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杰斌
湖北孝感农商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
湖北襄阳到宜昌之间，除了国道与高速相连外，还有一条铁路贯穿。不过这条铁路只通绿皮车与货车。绿皮车每天有三四趟车次，运行时间不等，快的近三个小时，慢的近四个小时。其中襄阳与荆门交接处有一个小站——宜城站，处于宜城的雷河镇。这个站很小，有三四道轨停车，一个简单的站台时间久了显得很颓废。这个车站又在群山之中，没有车经过的时候，更显冷落。
雷河镇在宜城有两大品牌，原来两个大的三线军工企业鄂西化工厂、东方化工厂扎根在这里，曾经繁华一时。另一个品牌就是宜城大虾在这里发源。如今宜城大虾不仅仅是宜城、襄阳的品牌了，甚至在全省颇有名气，在北京出差，偶尔还看到有宜城大虾标记的小餐馆。
在一个上午时分，我与几个老朋友驱车前往雷河，到宜城大虾发源地去品尝今年刚出的宜城大虾。车驶出市区，就见田野一片青绿，田地里这个时间种的有水稻、有晚苞谷，中间偶尔有些水塘，一塘一塘的荷叶莲花把视野所见一抹一抹的绿衬得生机勃勃，十分清新。几天暴雨而过，天空碧蓝如洗，一朵一朵白云或如羊、或如兔地静卧在高空之中，看一眼就十分惬意。同车的三俩好友，聊着陈年往事，其实是陈谷子乱芝麻的琐事，居然聊出了“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的美好感觉。
那些岁月，都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些人与事，原来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但听起来都十分亲切。人生的轨迹，短时间看不出来，拉长十几年后就清晰地显现出来了。谈到境遇落魄的故交，不免唏嘘；谈到过去侧面错过的机遇，不免后悔；谈到当年该关照而未能关照的人，不免愧疚；谈到昔日风华正茂时的出色表现，不免自豪。就这样闲叙着，颇感人生最公平之处，就是谁也留不住岁月。人生也是千差万别的，出生的环境、所受的教育、工作的经历、个人心态控制的能力等等因素不一样，表现出来的外在人生是各不相同的。有的看起来志得意满，顺风顺水；有的常感命运多舛，时运不济，就这样一言一语的聊天中，时间如手中的沙，一点一滴在指缝里漏走了。
一朋友谈到了人生之苦引起了我的思索。我给他们交流了五点：其一面子太重则苦。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眼光中、闲言碎语中，过于计较，难免会苦。其二心思太重则苦。老在心里寻思不足，寻思超人，寻思计谋，志不得则苦。其三欲望太重则苦。把名利看得过重，欲望过盛，这山望了那山高，不顾一切争名利，达不到目的则痛苦。其四悲天悯人则苦。最苦的是杞人忧天，太忧国忧民。殊不知各有姻缘莫羡人，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话还是有道理的。其五与人相处太自我则苦。斤斤计较，不能容人，过于聪明，不会吃亏之人均有苦头吃的。这些话，几位朋友皆有同感。并开顽笑说：抛开了这些就是福啦。中午咱们吃大虾乐一乐！
宜城大虾发源地的这家店还在经营。其实是一个废弃的小车间隔开了做了几个包厢，在外面搭个小棚当作操作台。几大盆活蹦乱跳的小龙虾，等着一个中年妇女在水池边洗刷。上世纪九十年代，这里三线军工企业的工人下班没事干，在田地里钓黄鳝，也钓起了一些小龙虾，年轻人想法多，他们把这些小龙虾洗干净丢在锅里，配整个的辣椒、鸡蛋、黄瓜段等一锅煮，没想到煮成了辣辣的、鲜美无比的小龙虾，后经当地小餐馆加工配些调料，这一道菜的美味一时间脍炙人口，迅速在宜城、襄阳甚至在湖北省广为流传。后来一些地方养殖龙虾居然成了比较大的产业，有些地方虾稻连产，小小龙虾致富一方。小龙虾这道菜也不断地推陈出新，演绎出油闷、蒸虾等，甚至还开发出冻虾出口。一小盆做好的大虾，由2000年初的三十元，涨到了每盆四五百元，一家经营好的宜城大虾小餐馆，旺季时（每年的6-9月）能赚小几百万元，并且全都是现金入账。襄阳有一条街全部是以大虾为主的餐馆，夏日的傍晚，这里市井喧嚣，三五成群，吆五喝六，餐馆服务人员来回穿梭，声大如吼，烟火味十足。今年疫情，估计这个宜城大虾一条街也大受影响了吧！
我们要了几个小菜，点了足足三盆子大虾，照例倒上几杯小酒。二十几分钟，热气腾腾的大虾上桌啦！发源地的大虾果然名不虚传，这些油焖的大虾，个个通体鲜红，光泽可人，看上去就流口水。酒未喝一口，虾已吃了几个了。那种味道十分难形容，既烫又忍不住吃，又辣且直向口里进，刺激得眼皮直跳，一会儿汗出如浆，然后几杯酒调节，神经也被激发得活跃起来。不知不觉说话声音也大了，一下子脑中跳出不少事，大家都急不可捺地表达着，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热烈。
酒过三巡，突然感到，人生活在尘世中，是为着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而来，依靠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而存。所谓市井烟火，是自己生存和与人共生存的一种表现和必然。无非，酒肉无赖之徒一拍即合，权力之交权尽情淡，利益之交利尽人去，道不同不相为谋，高山流水苦觅知音，相思之情不知何来而一往情深……我究竟属哪一个层面，几杯酒下肚，居然想不出来啦！
几个朋友是故交，在一起相处也二十年光景了，也经过了一些利、一些事、一些情的交往，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蹒跚着走来，关系却如陈年好酒愈加珍惜，这种交往可能真的称得上交情吧！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返回的路上，我愈来愈为自己的书法与文学两个爱好而欣喜，深切地感到，对冲年龄增长的是艺术。在你感到伤怀、焦灼、迷惘的时候，感到岁月流失的无奈之时，艺术最能让你沉浸其中，熨平情绪的波动。
下午的家中，好静好静。一杯咖啡的热气、一声鸟的偶尔的啼鸣，愈增加了感觉中的静。但在这个静中，我体会到了一种巨大的、缓缓的、无所不在的动，那是岁月的动。流年不居，沧海桑田的动，其实是在你最安静的时刻，会有十分深刻的体现。过去的一幕一幕在脑海翻腾，未来的一个一个想法亦在脑海涌动，还有时钟在滴答地轻响，这种静与动的交织，让这一刻的感觉十分美好……
作者简介：朱杰斌 ，现任湖北孝感农村商业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曾在《人民日报》（海外版）《金融时报》《湖北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
来源/中华合作时报·农村金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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