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盛昊阳

《鬼魅浮生》的拍摄成本仅为10万美元,意味着尽管影像的质感不似极低成本之作,片中不可能存在实质上的3D CG。鬼魂从榻上爬起,走出停尸间,在医院里游荡,走廊的墙上缓缓拉开一扇象征彼世的闪光大门,这几乎是全片唯一的特效镜头。

睡不着觉的时候看一部鬼片(主角披着白床单)(1)

镜头从鬼魂的正面半身拉到背影,在走廊的另一头勾勒出这个鬼魂立于门前的孤绝身影,光线从蓝紫、青绿转为金红,镜头转回鬼魂的正面。你无法观察到角色的所思所想,只有光线在白床单上变幻着颜色,一切似乎在一刹那间发生,又仿佛已经过去良久,然后,闪光门收缩成一条线,一个点,鬼魂转身离开。

睡不着觉的时候看一部鬼片(主角披着白床单)(2)

观众借着C的眼睛,欣赏了五分半钟的鲁妮·玛拉从平静到抽咽再到歇斯底里的演出,那个在彼世之门前驻足,却又毅然转身的鬼魂更让人不由思忖: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让他留在现世?自这一刻起,观众不再只是屏幕外的旁观者,开始与C的鬼魂同行,一起徘徊在时间绵延无尽的道路上。

睡不着觉的时候看一部鬼片(主角披着白床单)(3)

如果要概括卡西·阿弗莱克饰演过的知名角色,比较好听的说法是「一个人,没有同类」,也可以直截了当用「执迷不悟」来形容。相比杀死了杰西的罗伯特,为父亲的农场赔上一生的农夫汤姆,或者独自回到波士顿的李,C终于不是一个活在前辈或亲眷阴影之下的角色,但他流连于世间,比以往的任何角色都还要执着。

C与对面屋子的鬼魂以字幕的形式攀谈过几次,披着花床单的鬼魂最终以一句「我等的人应该不会回来了」作结消失,而C目睹妻子失魂落魄,与新人交往,搬离旧居,曾经的家庭被另一户人取代,整座屋子也被岁月的洪流无情摧毁,仍在努力找到妻子留下的纸条。

睡不着觉的时候看一部鬼片(主角披着白床单)(4)

在一场聚会中,C聆听有人侃侃而谈:「我们一步步创造着能留在世上的东西,也许全世界的人就会记住你……最终这些都将变得毫无意义……」他也终于跨越了时间的轮回,看着另一个时空中变成鬼魂的自己同样凝望妻子离去。

大卫·洛维用白色床单盖住角色的面容,一直拖到身后,在眼睛的部位挖了两个洞,不止掩藏了C的面部表情,也将肢体语言简化到最低限度,角色的心情只能通过缓行、静止、转身、突然扭头来表达,即便直视那两个莫测高深的黑洞,也未必能够理解C的真实感受。

睡不着觉的时候看一部鬼片(主角披着白床单)(5)

这个万圣节式的幽灵造型通常用于喜剧片中,当恚怒的鬼魂在屋中大闹时,这部致郁的电影的确显出一两分喜剧色彩,换到受惊吓的人类的角度来看,此时才是一部典型鬼片该有的场景:音乐变得急促、光线躁动不安,孩童与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电影对鬼魂的设定不同于一般鬼片,他们理应没有实体,不会穿过人类的身体,却能接触实物,他们甚至可以选择「自杀」,这群一无所有的孤独生物因某样人事而留恋尘世,不愿离去。

睡不着觉的时候看一部鬼片(主角披着白床单)(6)

《鬼魅浮生》采用古旧的四比三圆角画幅,观众努力贴近画面,想看清床单之下的细微反应,镜头却将屏幕内外坚决隔在两个不同的时空,提醒C体验到的时间与戏外的我们完全不同。

因此,片中表达时间流逝的方式不是通常的溶暗和淡出,上一秒,中箭的女孩尸体像刚刚死去,下一秒就只剩朽烂的骨架,任何一个镜头之后既可能是慢得让人无法忍受的「吃派」,也可能是毫无预兆的此去经年。

日历和时钟于鬼魂本应毫无意义,但是,C披着的床单也会变旧磨损,如同人类一样被风霜侵袭,在时间面前,即使人类与鬼魂不是全然平等,结局也不会有太大差异。

睡不着觉的时候看一部鬼片(主角披着白床单)(7)

影片没有指出死后世界的准确属性,那番高谈阔论中谈及的未来并不局限于人世间,永恒的终极问题对于人类和鬼魂一样无解:你会突然死去,你生前留下的一切会被慢慢遗忘,曾被千万人称颂的名字会随宇宙塌缩一起湮没,连死后的你也终将消失。

尽管如此,当C从墙缝中抠出纸条打开时,观众也随之长舒一口气,那一刻如释重负的,不光是床单下的鬼魂,还有我们的心。

睡不着觉的时候看一部鬼片(主角披着白床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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