啊,我可忙着呢!” 下次下次,下次大概,也没有下次了。
沈预揉了揉额头,头还隐隐发痛,难受恶心,肚子却咕咕叫,大口喝了一杯温水,仍然难受。
更让他难受的是,楼下没有关的抽风机夹杂着屋子里钢琴曲,声音变得异常刺耳!
三、钢琴声
自从有了目标,余淼就倍感活力,桌子擦得更用力,笑容更灿烂,学配方学得更用心。为了有更多经费去尝试其他店的甜品,她将班都调成白班,然后晚上去机构给小孩子辅导作业。
余淼专职辅导的小男孩,沈丘,是个小机灵鬼,特别活泼好动。
每次余淼都要连骗带哄加威胁,才能安安分分写完作业。
余淼已经是沈丘第四任辅导老师了,前几任都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被沈丘嫌弃换掉的。
“喵喵老师,你结婚了吗?”沈丘边揪着数学练习册,边问在检查语文作业的余淼。
“没有啊。不要扯话题,赶紧写完数学作业,都几点了啊。还想不想回家了。”余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沈丘的小算盘,沈丘最讨厌数学。
“喵喵老师,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是经得住我考验的人,你就是我的兄弟。你的事我肯定关心啦。”
“呵呵。我谢谢您了啊。赶紧写作业。写完杨老师送你回家。”余淼点了点还空着的练习册,头也不抬说道。
“别啊。喵喵,你不可以这么自暴自弃的啊。虽然你这么普通,还有点矮,但还是有被爱的权利啊。”沈丘不死心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余淼,一本正经地说道。
余淼噗嗤笑出来,这人小鬼大的,才几岁。余淼见他还兴致勃勃和她探讨人生大事,便敛了敛神色,“你再不好好写作业,我就告诉杨老师你今晚把饭菜倒进厕所,放学还在路上吃了个汉堡包了!”
沈丘撇了撇嘴,端坐着继续写作业。别看沈丘平时调皮捣蛋的,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却看得出是个家里是不简单的,脑袋也灵光,就是小孩子心性,爱闹爱玩。
磨磨蹭蹭到了九点半,沈小朋友终于把作业写完。
余淼把他交给杨老师之后,得知沈丘父母出差,把他托给他家小叔,要去的地方还就她楼上,杨老师便又把沈丘交给了余淼,让她顺路送一程。
沈丘戴着不合大小的头盔坐在余淼的小爱玛后面,一路兴奋地吱吱喳喳。
到家前,沈丘还指挥着余淼在7-11买了些零食和水,沈丘的原话是“小叔是个单身狗,不会照顾人,他肯定会把我饿瘦的!”余淼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逗得直乐。
十点,余淼安全把他送到目的地。站在门口等开门的时候,微微听到里面传来不知名的钢琴曲,余淼的心像被什么熨烫过,特别服帖和宁静。
门打开,忽然出现的人影把沉浸在音乐中余淼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退完又觉得很不礼貌。那人像是察觉了,微微后退了一点。
余淼快速瞟了一眼,那个人穿着家居服,很高,有点瘦,背着光,看不清楚五官。看沈丘的样子,他小叔应该也不差,头发有点长,有点凌乱。
“您好。我是余老师。”余淼说道,对方却没有回应。
果然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尴尬得让人无所适从。
沈丘像是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尴尬,拨开那人就进屋,“小叔,你好慢啊。脚都站断了。啊啊啊啊。怎么没有铺沙发,我老大没有给你打电话吗,怎么沙发没有铺好,我不要和你挤一床,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
噗嗤。
“闭嘴!” 那个人清冽的声音跟在余淼的笑声后面,余淼又尴尬了。
他见余淼憋得有点通红的脸,补了句,“不是说你。接着笑。”
余淼又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她说,“已经很晚了,那我走了。明天沈丘八点前要到学校,今晚要调闹钟,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嗯。我叫沈预,预知未来的预。麻烦你把他送回来。”
“没事没事。我叫余淼,三水市的淼。晚安,再见。”
“晚安,再见。”
余淼摆手转身,听到屋里传来是最近常听见的卡农。
那人还没有关门,仿佛是站在门口,目送她。
余淼轻快地踩着影子回家。
今天又是个美好的一天。余淼想。
今天好像是个还不错的一天。看着余淼脑后随着步子轻快摆动的马尾,沈预想。
四、抽风机
后来,只要沈丘父母出差,沈丘就会被送到沈预这边,而余淼便成了他的专属保镖。沈丘因此跟她更铁了,重点的是,这熊孩子有了新目标,就是把他小叔说给她当男朋友!
起初,余淼以为他只是三分钟热度,过几天就好了。她边检查作业边敷衍说好啊好啊,下次可以约一起吃个夜宵什么的。
没想到,沈丘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所以当周五晚上十点,余淼打开门看到一脸正经的沈预,还有旁边抱着零食的圆圆的沈丘,余淼吓得面膜都掉了。
沈丘很自然地拨开了她进屋子,把东西放在略微有点乱的桌上,嚷嚷“喵喵老师,我们来找你吃夜宵啦。是不是很开心ㄟ( ▔, ▔ )ㄏ。”
余淼顶着一脸面膜液愣住的时候,沈预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晚上好,打扰了。”便侧了身子进屋里。
余淼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把沙发上椅子上放的衣服杂物收进柜子,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发现身上特别舒畅无束缚。 没有穿bra!
余淼浑身一阵热一阵凉,缩着身子藏起内衣就进了卫生间,还不忘喊一句,“球球,我现在去给你们弄点香蕉牛奶,我可拿手了。”
沈预正襟危坐在沈丘旁边,眼光瞥见了兔子般逃窜进去的余淼,嘴角微微上扬。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喝香蕉牛奶了。”沈丘对着厨房应道,眼睛紧盯着电视上的动画片。 终于追上更新了。hiahia,我真聪明。沈丘一脸嘚瑟。
为了追更新,沈丘揪着沈预的袖子,把自己当麻花一样扭啊扭说,“喵喵老师说今晚请我们到她家做客,喝她最拿手的香蕉牛奶。如果小叔没空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小叔,您说呢?”
沈预盯着沈丘,半晌没说话,沈丘都以为要被拆穿谎言,没想到沈预居然答应了,拎着他往7-11走,买了一堆零食才过来敲门。
余淼端了三杯香蕉牛奶,还有晚上刚做好的酥皮老婆饼。看着沈丘紧盯着电视不放就知道什么回事了,感情这娃是为了追更新!
“来来来。尝尝。”
“谢谢。”
余淼把东西放下,端了椅子坐在沈丘面前,恰好把电视挡住了,故意逗沈丘说话,不让他看动画。
沈预淡淡看了余淼一眼。 敷完面膜,脸蛋好像更滋润了,不施粉黛,眉毛和唇色有点淡,眼睛因促狭而更晶晶发亮,头发很细很柔软的样子,还有那细碎的新长的头发在头上耀武扬威。
沈预安静地品尝着余淼的手艺,目光扫到看到桌上iPad暂停的是蛋糕制作视频,还有一些搜索甜品店面装修的网页。
猛然觉得侵犯别人隐私,沈预很快把目光转到余淼和沈丘身上。 沈丘扭着肉肉的小身体,想要躲过余淼的遮挡,奈何余淼每次都嘻嘻哈哈捉弄他,两个人嬉嬉闹闹。
沈丘撇撇嘴,知道喵喵老师已经识破他的“奸计”,动画是看不成的了。他脑袋瓜一转,诡计又上头。
沈丘转过头对沈预一脸天真地说,“小叔,你不是答应爷爷今年带小婶婶回家吗。小婶婶呢?”
余淼端着牛奶,悄悄看向沈预。
沈预真的好看。细腻光滑的皮肤,坚硬的下颌线,挺拔的鼻子,深邃有神的眼睛,略薄的淡红的唇,爽利的短发,鬓角和胡渣都刮得很干净,浅米色的开司米外套,里面是白色T,浅灰色的休闲裤。
看着就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外形长得好,事业有成。性格嘛,据沈丘说“别看小叔表面冷冰冰的,其实人很绅士很体贴,还爱护小动物,扶老奶奶过马路,帮环卫工人推垃圾车……” 虽然有夸张成分,但数次接触下来,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余淼低下眼,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牛奶,刚好错过了沈预瞥向她的目光。 “小婶婶啊。可能迷路了。”沈预淡淡说道。
沈丘不依不饶地说,“哼╭(╯^╰)╮,我不信。小叔肯定在撒谎。像小叔这么闷骚的人,才没有女人喜欢你呢!谁受得了你不说话时的脸,又不是海鲜,谁喜欢急冻。o(╯□╰)o”
沈预估计也没想到小侄子这么不给面子,呛得直咳嗽。 余淼闷笑出声,这会儿也不好插嘴,只好继续装模作样喝牛奶。
沈丘左手拿起老婆饼,右手端着牛奶,下巴朝余淼努了努,“小叔,你觉得喵喵老师怎么样,我超级喜欢她哦。你看她,年轻又漂亮,温柔又可爱,还超级有耐性,做东西又好吃。是不是能得满分?”
余淼被沈丘莫名飞来的一顿夸吓红了脸,果然,小屁孩记仇。
她放下杯子,揉捏着沈丘鼓鼓的脸蛋,说,“球球,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沈预认真看着她通红的脸,仿佛真的在衡量比较,煞有其事点了点头说,“确实。还不错。”
余淼被他认真的评价羞得想原地消失。这两叔侄是一唱一和玩上瘾了吗? 余淼感受到沈预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点温柔,有点灼热。
他们走了之后,余淼收拾完东西,躺在床上,想起沈预一本正经的评价和目光,还有他看到沈丘吃瘪时愉悦的嘴角,脸不禁又红了。
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终于有了睡意,朦朦胧胧仿佛又听见了楼上传来的钢琴声。
轻柔的钢琴曲久久也平复不了沈预的心情。 一想到余淼粘着面膜液的惊愕脸,粉红色的睡衣,红透的耳根,清脆的笑声,狡黠的目光,沈预忽然涌起一阵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辗转了好久,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想到,余淼又忘记关抽风机。
五、钢琴声和抽风机
因着沈丘,余淼和沈预碰面的次数猛增。
余淼惊喜地发现,每次他们去的地方都是她很喜欢的地方。 海洋世界,野生动物园,博物馆,万圣节活动,装修别致文艺书咖等。
如果不是沈丘那副我是不是很聪明,又猜对你喜欢这样的地方的求表扬求10086个赞的样子,她真怀疑是他们偷看自己的日记。
让余淼更意外的是,明明那么繁忙的沈预,却总是能抽出时间带沈丘去玩,顺便带上她。 看着一大一小挤在一起看菜单的两个人,余淼有点恍惚,就像是一家人,沈预是爸爸,沈丘是儿子,而她,就是妈妈。
余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喝几口水压压惊。 乱想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横竖怎么看,沈家都是高门大户,不是她这样的蝼蚁能攀爬的。
他的绅士,体贴,都是因为他自身的教养,而不是其他什么想法,别多想别多想。 安慰好自己,余淼又愉快地和他们一起吃饭谈天,跟他们分享她的新制作,各自聊聊最近有趣的事情。
虽然,沈预通常都是听得比较多,时不时噎噎沈丘,三人也算是玩得和和美美。
每次跟他们出去玩,余淼想方设法找机会付钱,可沈宇都巧妙躲过了。
后来余淼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便婉拒了几次沈丘的邀请,沈丘失望的眼神让她觉得有点愧疚。
沈瑜特意找她说,因为大家总是很忙,家中又只有沈丘一个孩子,他难免觉得孤独了些。让她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平时辅导他的时候多严厉一些,多给他做些吃的就好了。
再后来一起出去玩,余淼发现一些小数额的沈预还是愿意她付的,她就松一口气。
日子就这么悄悄过去,平淡又欣喜。
之后于清韵职位调动,不能和她一起合租。
这边余淼忙着工作和找房子,那边沈预也忙着拿下新case,沈丘又回父母那边住了,相见的纽带没了,两个人就没有再碰见了。
这夜,余淼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回想那段和沈预沈丘一起的日子,恍若一场梦。
因为住的地方远,所以余淼也不再去给沈丘补习。跟他告别的时候,他嘴塞着汉堡包,恶狠狠说道“╭(╯^╰)╮哼,喵喵老师,你会后悔的哦。居然不要我。”
余淼摸摸他的头,说“哎呀,沈英雄这么厉害,区区一个在下,怎么能羁绊英雄发展前进的康庄大道呢。”
“╭(╯^╰)╮哼。你不止会失去我,还会失去我小叔。到时候看你怎么哭。╰_╯”沈丘眼圈红红,却死命咬着汉堡包出气。
余淼暗叹,我都没有拥有过他,哪能算失去呢?
虽然跟于清韵同住,但她都是出差,到处跑,平日基本是余淼自己一个人。一个人的城市,忽然闯入了两个人,将她的生活点亮,温暖了她,陪伴了她。
最后收好的是沈预和沈丘圣诞节联合送她的烤箱和打蛋机,喃喃道,“遇见你们,被你们陪伴了一路,真的是超级幸运的。”
余淼看着一屋子打包好的箱子,再多的思绪都只能留在这空房子了,带不走,也不能带走。
楼上的钢琴声好久都没有响起了,晚安,钢琴声先生。
沈预到楼下的时候,已凌晨四点,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静静倚在余淼门旁,轻轻呼了一口气。听见屋里抽风机转动的声音,还有余淼时不时翻身的声音,他就这么静静站着,直到烦闷的心情散去。
晚安,抽风机小姐。
六、没有抽风机,没有钢琴声
等沈预发现余淼不在的时候,已经是余淼搬走一个月了。
庆功宴回来,他站在余淼门前,静静听,却发现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抽风机的声音,没有翻身的声音。
空空的,没有任何声音。
辗转难眠一夜,沈预发现,他已经习惯了抽风机的声音,比钢琴声更容易让他入眠的是,楼下长夜响起的抽风机的声音。
没有刻意去打听她的消息,忘记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他的最强项是习惯并适应忽然的改变。沈预这样想。
然而,他的下属却发现,老板在庆功宴之后更沉默,更容易走神,那双曾经跃动的眼睛又归于平静。 路过博物馆会走神,说起万圣节派对会走神,吃寿司会走神,参观书咖会走神。
虽然工作效率依然很高,但跟之前比,总是有些变化,却又说不清变化在哪里。
对于沈预来说,最大的变化的,他手机多了一段抽风机转动的录音,也习惯听着抽风机的声音才能入睡。
余淼和甜品店的一同事一起搬去的地方类似城中村,环境没有之前的好。
余淼却发现了商机。
她把她的梦想搬来了城中村。 从开始的homemade 甜品外送,到后来的终于有自己的店面。
创业真的很忙很辛苦,心理压力也特别大。每次筋疲力尽躺床上,脑袋却想着要怎么推销自己的甜品,怎么制作实惠口感又好的产品,越想脑袋越疼。
每每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余淼便想起了长夜里那悠扬的钢琴声。
余淼到现在都想不清楚,为什么她总能听见钢琴声,那钢琴声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毛躁的神经,又像轻轻揉着她发疼的太阳穴,更像是推着一个摇篮,轻轻摇着晃着,哄她入眠。
余淼会想起沈预,若有若无地想起一些细碎的事情,有时候是对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撮头发。
她比谁都清楚知道两个人是两个世界,见不到也再正常不过。
她知道,她的生活有很多事需要做,需要烦恼。
其实她更知道,在什么时候最想他。穿街过巷时想起他走路的样子,制作咸奶油时想起他的开司米,经过乐器店时想起他修长干净的手。
余淼的适应能力很强,她总是能能快速适应周遭环境和人的改变。
然而,只有她知道,她还不适应入眠时没有钢琴声,从此手机也收藏了很多钢琴曲。
七、抽风机再见钢琴声
余淼的【淼】书咖,选址在S广场。
为了装修成自己想要的风格,余淼和合伙人跑遍了各大室内设计工作室。
最后,他们如约来到【预】,看着这工作室名字及里面的装修设计,余淼忽然心跳加速。
随工作人员来到会议室,一个人面对着他们坐着。
听到声响,那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微愣,很快站起,伸出手。
“你好啊,喵喵老师。好久不见。”
余淼顺着修长的手指,看向对方,眉目如初,可叹岁月不饶人,却饶了沈预。
“好久不见啊。沈丘小叔。” 余淼望着沈预,眉眼处尽是欢喜。
此时屋里卷进一个人影,惊喜道,“喵喵老师,你怎么没有长个儿呐ㄟ( ▔, ▔ )ㄏ。”
想问后来的后来?
后来的后来是,一屋二人三餐四季,有抽风机也有钢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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