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想明白活着到底是为什么(时隔一年再看活着)(1)

文丨卿心君悦

活着是一种力量,我始终深以为然。无论是生命基于岁月的流逝,亦或者是人之于度过的苦难,皆是如此。

余华的《活着》所阐述的就是这种力量,事关活着的力量。

很多人都翻阅过这本书,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活着应该类似于余华在作品的《序》中所说的,“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因此,活着的力量也应该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还没有想明白活着到底是为什么(时隔一年再看活着)(2)

曾经我也是如此认为,并以此为方向去寻获生活的力量,慰藉在生活中所遭遇的苦难。

可直到去年的一次突发事件,让我改变了以往对活着的理解。那是发生在去年七月份的事情,清晨忽然间觉得心脏疼痛伴有明显的窒息感(正患有心肌炎),那一刻似乎清晰地察觉到死神在招手,也是从那天以后,很多想法发生了改变。

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活着本身,更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事,尤其是人

那一天的清晨,误以为生命即将逝去之时,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在此之前曾有过多次对死亡的设想,以为那一刻更多的应该是恐惧与贪恋,恐惧死后再无个人的意识,贪恋在人世间的美好,总之都是基于个人的得与失。

然而,那时之所以流下了眼泪,却完全是因为担忧,担忧妻子未来的生活,担忧母亲如何养老,担忧亲人如何面对悲伤,担忧太多太多,唯独没有担忧关于自己生,亦或者是死。

如今再次翻阅《活着》,说实话就我个人来说很难再认同活着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的观念。毕竟,在我个人最接近死亡之时,想的不是生或死,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家人。

还没有想明白活着到底是为什么(时隔一年再看活着)(3)

也由此,这一次再看余华的《活着》时,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番活着的力量,福贵的活着是为了身边的家人:

福贵因赌败光了家产,父亲的去世,逼迫着福贵不得不醒悟。当然,在败光家产回来的路上,福贵想过自杀,而那时活下来却是因为他对死亡的恐惧。但从福贵父亲死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妻子家珍被岳父接走,为了母亲与女儿凤霞可以生活下去,福贵坚强了起来,也必须坚强起来。

后来,家珍带着儿子有庆归家,福贵母亲重病,福贵去城里找医生时被抓了“壮丁”去拉大炮,而在战场上支撑福贵一定要活着,源于福贵对家里的担忧与挂念。

再后来,在时代变迁的艰苦岁月里,在亲人陆续死亡的过程中,让福贵坚持活着的理由,就是为了还留在世间的亲人。

直到最后,福贵身边的亲人都已离开,他和那一只名叫“福贵”的老牛相依为命。那时“活着”对于福贵来说,已再无差别,因为已有看破人生的豁达与勘破生死的深邃。

我想那个时候福贵“活着”是一种顺其自然力量的驱使,也是因为他的心底有可供回味的一生记忆,家人虽已离世,可却在福贵的心中。此后福贵的活着,依旧可以理解为了“家人”,延续家人在这个世界遗留下的痕迹与曾在这个世间孕育过的悲欢喜乐。

如此来说,又怎能将活着认为是为了活着本身呢?固然,活着是一切意义的前提,但驱使一个人在困境、磨难、悲欢中走下去的原因与理由,还应该是生命和其他生命与这个世界所产生的那一系列的联系。

联系让人打破了生命的固有局限,让我们从生活中感受到了远超个人生命的强烈存在感,活着的意义从这里开始发源,生命的价值从这里开始扩散至无边无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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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剧照

世间浮沉,皆为碎银几两,仅是为着活着吗?

世间疾苦,皆在苦中挣扎,只是为着活着吗?

我想,如果我们真的把活着的意义落于活着本身上面,那么对上面的问题的回答就难免过于消极,甚至一定程度上还会类似于《人间失格》中让叶藏很不屑的一个观点:“人因为不吃饭就会饿死,所以才不得不干活,不得不吃饭。”

活着难免要忍受疾苦,但活着的力量不该是忍受

我也认同忍受是一种力量,甚至这种力量会比进攻、呐喊更为雄厚有力,几近于《道德经》中“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柔和、包容,“虚而不淈,动而愈出”的虚冲、不盈,虽看不到力量的物理形态,却也“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如橐龠,如玄牝……

但即便忍受的力量,更为契合生命,更为契合生活,更为契合现实的不堪或是命运的无常,我仍旧在这次翻阅《活着》时产生了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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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剧照

曾经,我总是觉得活着的力量就该像是余华在《活着》结尾处所写的意味深远:

“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了广阔的天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每每读到这一句,总是能从中感受到生机的蓬勃与盎然,万物的包容与厚重。那时,我乐于将其理解为对生命、命运与活着的超然、致敬,并以为关于活着的种种源头或是形态皆寓于此中。

毕竟,《易经》中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之所以可以承载万物,莫不是因其厚重、包与、不争,土地滋养着生命如此,我们存于人世间面对命运与活着也应当如此。

那么,说活着的力量是忍受,倒也没错。

可这一次阅读,让我最为触动的却是余华在作品中对那头名叫“福贵”老牛的仓促一笔:

“那头牛已经从水里出来了,正在啃吃着池塘边的青草,牛站在两棵柳树下面,牛背上的柳枝失去了垂直的姿态,出现了纷乱的弯曲,在牛的脊背上刷动,一些树叶慢吞吞地掉落下去。”

柳枝在牛的脊背上刷动,由此柳枝失去了垂直的姿态,出现了弯曲……这让我觉得才是活着所拥有的力量。活着,在命运无常的奇袭与迎面扑来的疾苦、磨难中,岿然不动、傲然不屈。

这是以自我的意志对抗命运,在生活中砥砺前行的力量,这才是活着该有的模样,如同于苏轼在《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的那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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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剧照

毕竟若活着的力量是忍受,又何来《醉古堂剑扫》中的那一段: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薄福、劳形、厄遇,皆是命运施加于我们的不公,皆是我们于生活之中的不幸。对此,以厚德、逸心、亨道去迎之、补之、通之,皆是我们为生活所应做的努力、抗衡,而这就是我这次翻阅《活着》后感悟到活着的力量。

作者与作品,《活着》与活着

我必须要强调一点,余华的《活着》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而余华也是我最喜欢的作者之一。

强调这一点,是担忧一些人乐于过分解读,以致误认为我对余华或《活着》这部作品有抵触,而我既无此意,也省得一些人来质问有无资格。

这篇文章的观点,准确来说与余华在作品的《序》中的一些观点是存有碰撞的,由此我想也就会有一些人愿意用余华在作品中的《序》来反驳这篇文章的观点。

这种反驳,也是具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在文学之中,作者在作品中的《序》往往都会揭开自己写作的意图、过程以及作品的旨趣、目的、特点等等。因此,既然余华说,“活着是为活着本身”,“活着的力量是忍受”,那么如此理解也无为过。

毕竟,这部作品就是按作者意图所塑造而成的。但这也只是文学作品的一种理解方式。

我更乐于把一部文学作品看成一个独立的生命,作者只是给予了一颗蕴含生机的种子,就像福楼拜无法改变包法利夫人的结局,就像余华在《许三观卖血记》的自序中所说:“书中的人物经常自己开口说话”,所以,一部作品在作者笔下孕育的过程,这个生命与作家的联系将越来越少,二者之间的距离也会随之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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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剧照

于是就有了余华在《许三观卖血记》完成之后的感叹:“当这本书完成之后,他发现自己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也有了余华在《活着》的自序中所写:

“《活着》所讲述的远不止这些。文学就是这样,它讲述了作家意识到的事物,同时也讲述了作家所没有意识到的,读者就是这时候站出来发言的。”

因此,对于作者与作品来说,固然我们按照作者自身的意图按“图”索骥去阅读一部作品,可能会是一条快速的路,也能让我们感受到作品的意义、价值与内涵,但是我们却容易忽略作者未曾意识到的精彩之处。

更关键的是,我们很容易会亵渎一个熠熠生辉的生命,从而无法感受到一部作品的鲜活与生机,并且,过程之中很可能还会错过自身在一部作品中最大的收获,搭建自身与作品之间的独特联系。因为作者在写一部作品时很可能是为了解惑,而我们即便得到了答案,汲取到了养分,也未必适合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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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剧照

所以,就个人看来,阅读一部作品最好的方式,是带着自己的困惑与经历在作品中与作者进行交流,在交流之中寻找到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

如果你的手中有《活着》,那么不妨你再翻阅一次,书的生命绝不仅有一次,它的生命会随你一同成长 ;而如果你有生活中的困扰、困惑,那么也建议你去阅读一下《活着》,或许福贵的一生会给你带来活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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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心君悦,书评人、影评人。用文字温暖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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