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题目:参加体育比赛的性别要求(1)

感谢很多读者对《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的关注和支持。现就一些读者提问,回答如下

Q1:我觉得自己心理性别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怎么办?

问题描述:今年22岁,生理男性,从小身边的人就说我“娘”,我也确实喜欢一些女性物品。我也一度以为自己是那种心理性别女的男性,然后开始留长发。但随着自己对性别认同了解的深入,发现自己的心理性别与女生还是有很大不同,我觉得自己是个无性人,因为任何一种性别我都找不到认同。如今头发已经能扎丸子头了,家里人说我不男不女,过去我会反驳,但现在我真的觉得我“非男非女”,不知道该怎么接纳自己。


迷茫于自己究竟“是男是女”的这位朋友,你好!

虽然现在我们的证件上只存在着“男”和“女”两个选项,但是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性别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早在2014年,国外的社交网站Facebook就更新了提供给用户的性别选项——除了传统的男/女之外,新的非传统性别的数目达到56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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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豆瓣)

这些标签当中也包含了你提到的无性别(Agender),即没有发育性别,或者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强烈性别归属的人[1]。所以,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和你一样并不认为自己是女性或者男性的个体,这并不是“异类”。

不知道你是否听到过一些人称自己是“酷儿”(Queer)?“酷儿”有“怪异”的意思,最开始是西方主流文化对同性恋者的贬称。

但后来,“酷儿”的称号代表了所有与社会的主流性别认同和性倾向不一致的性少数群体的总称,并且变成了一种自称[2]。

这种自嘲背后包含着“虽然别人觉得我是怪胎,但这就是我”的酷炫态度。或许,你也可以试着“酷”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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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outrightvt)

近些年来,有人提出了性别光谱(sex spectrum)的概念。可能很难想到,最初性别光谱是从生理学的角度提出的。

一种名为性发育异常的疾病(differences or disorders of sex development, DSDs)让人们意识到,人类的性染色体不仅有XY与XX两种可能;并非含有Y染色体就是男性,只有X染色体就是女性。我们生理性别的决定都比想象中来得复杂,更不必说自身认同的性别了[3]。

性别光谱的理论很快被运用到性别认同上,认为不能单纯用男性或女性去定义一个人的身体,每一个个体在光谱频段上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位置。

性别光谱打破了非“男”即“女”的框框,让每个人都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

虽然性别光谱上大多数人站在了两端,但是站在中间的你同样也是光谱的一部分,和其他人一起组成了这个多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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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Aeon)

诚然,处在光谱中间而不是大部分人所在的两端会遇到很多不解、争议,还有困境。

哈伯德是一位来自新西兰的跨性别举重选手。自奥运会举重名单发出以来,她就引起了广泛争议。

她曾经是一名男性举重选手,然而在2012年,她接受跨性别激素治疗,选择成为一名女性。

今年,她申请参加奥运会女子举重项目,并且符合奥委会颁布的关于跨性别者参赛的基本要求,即在备赛和比赛期间,运动员血清中的睾酮水平必须低于10nmmol/L[11],成功站上了奥运会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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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搜狐网)

然而,名单发出后,社会各界都传来关于跨性别女性和顺性别女性同台竞技是否公平的质疑。而赛场上哈伯德三次抓举失败以后,这种质疑演变成了嘲讽、奚落、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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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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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标题和评论

的确,经历过男性青春期的个体在肌肉力量、体格上发挥出的优势给比赛的公平性画上了问号,以现行的睾酮水平低于10nmol/L作为参赛依据的合理性也有待于进一步的探讨。

以哈伯德为代表的跨性别运动员也只是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汗水换来一块奖牌、一位荣光的千千万万个运动员之一,但赛场上甚至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事实上,他们比顺性别运动员更渴望一个公平的参赛标准,更希望在赛场上光明磊落地表现自己,而非不管输赢都落为话柄。

无论是按照奥委会的标准参赛,还是在赛场上失利,这又何以招致如此不堪的人身攻击呢?媒体的标题中、评论中鲜少看到对于公平竞争的建议,而更多的是对于跨性别者外貌、形象上满满的恶意。

幸运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在发出声音,少数群体逐渐获得更多的认可、保障、尊重。

事实上,跨性别运动员站上奥运会的赛场,就是世界面对少数群体跨出的友善的一小步。东京奥运会结束以后,哈伯德特别感谢了国际奥委会:“我想它真正确认了自己对奥林匹克宪章的承诺,确认了体育属于所有人,具有包容性和开放性。”[12]

在5月17日,一位性别酷儿超小米发表了一篇题为“很遗憾,我不男不女”的文章,讲述了TA在“不男不女”的状态下特别的、舒适的、抗争的、精彩的生活[4]。

在文章的末尾,TA说:“我知道,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刻经历误解、经受委屈,甚至经历严厉的指责、打压和不公平,但是我们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就是因为我们相信自己不止于此,就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远远比那些标签和打压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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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丁香医生公众号)

希望你也和TA一样,找到一种舒服的状态,精彩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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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2:身为跨性别,我一方面质疑“心理性别”的合理性,因为它源自性别刻板印象,我若跨性别,就是认同了我所反对的二元划分,但与此同时,若尊重自己的感受,我又强烈地感到自己就是那个性别。


这位非常有哲思的朋友,你好!

为了更好地和你探讨性别的二元划分和多元包容,我想先介绍一下“非男即女”的二元划分观点最初是如何被挑战的。

这要从几十年前的一项心理学研究说起。20世纪70年代以前,人们广泛认为一个人的性别认同要么是彻底的男性化,要么是彻底的女性化,这是单一性别维度的两极。绝对的男性化特质往往是霸权型的,绝对的女性化气质往往是顺从的,不难发现这是两种建立在男性对女性的支配基础上的理想化的完美形象。

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这种观点受到了挑战。美国心理学家桑德拉·贝姆(Sandra Bem)认为,拥有相对平衡的男性化和女性化特征的“双性化”个体更容易适应社会。自此,人们对性别认同的看法有所改变[5]。

后续的几十年中,关于性别认同、性倾向的研究继续不断地发展。“酷儿理论”和“性别光谱”的概念被提出;在性别光谱上,无论一个人的男性化特征和女性化特征有多少,都能找到自己合适的频段。相比于刻板的二元性别划分,“性别光谱”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更加开放与包容的视角来理解性别。

性别光谱并没有否定位于光谱两端的男/女性化特质的合理性。原来,二元划分只有“男”和“女”两个点,但是现在,我们在这两个点之间连起了一条线,两端的点还在那儿,只是中间有更多的人来到线上,从此有了归属感,不会觉得自己被这个社会抛弃。也许你觉得自己不处在那条线的中间段,而是仍在某一端,但是这并不影响你对在中间画上一条线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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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知乎)

此外,如果你只通过流行文化来了解跨性别者,则可能误以为跨性别者都遵循二元性别框架下的性别规范。

比如,跨性别者金星老师在荧幕上的穿着打扮,就非常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女性形象。

但我们也要知道,部分跨性别者对于性别规范的遵守是一种“生存的策略”[7]。一位曾做性别重置手术的跨性别者就表示,“性别重置手术的‘理想功能’就是让我顺利融入男女二分的游戏规则里,让我把失去的,断掉的社会关系重新接回来罢了”[8]。

但是,流行文化中的跨性别者形象并不能代表跨性别全体;在整个跨性别社群中,跨性别者呈现出更加丰富、多元的形象。

在2010年,一项由针对跨性别者的实证研究发现,在工作场所的日常互动中,公开“出柜”的跨性别者在呈现TA们的性别身份时,更多地试图融合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打破假定的性别二元关系,从而抵制他人施加在他们身上的二元性别角色期待,创造出一种“混杂”的性别身份与性别互动风格[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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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剧《酷儿们》(Queers)海报 (图源:豆瓣)

比如凯尔,女跨男跨性别者,尽管意识到他的某些行事风格与习惯有别于其他的顺性别男性,属于通常所谓的“女性化的”(feminine)范畴,但他选择保留这些特质,而不是为了迎合自己的男性身份而作出改变,因为他确信“它们就是自我的一部分”(“because they’re part of who I am”)[10]。

一位出生于1948年的跨性别者凯特·伯恩斯坦在《性别是条毛毛虫》一书中写道:“你的性别认同和你表达自己性别的方式只有在你自己认可它们的时候,才是正确的。”我很喜欢TA对待这些性别标签的看法:“如果碰到陌生的词汇,就换成你喜欢的;如果在这本书里的什么内容让你觉得自己是错的,那么这是因为我说错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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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是条毛毛虫》封面

所以,请尊重你自己的感受吧,同时也保持对性别多态的包容性。让我们一起用更灵活的眼光看世界。


参考文献

[1]Facebook的56个非传统性别,都是啥意思?, 果壳. guokr/article/438003/

[2]李银河, 酷儿理论面面观. 国外社会科学, 2002(02): 第23-29页.

[3]Claire, A., Sex redefined. Nature, 2015.

[4]很遗憾,我不男不女, 超小米. mp.weixin.qq/s/FeeFxZydOXUS_YqfH9ui7g

[5]Hock, R. (2013). Forty studies that changed psychology : Explorations into the history of psychological research (7th ed.). Upper Saddle River, N.J.: Pearson.

[6]伯恩斯坦, & 廖爱晚. (2013). 性别是条毛毛虫. 北京: 新星出版社

[7]林三土. (2020). 酷儿、跨性别与情感理论(时差播客文字稿).Retrieved from mp.weixin.qq/s/uv39pc8_D0iBRjAwGwgiXA

[8]高旭宽. (2017). “认识跨性别”:蜿蜒曲折的变化历程. Retrieved from mp.weixin.qq/s/qBnc_9m-xt7yeIhFex5FpA

[9]王晴锋. (2020). 性别互动论:基于“做性别“视角的探讨.妇女研究论丛 (1), 99-109.

[10] Connell, C. (2010). DOING, UNDOING, OR REDOING GENDER? Learning from the Workplace Experiences of Transpeople. Gender & Society, 24(1), 31-55.

[11奥林匹克宪章 2015修订stillmed.olympic/Documents/Commissions_PDFfiles/Medical_commission/2015-11_ioc_consensus_meeting_on_sex_reassignment_and_hyperandrogenism-en.pdf

[12]新西兰跨性别选手现身举重赛场, 哈伯德引发一场性别争议的辩论 sohu/na/481060012_120244154

[13] 李雯雯夺冠——别以为变性你就能赢mp.weixin.qq/s/cKffVmCD-pQZ97HwpsdPxQ

[14] 从男女区分参赛到跨性别运动员争议,我们要如何理解运动中的性别差异?mp.weixin.qq/s/czZQrExmQhypfx4THBLC7g


作者 | 邓艾林

编辑 | 赵晨汐 余涵萱 刘文利

排版 | 陈的宁

视觉 | 吴越轩

校对 | 张昱凌

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课题组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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