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民阻击“新冠肺炎”的日子里,我自然想起了著名科普作家高士其(1905—1988)。找出藏书中的《细菌与人》,再一次细细拜读,读出不少感想和感慨。
这是高士其创作的第一部科普作品集。一九三六年八月,此书作为“开明青年丛书”之一,由开明书店在上海出版,以后又不断再版再印,印量不可胜数,成了我国科普经典作品。高士其在书前的《自序》中说:“这里是二十九篇科学小品的结集,谈的尽是些生物界细微琐屑的事,却篇篇都与人生有关。不过,我该声明一下,这集子开头第一篇,就是《大王、鸡、蚂蚁》,然而,鸡我并没有写到,因此轻轻地放走了它,单剩下大王和蚂蚁这一对冤家。我写完了,又不满意。心机一转,干脆一点儿,还是称这集子做《细菌与人》吧。大王就是指人,蚂蚁指细菌。”
高士其把本来零星写就的文章,有条有理、有先有后地分为五编。第一编是《概论》,有两篇文章,即《大王、鸡、蚂蚁》《谈细胞》。第二编是《大王的生活》,也即人的生活,这里有九篇文章组成,如《人身三流》《谈气味》《清洁的标准》等。第三编是《蚂蚁的生活》,也即细菌的生活,共有七篇文章,如《细菌的衣食住行》《细菌的形态》《水里的细菌》《土里的细菌》等。第四编是《大王和蚂蚁的斗争》,即人与细菌的斗争,也有九篇文章,如《鼠疫来了》《虎烈拉(霍乱)》《毒菌战争问题》等。最后一编是《其他捣乱分子》,写到了《臭虫》《蛀虫》。
看完全书,掩卷而想。一部人类成长史,就是一部人与细菌病毒的斗争史。除了外伤或硬伤等,人的肌体,无时不在与病菌作着抗争。强则胜,人就健康无恙。弱则败,人就患病或死亡。
回到高士其的《细菌与人》,全书说的都是这个基本科学道理。我想,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我们的科学远没有今天发达,人的生活环境还很不尽如人意。然而,高士其已经想到了要普及科学知识。他不愧为我国科普事业的先驱者和奠基人。
高士其有着传奇人生。他二十二岁时,从美国芝加哥大学化学系毕业,并攻读该校医学研究院细菌学。在一次研究脑炎病毒中,因瓶子破碎,他不幸受到感染,造成终身残疾。尽管中枢神经遭到破坏,影响行动,但大脑依然清晰,凭着坚强毅力,高士其坚持读完博士全部课程。
一九三一年他回国,先在南京中央医院任检验科主任,却因当局不重视民生,连一只显微镜都不配给他,愤而辞职。回到上海,在李公朴创办的读书生活社帮助下,开始创作科普小品,并在《读书生活》《通俗文化》等报刊发表。由于他把科学性和文艺性融于一体,文章浅显易懂,富有情趣,广受读者好评,稿约不断,这更加坚定了他科普写作信心。抗战中,他到过香港、桂林和延安,并于一九三八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受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叶剑英等关怀。抗战胜利后回到上海,看到民不聊生,各处疫病流行等现状,决心将余生致力于科学普及工作。虽然他握笔困难,一笔一画写字,一天只能写几百字。但从一九三五年起,先后写下百万多字的科普作品,出版了《细菌与人》《抗战与细菌》《细菌漫话》等十八部科普作品集。
一次,我听百岁文化老人欧阳文彬聊天。欧阳说高士其不容易,在抗战中她第一次见到高士其。那时地下党邵荃麟是她工作的桂林文化供应社负责人,邵安排把高士其从香港接到桂林,嘱欧阳在附近给高士其找一个住处,并说在专职护士到来之前,由欧阳暂时负责照顾他。这样,欧阳就成了高士其的临时秘书。他每天要阅读报刊书籍,尤其是科学方面的内容,更是聚精会神。因为他的手无法翻书,每读完一页,嘴里就发一小声,欧阳就替他翻一页。欧阳当时兼任《科学知识》杂志编辑,有不懂之处,就近随时可请教高士其,他不但解疑解惑,还会询问欧阳的工作,为《科学知识》出些点子。他要口述一篇科学小品,请欧阳笔录,他一次只能说一二个字,一句话要分几次讲完。这篇短文,他说出了一身汗,欧阳也记出了一身汗。可见,高士其的科普创作是多么不易。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欧阳到北京出席文代会,会上高士其一眼认出欧阳,而且回忆起四十年前在桂林相处的日子,说明高士其有着惊人的记忆力。
听后,除了敬佩高士其的敬业精神外,我想,时下科学幻想小说成了阅读热点。相对而言,科普小品的创作,却少有问津。人们需要科学幻想,更迫切需要的是具有现实意义的科学知识传播。在科普创作上,呼唤有第二个、第三个“高士其”出现!(韦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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