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民居最风情(上海有一种围墙叫)(1)

上海的民居最风情(上海有一种围墙叫)(2)

作者:沈东生

竹篱笆的围墙,北方人称之为篱笆墙,上海人则称其为墙篱笆,而且上海人读墙篱笆的墙并不读:(墙)音,而是读:(羌)音。看似只是读音的不同,字面上也只是前后颠倒而已,说的也都是围墙。其实两者间的内涵却是大不相同的。"篱笆墙"更多透出的是田园的风光。而墙篱笆在上海则更多彰显的是富有、殷实的含义。这在我童年的时候就无意间被刻在了心灵的深处了。

我童年时,家里是靠父母的工资过活,加上兄弟不少,于是家里并不富裕,除了吃饱穿暖外,就很少有什么娱乐可言。可我却找到了一个愉悦的去处。从我家出门转过几个弄堂,有一处墙篱笆,墙篱笆是用很细的竹子,密密实实编排而成的,墙体厚实高大,长长的一溜,竹子编排成的花纹工整漂亮,墙篱笆通体油漆成油亮的黑色。背光的时候,阳光从墙篱笆的缝隙间透过来,似一串串晶莹的光洙,在黑绒上闪耀,有点晃眼却是迷人。墙篱笆顶上溢出墙外的绿荫像一抹披风搭在墙篱笆上,被黑色的墙篱笆衬得愈加葱翠。从绿荫的树枝间看进去,还隐约可见园内小楼的屋顶,屋顶是鲜红的,煞是夺目。我时常就带着弟弟们坐在墙篱笆对面的人家门口的台阶上,久久地坐着,似乎不会厌。还常常忘记回家的时间,有一次居然连午饭也忘记回家吃了。等到焦虑而又恼怒的母亲找到我们时,弟弟们已经在温煦的阳光下东倒西歪地靠在了一起。而我还是一脸的痴迷。母亲看见并没有闯祸的我们,恼怒和焦虑消淡了许多。一脸不解地问:"看啥呀"我欣喜地告诉母亲:"看墙篱笆"母亲一脸不解地说:"侬昏头了,墙篱笆有啥看头?"确实,有时侯,小孩的欣喜,大人是没法理解的。然而母亲已经举起的手终于也没有打下来。我感到庆幸,因为我当时也确实感到自己有点混了头。小孩时常因昏头而犯错。

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里有些画面会慢慢消淡,有些画面却会越来越清晰,当我的记忆里时常闪现小时候看见过的画面:小轿车的车轮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催开了篱笆墙间黑色的大铁门,随着徐徐打开的铁门,园内红墙白窗的小楼呈现了,穿得"山青水绿"的孩子们在白色的秋千上荡悠,脆脆的童音有一搭没一搭地飘出墙篱笆来……这一切仿佛刚刚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依旧。我终于明白了,我那时要看的并不完全是黑黑的墙篱笆,更想看的是仅隔一堵墙篱笆,却和我离得很远的,被墙篱笆紧紧裹着的那一切……每每此刻就有一抹淡淡的感伤掠过心头。

过了很多年后,听说那墙篱笆围着的院子发生了很多故事与变迁。等我再路过那里时,看见墙篱笆间的大铁门已经拆了,墙篱笆也开始破败,小楼变得旧旧的,那架时常让我想起的白色的千秋已不见踪影,曾经被墙篱笆裹着的院子,不管是谁都可以进出了,人来人往的有点嘈杂,再也没了那份神秘,墙里墙外的人似乎都平等了……当然,也不会再有哪个小朋友会像我小时候那样,静静地坐在远处,痴痴地看着墙篱笆作为愉悦了……我应该失落?释然?还是感同路人?

岁月是过滤器,经年过月,杂陈洗净,我对墙篱笆的记忆里,留下的只有那份美了。以致于在很长的一段的时间里,无论何处看见墙篱笆,仍会驻足,用心地去辨认墙篱笆上用竹子编成各种不同的图案,去观赏阳光透过墙篱笆的缝间,撒向地面的斑斓。忍不住眯眼透过篱笆的缝隙,去寻找隐约可见的红砖洋房,喷泉水池。很让人有点恍惚,却异常迷醉……然而上海的墙篱笆却变得越来越少了。

重修墙篱笆是后来的事情了,且不少的小洋楼外重修了墙篱笆,而且修得更加漂亮了,有铁艺和篱笆相间的。有半截花墙和半截篱笆相拼的;有篱笆编成图案镶嵌在墙体的花窗上的。篱笆的颜色也变得丰富多彩了,充满了想象和赏心悦目。但,无论如何变的墙篱笆,我对它的总有一份亲近感。

后来我成了一名拍电影的工作者。时常在各处花园里弄,名胜古迹间穿梭。但对墙篱笆仍然情有独钟。有一次在上海的康平路附近拍电影,看到有一处墙篱笆甚是壮观,欣喜之余,约同事趁拍摄间隙沿墙篱笆溜达,我默默踱步,往事如潮。同事则年轻气盛,一路蹦跳,好长的墙篱笆,来不及溜达完就只好余兴未尽地回去了……可是出事了。我们回到拍摄地不久,来了两位军人,把同我一起在墙篱笆边溜达的同事带走了。拍摄现场炸锅了……

还好,没太大的事,原来同事在溜达时,蹦跳间把一张纸抛进了墙篱笆里,只要找出那张纸,以证明没有撒谎、没做坏事,于是就回来了。虚惊一场。而我的歉疚之情已然难以释怀。对墙篱笆的认识也不得不重新定义:在上海,墙篱笆的威严依然不可逾越。对于墙篱笆,我确实也只是个路人的感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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