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简讲书法：毛笔的选购
黄简
经常有人来问怎样选购毛笔，又说老师你用什么牌子，老实说，我没有什么锦囊妙计。
毛笔是手工制作的，每一枝都不会完全一样。就算我知道某牌子，我买一枝和你买一枝也会不同。当然有信誉的厂家，对于质量控制比较严，不至于相差太大。
我小时候买笔，也是随便买，工作后开始订制毛笔。但每一批质量还是不一样，有时好有时差。年过七十，遇到称手的毛笔也不过十来枝，一直用到现在。
王羲之《笔经》说，好毛笔无非是两个条件，一是选料好，二是工艺好。
这几天备课找数据，找出清代钱泳一段话，他说制笔工艺是湖州好：「笔以吴兴人制者为佳，其所谓狼毫、兔毫、羊毫、兼毫者，各极其妙。」这一点我也有体会。不过这是清代，经过民国直到文革前，尚能保持水平，这几十年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前几年我回故乡，发现葱油饼、青团、小笼包等都变了味，杭州楼外楼清炒虾仁，入口居然是硬的，顿时心都凉了。
至于选料，以前苏州制笔师傅告诉我，一百根毛中，最好的毫不过三根上下。这要非常有经验的水盆工人来选择，那些行货毛笔，用的毫毛就只好马虎点了。我一直记住这百分之三的比例，毛笔好坏主要在笔心，笔心中如果用上这百分之三的毫，无须多，三五根就感觉不同。
钱泳的感受，跟我完全一样：
「然毫之中有刚柔利钝之不同，南北中山之互异。每一枝笔，只要选其最健者二三根入其中，则用之经年不败，谓之选毫。」
这笔心中最要紧的几根，日本称之为命毛，就是毛笔的命。我在一级课程第九课中说过：「如果是外层的副毫掉几根，问题不大，命还在。如果命毛掉了，那怕是一根，灾难就开始了，因为它会不停地掉，终于没有命了。」
但问题在于，这几句话是先假定了你买来的毛笔是有命的，如果买回来这笔，根本没挺健的毫，等于一个没命的人送到医院，医生有什么办法呢！
怎样可以保证自己买来的毛笔，有那百分之三的好毛呢？钱泳介绍了赵孟俯的方法：
「相传赵松雪能自制笔，取千百枝笔试之，其中必有健者数十枝。则取数十枝拆开，选最健之毫并为一枝，如此则得心应手，一枝笔可用五六年，此其所以妙也。」
赵孟俯就是湖州人，古称吴兴郡。大多数人不会选毫，也没有机会给你选，赵孟俯虽然是吴兴人，但他和我们差不多，没有机会亲自去厂里选毫。老实说，去了也未必会选，这可是技术含量很高的活。
但他对于用笔有经验，而且还有钱。他的办法就是买来一大批笔试用﹝我想是用清水写，不是用墨汁﹞，多至千百枝，其中必定有几十枝「健者」。这比例就差不多是百分之三。简言之，赵孟俯用大包围的方法，来找最好的毫毛。
找到这几十枝好笔，拆开，其中必有最健的毫毛，合并做成一枝。这枝笔当然特别好了，天天写都可用上五六年。
但成本呢？这是上千枝笔的成本总和，如果每枝笔十元，一千枝笔就是一万元，这样选毫对于一般人来说，恐怕吃不消，但理论上是行得通的方法。
有些同学以为请我去挑毛笔，必定买到好毛笔了。我眼睛没有透视功能，那些毛笔头都胶着，我怎么能看到笔心的毛？
所以，现在有人来问我怎样选择毛笔，我只好说你多买几枝，不同牌子也要，回来试验有没有特别好的。不好写的可以当作染色的画笔。或者在群组中问问其他同学用什么牌子，买来试试，运气好就有一枝称手的。
我遇到好毛笔，手感舒服，就这样用了。我没有像赵孟俯那样再次拆开，以拼凑出一枝最好的。他是要顶级的，我求其次，称手就可以。坏了也不丢掉，我都放着，将来拆开可以找到几根重复利用的。我只有这种笨办法，有些书本写购笔指南，说得天花乱坠，你拿着这本书去买毛笔，未必如意。
我们哪一位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就拿学书法来说，我不知走过多少弯路，吃过多少苦头，买错过多少字帖，花过多少冤枉钱，撞过多少次南墙……但总算慢慢熬过来了。六十多年，有十来枝称手的笔陪我﹝其中一枝提笔还是父亲留下的﹞。回想那些辛苦、迷惘、失落、煎熬，都是值得的，那是代价，是学费。我没什么可贡献给你，只有这几句老实话。
编后语:
笔的优劣对比具体请观看：黄简讲书法初级课程（笔法篇）10——毛笔的选购和保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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