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郑板桥自己曾经刻过一方印,印文是“青藤门下走狗”(后来发现郑板桥没有“青藤门下走狗”闲章,反倒是有一个“青藤门下牛马走”的印章。清人徐兆丰《风月读余录》收入由郑燮自辑的《板桥先生印册》,内有一枚印章是郑板桥委托一个叫吴于河的人雕刻的,印文曰“青藤门下牛马走”。郑板桥在科轴乾隆戊寅(1758年)画上就盖有该印。),走哪都带着,可见这位名列”扬州八怪“的郑板桥(对,就是那个写了”难得糊涂“的那位大神),对于当别人门下走狗这件事,非常心甘情愿。
无独有偶,近现代的书画家齐白石,也算大家吧,他也有一首诗说:“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欲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想想吧,齐白石老头也愿意当条狗。注意,他们愿意当狗的这个主人,有一个人,即上面的”青藤“。这个青藤到底是哪位大神,让大神们如此心服口服?
徐渭(1521-1593)初字文清,更字文长,号天池山人、天池生、青藤道人等(名字好多,不列了),看这个生卒年,一个是这位大神是晚明的人,一个是这位大神的寿命并不短,活了73岁才去世。
需要注意的是这位大神虽然长寿,但一辈子的遭遇很悲惨。据说是徐渭出生三个月即丧父,生母改嫁,与寡居的嫡母相依为命,嗯,就是跟着他老爸的第二位夫人(第一位夫人去世了)相依为命,他的生身母亲改嫁了,也就是说,徐渭没跟着亲妈长大。这徐渭是著名的神童,六岁学《大学》,日诵千余言,九岁就可以写文章了,中央电视台有过一个节目说徐文长如何如何的,就是说他的故事,可见少年天才啊。后来他跟着比自己大近30岁的哥哥过日子,由于是庶出,受尽冷眼,20岁的时候,咱们这位大神考中生员,也就是中了秀才。21岁给潘家当了上门女婿,想必日子过得也不顺利,一方面是天才,非常敏感,一方面生活遭遇这么坎坷,徐渭性格中自小估计就有一些偏执和执拗。
虽然20岁即中秀才,但是自此之后,徐渭连考21年,八次应举,均名落孙山,可谓屡考屡败,屡败屡考啊。这20来年的生活,徐渭因为不中举,一方面获得了较多的学习书法字画的时间和精力,一方面接触了王阳明的哲学思想。并且徐渭还“好奇计,谭兵多中”,就是说,咱们的这位徐大神还很会用兵。于是大概在38岁的时候,徐渭跟随浙闽总督胡宗宪成为幕僚,徐渭替胡写的文章曾得皇帝称赞,因此胡宗宪非常爱惜徐渭的人才。这并不代表徐渭日子过得舒心,原因是,胡宗宪与当朝名臣严嵩关系亲近,而徐渭并不喜欢严,甚至好友还被严嵩杀害。徐渭一边替胡写文吹捧严嵩,一边心里难受的纠结,此时的徐渭其实已经有点精神分裂的迹像。
后来,严嵩倒台,胡宗宪入狱,徐渭内心矛盾,痛苦交织,严重精神分裂,当时的内阁大臣李春芳知道他有才,想请他为幕僚,但是李曾与胡为政敌。徐渭既不想背旧主,又不想得罪权贵,决心一死了之,备好棺木,用三寸的铁钉钉入耳中,击碎自己的阴囊,多次自杀,但每次都没有死成。此后又怀疑自己的妻子对他不忠,把妻子杀死,入狱六年,此后,精神病折磨徐渭长达20年之久,晚年游历山水,寄情书画,写的名诗里有“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还有一副著名的对联:“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
1593年,徐渭在穷困潦倒中去世,终年七十三岁。死前身边唯有一狗与之相伴,床上连一铺席子都没有。
其实,徐大神的成就不仅在书法上,他自认为“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袁宏道的《徐文长传》里记录了当时梅客生的评价:“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诗奇于字,字奇于文,文奇于画”可见,时人对他评价也非常高。可见,这是一个多才多艺的艺术大家。
其实呢,徐渭的确超越了时代,开启和引领了晚明“尚态”书风,把明代书法引向了新的高峰。陶望龄曾评价他的书法“称为奇绝,谓有明一人”。袁宏道则称:“予不能书,而谬谓文长书决在王雅宜、文征仲之上,不论书法而论书神,先生者诚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客矣!”厉害吧,是侠客啊,字坛侠客!
徐渭书法也是从吴门书派主张唐法的反叛中出发,我就是不跟别人学,我就是有自己的风格和气韵,书法面孔之奇异,用笔之大胆,同代书法家里找不到一个相似的,也没有参照者。完全可以说是“绝无依傍”。当然,完全不学习前人是不可能的,徐渭的成就也是来自于“师古不泥”,既参透唐法,又吸取北宋苏、黄、米追求艺术个性化的积极因素。最后,独成一体。
这样一个古怪的人生经历,这样一个分裂的人格,这样高的艺术成就,让我们不禁想起西方艺术史上的那位大神——梵高,那位大神也是有点精神病的,也是有点自戕倾向的艺术家,让人叹息的是,梵高开枪自杀成功,让人庆幸的是,徐渭自杀没死成。唉,不管怎么样,艺术家们,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本文最后,再附上大神的一些画作,真心喜欢的朋友,快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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