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柳杨
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
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
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
这心情一经唤起
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
宁县这个词,透着一股魔力。轰鸣熙攘的闹腾里,袅袅散过一缕缕回忆。哪怕人生再贫瘠,恐怕,也难做到提之无感。我们这代人离家,多是学业所致。走时多半想着,寒假就回了,暑假就回了,今年会回,明天害的回。家人牵着那根回家的线,殷殷切切念叨着,要回归,要归,这回那回。而远方的人,巴不得多在外面,讨个自由清静闲。
“你什么时候,第一次觉出了无乡可归呢?”
“大概是,第一次打心眼儿里迫切想要回去的时候吧。”
漂泊十年,总在想宁县到底是什么?故乡?回忆?是九龙川记忆里随风散的炊烟,是烈士陵园记忆里聒噪叫的知了,还是记忆里呲溜香的市场小吃……那个承载了许许多多暖心记忆的地方,那个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那个怎么回也回不去的地方。远远鲜活在记忆里,碰不得近不得,任凭一遍遍回放。
故土、旧里、家乡、土话,无论写法读法怎样不同,无论怎样呢喃这个词,血性始终不变。有些人珍惜宁县,坦率地表达对宁县的爱意,也有人对宁县感到厌烦,离家便不再讲土话,然而那些背井离乡的人,无论身处怎样的情形,心中不怀思乡之念的人恐怕是一个也没有的。宁县是一个人从某个地方离开起就背负于身的概念。回到宁县不是单纯的一次心潮感怀,而是因为那里承载着无数可以复习和预习的经历与记忆。当我们在远离宁县的某地陷入苦恼、独自舔伤时,宁县的温和的阳光与风,会渗进胸膛,唤我们回家。隔着遥远的时空,无论经历多么残酷的岁月,温馨的少年时光总是化为绚烂的记忆,在我们心中苏醒。只要合上眼睑,望一遍故乡的风景,再寒冷的心也会变得暖融融的,站起来再次面对现实。那个时候的我们,心是孤独的猎手。
离家时不知,再无乡可归
宁县的酒都有一种魔力,每每归乡,纵然戒酒、纵然播种,即便是果啤,也让你喝断皮带。男人喝得烂醉,女孩喝的摇头瞎闹。脱下身份的那一刻,不是会所,不是饭店,这是家。犹如朋友所讲:喝醉没有南北,只有宁县。他们垮掉的脊背上黏附着这烦扰之世的一道道尘污,被酒精浸润得油光满面的脸上显示着生活的阴翳。当现实啊理想啊统统说完后,酒桌的荒野上坐着几个这几十年都不变倒影。放下酒杯,也不对谁,喃喃感慨:回想起来过去我曾追过谁谁。沉默片刻,另外一人也嘟囔:我还钓过谁谁。各自的眼帘深处,十几岁的宁县模样如幻焰般升起,即使没有她在眼前,也必忆起夕阳照耀金灿灿的菜花田,或者风吹黄土的景象。此时每个人的心中,沉睡已久的遥远记忆被撼动了、被寻回,无论究竟看见没看见,缥缈不定的另一个镜像,如同幻象般在胸中苏醒。然后一个接一个,迫切地不耐地,带着怀旧的亲切感,回去那难忘的曾经。
在外的日子,任你找到儿时与玩伴儿爬过的那颗大树,任你吃到那家铺子常引你嘴馋的麻辣串加饼,任你见到那时无话不说拉手上下学的那个死党,任你一遍遍还乡,任你一次次用支离破碎的记忆去拼凑脑袋里那块完整的宁县拼图。而哪里,总缺失了一块。是哪里,缺失了一块呢?
敢不敢承认呢?我们想回的,与能回的,不是同一个地方了。我们想要的,不是那张通往某地的车票,而是能回到过去的时光机。我们想找回的,是那时候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那时候的自己。
那个我们称为宁县的地方,离开时手握的是张单程票,而走时并不知晓。
承认吧,承认这辈子我们再也无乡可归。
余生,我们想念着,想念那些不开心就噼里啪啦冒出来的眼泪;
我们想念着,想念那些肆无忌惮叮当作响的笑;
我们想念着,想念那个燥热的午后你百无聊赖拿墨汁染黑了隔壁作业本闭目打盹的同桌,默默想念着。狠狠想念着。
只能想念着的地方叫宁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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