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金蕊秀跟着七叔载涛去抚顺战犯管理所探亲。在管理所,她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们,有大哥溥仪、丈夫郭布罗·润麒等人。一见面,金蕊秀泪眼婆娑,看见记挂的亲人们,气色、身体都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那一刻,她的心情是无比地顺畅……
图 | 晚年的金蕊秀和丈夫润麒
溥仪为三妹金蕊秀和润麒指婚金蕊秀是溥仪的三妹,姓爱新觉罗,在汉语中称为“金”。名韫颖,蕊秀是她的号,后来用开了就变成了名字。
金蕊秀出生于北京的醇王府,幼时,她生活在王府完全与世隔绝。据金蕊秀回忆说:
我们兄弟姐妹一般每人都有3个人伺候。我有一个水妈,管洗衣服;一个张妈,管看护我;高妈是奶母,喂养我。平日里,我和高妈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简直同自己的母亲一般……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早上吃过早点,向父母请安,然后念书。所谓上学不出家门,就是请了先生到家里教,学的是四书五经。
此外,王府里的清规戒律又多,极大地约束了她的性格。记得有一次,金蕊秀在花园里玩,只要一蹦一跳,就会招来“这么大格格,走路哪能没个走相”的训斥,所以,金蕊秀只能走路、说话悄悄地。
在她被“锁”于王府的那些年,母亲的死,给她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由于溥仪在宫廷当皇帝顶撞了太妃,惹太妃大怒。但太妃不敢拿皇帝出气,就把金蕊秀的母亲叫了去,训斥了一番,吓得金蕊秀的母亲赶忙跪地向太妃求饶,还恳求溥仪向太妃赔不是。
事后,金蕊秀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据金蕊秀回忆说:“母亲很少抱我,那天她抱着我到花园里玩,她对我说:‘你长大了,可要听话,别学皇帝,要听话。’”从那时起,金蕊秀意识到了雍容华贵的皇宫和王府中的人情冷暖。
图 | 金蕊秀
10岁那年,金蕊秀第一次迈出了王府的大门,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广阔的世界。后来,大了一些,金蕊秀跟着父亲出外听了几回戏,比如,《霸王别姬》、《借东风》等,渐渐地她就迷上了听戏。虽说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接受了点新派的影响,对汽车、电话有了兴趣,但是她的父亲依旧不同意她去学医,她就只能当“三格格”。
时间一晃,金蕊秀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她的婚姻是由家人包办的。她的爱人润麒也是出身名门望族,溥仪的皇后婉容是他的姐姐。小时候,润麒和溥仪很玩得来,溥仪在宫里闷得慌,常常把他召进宫去玩一阵。而润麒的母亲深知儿子顽皮的性格,便托辞不让他进宫去。
溥仪想和他玩就使个小法子。那时的规矩,皇帝要是赏了东西就要去谢恩。每当溥仪想让润麒进宫玩,就赏东西。有一次赏了几匹马,这样润麒就进宫谢恩,他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图 | 溥仪和金蕊秀(左三)等人在高尔夫球场的合影
因润麒的性格过于不稳重,所以他的母亲特别钟爱性格文静的金蕊秀。当然,婚事最后还是由皇帝溥仪来指定。1932年,19岁的金蕊秀与润麒在长春举办了婚礼,那时溥仪在长春,婉容帮着张罗,婚礼还算比较简单。
据金蕊秀回忆说: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和润麒坐在床上,衣服压襟,谁压谁的有讲究。当时他母亲说他太活泼、无拘无束,让我的衣襟压住他,意思是让他服从我文静的性格。
结婚后,润麒就在伪满做事。他是溥仪的几个亲信之一,伪满政权覆灭后,润麒随溥仪等人被苏军俘获送往苏联。金蕊秀便带着孩子在吉林度过了4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
图 | 婉容和溥仪
她独自带着孩子,财产没有了。为了生活,她必须想法子。晚年时,她在接受采访时,说起那段经历,连声道“太苦了”。刚开始,她卖了随身携带的一些旧衣服,卖到没得卖,就只能在街头摆小摊子。尽管这样,一家人仍然是顾上吃,就顾不上看病。
小孩有病没钱医治,经常是医生看他们病得可怜,给一点药不收钱。有一回,金蕊秀自己也病了,但身上却没有买药的钱。她就只能硬生生地挺过去。有了这些磨难的经历,金蕊秀才懂得千千万万的劳动人民是如何生活的。
图 | 金蕊秀(右二)
以前,因为国民党各种诽谤共产党的宣传她听得多了,她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抵触的。但事实却让她明白,共产党是讲政策的,老百姓是讲道理的。有一次,老百姓开会,让民兵带她去交代一下自己的过去。她吓得直哆嗦,不知会如何处置她。当她向大伙讲清楚自己的经历时,下面议论开了,有人站出来说:“她自己没干什么坏事,我们没意见了。”其他人也都赞成,会也就散了……
金蕊秀到抚顺去探望大哥溥仪、丈夫润麒1949年5月,金蕊秀终于回到了北京。她没有住进醇王府,而是住在了婆婆家。经过一番生活的波折,她十分珍惜平静安定的日子。她只想做一个安分守纪的公民,把孩子们拉扯大。
图 | 金蕊秀
往后,她在街道谋了一份工作,曾担任过卫生组长、居民组长和治保委员。虽然工作很辛苦,但是靠劳动挣工资,还是让她颇有成就感的。此外,她还为街道里的人们读报纸,积极地宣传新婚姻法。她变了!她回想昔日在王府里,当她们姐妹在花园里玩耍的时候,花匠看见她们来了,就马上把脸转过去,背对着她们。过去她觉得这很正常,现在她才知道这叫“封建”。对很多事情,金蕊秀都有了新的看法。就这样,焕然一新的日子,在忙碌、充实中一天天地度过了。
1954年的一天,七叔载涛找到她,并把她介绍给章士钊老先生认识。原来过去她和溥仪来往的书信,不知被谁整理后编入了一本《满宫残照记》里了。章士钊老先生看过后,被金蕊秀写的信“吸引”住了,遂很想见一见写信人。恰巧在开政协会,章士钊老先生向载涛提起了此事。这样一来,便有了接下来约见面之事了。
据金蕊秀回忆说:“我曾写信给溥仪,现在看来有些幼稚,信是这样写得:‘我现在坐在屋里,下女在旁用熨斗烫衣服,老仆在窗外浇花,小狗瞪着眼珠子蹲着,看着一匣糖果……实在没词了。’”
见面那天,章士钊老先生很高兴,他对金蕊秀说,那本《满宫残照记》不仅他自己看了,还呈送给了毛主席。接着,章老设宴招待了她和载涛,另有章夫人、朱启铃先生夫妇、朱海北先生夫妇作陪。饭后,章老提出让金蕊秀写一篇自传,他会呈送给毛主席。
1956年开政协会,毛主席见到载涛时说:“溥仪学习得不错,你可以带着家书到抚顺战犯管理所去看望他们。”
在去抚顺前,载涛带着老三金蕊秀和老五金蕊洁,先到市政府拜访彭真市长,彭市长贴心地叮嘱他们:“那边天冷,要穿暖和了。”随即,市政府给金蕊秀和金蕊洁各发了100元,用于购置衣服。
图 | 彭真
据金蕊秀回忆说:我当时买了一件蓝色的灯芯绒外衣、黑色灯芯绒裤子,还买了一身棉毛衫……
彭市长不但给钱,还派了公安局的丁科长陪同金蕊秀一行人去。在路上,丁科长对他们照顾有加,安排舒适的住处,逛公园等等,可以说是“体贴周到”。
3月9日,金蕊秀等人到了抚顺,住的是接待苏联专家的招待所。当天,就去了管理所,先见到的是所长。载涛向前搭话道:“毛主席派我们去看望溥仪等人。”所长介绍说:“溥仪等人学习得都很好。”然后把溥仪、郭布罗·润麒等人叫过来。
金蕊秀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们,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仔细地端详着大家,发现大家的气色、身体都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
图 | 溥仪和载涛的合影
谈话中,金蕊秀说了她在北京生活得很好,她写给大哥溥仪的信,以及她写的自传都送给了毛主席阅览。溥仪、润麒等人听后,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润麒告诉她,他现在是病号室的学习组长,他们还自己编戏自己演,他自己扮演了一个女角叫“葛娃”。后来,他在管理所的溜冰场溜冰,有人就从背后指点着他说:“这就是那个葛娃。”一说起管理所的事儿,润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还说,有个时期,他血压高,领导还让他单独吃小灶。
聊天结束后,金蕊秀受邀请参观了管理所。她去了宿舍、食堂、图书馆、运动场等地。她看到各处都极其整齐、干净。在食堂里,她还看到了一大桶虾,证明大哥、丈夫他们吃得很不错。
等金蕊秀从抚顺回来后,她心中很是感慨。听大哥溥仪和丈夫润麒列举了种种事实,以及参观了管理所的环境,她了解到共产党不念旧恶,在政治上帮助,生活上优待。这种改造办法,使人心服口服。
甚至有些日本战犯,虽然深受军国主义荼毒之深,经过一个时期的艰苦工作,他们认识到侵略的罪恶,从心里感谢中国共产党。有的人后来遣送回日本,上了海船还高呼:“中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这些事实,都说明共产党伟大,以及管理所执行党的政策好。
图 | 溥仪五妹金蕊洁
不久,彭真市长亲自到载涛家,听取汇报。载涛就把到抚顺的经过向市长一一讲述了一番。金蕊秀向市长报告,她和五妹买了暖和的衣服,感谢市长。彭真市长回答:“别感谢我,这是政府给的。”
丈夫润麒、大哥溥仪先后被释放,金蕊秀到政协工作1957年4月,润麒因罪行较轻,认罪态度较好,被免予起诉,释放回家。当时,润麒不写信,不打电报,回到北京还故意戴个大口罩。当他拎着行李进了家门后,金蕊秀觉得来的人很奇怪,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进了门。润麒见了三个孩子后,郑重其事地说:“我姓王,你爸爸的朋友,来看你们。”
听到熟悉的声音,金蕊秀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而孩子们与父亲润麒已经分别了十几年,在孩子们的眼里,只觉得面前的男人似曾相识。此时,金蕊秀笑着责备丈夫:从小到大,调皮捣蛋、爱开玩笑的习惯倒是有增无减。就这样,金蕊秀一家重新团聚了。
一开始润麒没有工作,他就负责在家休息,带娃。金蕊秀则到政协上班。此时的她,已是北京市东四区政协委员了。
这份工作怎么来的?多亏了章士钊老先生的热情帮助和推荐。在金蕊秀的自传写完后,经章老的亲自指导,二人又修改了很多遍,自传材料才算完成。最后,自传使用了旧时代的一种公文札子抄写,札子的封面用花缎裱过,糊得非常讲究。在札子里,金蕊秀放了两张过去的相片,一张是她的结婚像,另一张是旗装像。
图 | 章士钊
就这样,金蕊秀的自传及章士钊老先生的信,均送到了毛主席的手里。过了很久,当金蕊秀再次去章老家时,章老很高兴地告诉她:“毛主席来信了”。信上的意思是,章老提到的金蕊秀工作之事,已经交由人处理了。毕竟章老推荐的人,能力方面是经得住考验的。
到了政协,参加了新社会的工作,金瑞秀才一点点成为普通劳动者,成为自食其力的人。据金蕊秀回忆说:
刚到政协时,我早上去上班,干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了,就回家了。干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人家上班都早8点晚5点,早出晚归,我过去都不懂。有一回让我写封信,我全弄错了,心中慌得不幸,又觉得对不起人家。常常这样,我需要对简单的、在别人看来无须说明的事情上进行学习和实践。
1959年12月,溥仪被特赦,后分配到北京植物园担任园丁以及卖门票等工作。金蕊秀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是高兴。
1960年1月,农历除夕,金蕊秀第一次受到周总理的接见。周总理对她说:“关于你工作安排一事,是毛主席交给我,我交给下边的。”听到这话,金蕊秀顿时感觉心里暖暖的。
同年,政协搞活动。在一次联欢会上,金蕊秀还上台表演了一场戏。她戏曲的启蒙,正是小时候陪着父亲看的那几场,后来长大了,她买了一些唱片,平日里她会跟着哼哼几声。
此次表演,金蕊秀唱的是《四郎探母》,饰演八姐、九妹。事后,有些记者就写文章,夸耀她唱功了得。
后来,润麒在北京编译社寻了一份工作。一直持续很多年。在金蕊秀的眼里,丈夫老了也爱玩,像个老顽童一样。润麒的身体很好,都七八十岁的人了,还喜欢骑摩托车满街跑。另外,他还摸索出一套针灸的方法,常给人治病,人们戏称他“郭大夫”。
金蕊秀的三个孩子,两个当老师,一个当工人。老两口晚年和普通人家一样,幸福、安逸。后来,金蕊秀跟着街坊老太太们学缝被子。蜂窝煤炉子在邻居们的指导下,她也能熟练使用了。怎么点火、摆煤、封火,她都很清楚,还会烧煤球。
据金蕊秀回忆说:
“我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我们在煤炉上做饭,院子里水管上接水洗菜,在胡同里上公共厕所……”
1992年,金蕊秀逝世。她的一生曲折离奇,从一个娇懒慵散的“三格格”,变成了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活动家。她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见证了在毛主席的关怀下,像她们这样的一家人,过着美好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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