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天出院了，他最想做的事儿竟是回到那间网吧包厢，重新进入游戏，复仇。另一边，王能在游戏里的追踪并不顺利，便逮了个小混混给自己当帮手——跟踪路北和莫奈，企图从他们那里听到王朵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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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贴士：在【荒原】世界中，除了可以与其它玩家互相厮杀，你也可以挑战野外的各种变异怪物。在成功将其击杀后，也将获得相应的经验值。当你的等级不足以挑战其它高等级玩家时，便可以通过狩猎怪物的任务获得经验用以升级。但建议新手玩家慎重选择狩猎目标，大多数变异怪物随昼夜和季节变化会出现新的生态模式，将会导致击杀的难易程度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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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贴士：【装甲车蟑螂】是一种在【荒原】世界中随处可见的昆虫，它们变异自【大过滤】区域内的犀牛蟑螂，由于受到了【大过滤】的影响，【装甲车蟑螂】较犀牛蟑螂的体积增加了28-196倍，繁殖能力增强，身披坚硬的护甲（60％的常规武器无法穿透）。并且移动迅速。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单只【装甲车蟑螂】能给玩家造成的伤害极为有限，但请记住，到了夜晚，【装甲车蟑螂】喜欢成群出动，此时如果被虫群围困，玩家会陷入到非常被动的境地。
想要彻底击杀【装甲车蟑螂】，需要配备大范围杀伤性武器。这类昆虫的弱点大多集中在腹部，如果能够使用技能将它们吹飞，再进行射击，将会事半功倍。当然火焰喷射器也是消灭蟑螂的好选择。
再次登录【荒原】，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蒋天天出了院，但还说不出话来，就连写带比划地让王已达带他去网吧。王已达很犹豫，他希望能够找到某个成年人，义正言辞地阻止蒋天天的行为，却最终失败了。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医生们不再围着蒋天天转了，警察们也在一个星期前全数撤走了。而蒋天天的父母，也仅仅是在案件发生的最初几天来探望过一次。
能让蒋天天的父母聚在一起的机会实在不多。就算是作为一个外人，王已达也能在那天的病房里感受到一种，表面温情脉脉而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以前听蒋天天说过，他的父母因为生意一直在维持着貌合神离的关系，王已达对于这样的说辞并没有任何直观的感受，直到蒋天天的父母同时现身在病房里，王已达才发现貌合神离的表象原来这样让人心冷。
想起自己的父母，王已达稍微有些庆幸。他们虽然也总是把离婚挂在嘴边上，却始终被日常琐碎牵绊着，终究也没有离成。这也是爱情的一种表现吧，王已达想，以自己为中心，爸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让王已达觉得自己无比重要。
可蒋天天与父母的联系断掉了。两边都各自独行，渐行渐远，只留这个看上去嘻嘻哈哈的男孩站在原地，孤独地成长着。
所以到最后，王已达还是没有拒绝蒋天天的要求。他在住院部门外的走廊上找到了一块脏兮兮的围巾，遮起蒋天天脖子上的伤口，带着他一路小跑着出了医院。蒋天天还是有些虚弱，王已达找到一家便利店，买了一些葡萄糖液和吸管，揣进了随身的包里。
在选择网吧的问题上，王已达和蒋天天再次产生了分歧。王已达坚持要换一间网吧，而蒋天天却在他的手背上写下了“飞翔网吧”这四个字。王已达不明白蒋天天为什么要坚持回到那里去——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王已达哭嚎着求助，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而他知道蒋天天在游戏里的经历会比这还要恐怖一万倍。可蒋天天并不让步，他死死抓着王已达的手，将这四个字始终保持在王已达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兴奋。
在到达城南飞翔网吧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蒋天天塞给王已达十几张一百块的纸币，让他去定之前的包厢。王已达把头摇得差点拧了筋：大哥，你来都来了，还非要出事的那个包厢，你就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吗？
蒋天天在此时竟然有些颤抖了，王已达打包票，这颤抖的原因里有恐惧，但还有些别的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蒋天天颤抖着指指那个包房，又颤抖着指指柜台里正在斗地主的老板，接着把那些钱甩在了王已达的胸口。
王已达很想一走了之，但他最终却再次跟着蒋天天走进了那间包厢。曾经溅到血的墙壁被重新粉刷过，让王已达感到讶异的是，自己并没有太多不适的反应。说到底，受到最大伤害的是自己的朋友。
王已达坐在沙发上，看蒋天天熟练地登录游戏。一切设置就位，蒋天天又掏出笔，在胖达的手心上写道：一起玩。这次还没容得王已达摇头，蒋天天就把设置好的头盔先套在了他的头上。
游戏开始载入，眼前有风沙席卷而来。王已达一个激灵，他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状况下，如果包厢里再次闯入一个袭击者，自己也可能成为被割喉的对象。他想要偷偷抬起头盔往外看一眼，就在这时，沙粒缝隙间若隐若现的暗黄色山丘上，一片庞大的建筑群渐渐地显露出来。一座巨大的监狱式建筑耸立其中，以它为中心，【荒原】世界的所有细节慢慢地铺展在了眼前。
欢迎来到【肖遥堡】。一个NPC的问候吓了【胖达】一跳。他已经正式进入了游戏。
很快，蒋天天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与现实不同，游戏里【我是你爹】的脖子上并没有伤痕。这么久没玩这个游戏，此时的【胖达】看着【肖遥堡】里熙熙攘攘的玩家，恍如隔世。直到一阵滴滴滴的提示音响起来，他看到视野的左下角冒出了一行字，是【我是你爹】的文字信息：
带上你所有的装备，我们去荒原。
王已达摸出微型键盘，问蒋天天：到底干嘛去啊？
蒋天天没有再回复，他的游戏形象站在明晃晃的日光里，被时不时卷过的风沙削成一道细长的剪影。王已达只能手忙脚乱地打开装备栏，将几乎所有的装备挪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肖遥堡】出城口的npc守卫在检测了两人的身份后，那扇厚重的铁门便徐徐开启了。【我是你爹】迈出一步，【胖达】跟上，当两人置身于【肖遥堡】外的不毛之地时，【我是你爹】突然回身给了【胖达】一刀。
【胖达】的护甲值很足，这一刀被系统判定为重攻击，护甲几乎归零。【胖达】诧异地看着【我是你爹】，却又挨了一刀，这一次有了弹飞的硬直判定，【胖达】觉得自己在向后仰倒，低血量的警示音不断响起，满屏都是血红色。
王已达在慌乱中掏出了微型键盘，问：干什么你？
【我是你爹】步近，给了【胖达】最后一击。在那个粉红色墓碑腾地一下升起时，【胖达】看到【我是你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连串的作弊程序，增加了背包的容量，拿走了自己的所有装备。
在被传送回身后的【肖遥堡】前，王已达看到左下角终于出现了一行回答：
我要报仇。
王能知道路北在瞒着自己。
在网吧被路北擒拿之后，王能就有了这样的预感。而且被路北藏匿起的这件事一定与王朵有关。王能在走进网吧的时候看到了路北正在浏览的页面，上面都是自己女儿王朵的名字。
那晚，王能与路北当面对峙，全然不顾那条依然在地上扑腾的鲤鱼。路北含糊其辞，说让王能先回家，案子有了进展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王能则彻底撕破了脸，揪住路北的脖领子让他说实话。要不是几个路北的同事把王能拦了下来，他原本就“光辉灿烂”的档案上肯定还要留下袭警这么一笔。
王能没办法就此善罢甘休。刚买的菜也不要了，他杀气腾腾地往家走，却迎面撞见了刚才在菜市场里偷自己钱包的少年。
少年藏在巷子里，手里捏着一块红色的砖头。王能抬头，少年可能看见了王能双眼里的愤怒，吓得一愣，那块砖头差点掉在地上。
王能皮笑肉不笑地说：哦，想报仇，来吧。
少年运了运气，扬起砖头，呼号着朝王能冲了过去。王能闪身的同时下了个脚拌，少年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砖头也甩飞出去。
王能捡起那块砖头，用力攥在手里。这个时候少年刚好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就被王能推到了墙角，那块砖头就砸在少年太阳穴边的墙壁上，碎得四分五裂。
少年惨叫一声，随即哭得稀里哗啦：老哥，别杀我，求求你了。
王能说：谁他妈是你老哥，叫叔。少年点头如捣蒜，说：叔叔叔。
王能点起一根烟，快抽完了，少年还在旁边打立正。王能又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少年。少年垂着头想要接过烟，王能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往回缩：忘了你是未成年人，不能抽烟。
此后两人陷入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里。少年看起来很想离开这刺杀未遂的现场，却被王能恶狠狠的目光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半晌，王能对少年说：你替我办件事。
少年又一蒙：啥事啊叔。
王能说：你帮我跟踪一个人，随时通知我他的行踪。
少年问：谁啊叔。
王能拽着他的一个胳膊，往网吧的方向走。到了网吧门口，路北和他的两个同事正好坐上了警车准备离开，王能指指路北：就那个，高个的，穿黑衣服。
少年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叔，警察我不敢跟。
王能松开了少年，又低头捡起一块石头，作势扬起手：你他妈跟不跟。
少年：叔我跟，我跟。
王能就这样给自己找了个小间谍。这孩子名叫满桌，是个小流氓，从小就在福利院和流氓地痞间辗转，虽不是手眼通天，但也练就了一些市井间谋生的本领，而这其中之一的要诀就是保证灵敏可靠的信息来源。王能要求满桌在路北所在的派出所周围安插眼线，掌握路北出了派出所后的一切行踪，之后及时汇报。不到一个礼拜，满桌就给王能打来电话：叔，那个警察约了个小姐姐吃饭。
王能又急眼了：我让你盯他行动，人约会你汇报个屁。
满桌辩解：不是约会，说是要谈谈【王朵】。
王能想了一下，跟男孩说：你进去，就坐离他最近那桌，爱吃啥点啥。吃的时候把他们说了什么都记下来。等我去给你结账。
一个半小时后，王能走进了那家叫忽然午后的西餐厅。路北一行人已经离去，只有满桌守着满桌的狼藉，打着饱嗝。王能立刻给了满桌一个大耳瓜子：说让你爱吃啥点啥，你他妈还真不客气啊。
满桌嘴上的油还没抹净，嘿嘿笑：叔我都替你记下来了。
满桌的笔记上全是错别字和拼音，王能的文化程度也不高，连猜带蒙，他只看懂了几个不连贯的单词：伪装，连环强奸杀人犯，十年前，玩家资料。
王能挠挠脑门儿，回手把满桌揪过来：你这都啥意思，你给解释解释。
满桌说：就是吧，那个警察怀疑，是一个在十年前连续犯案的强奸杀人犯，伪装成【王朵】登录游戏。他想让那个小姐姐，就是游戏公司的主管，给他提供玩家的个人资料。小姐姐不干，说要回去跟老板商量一下。就这么回事。
王能后背上的刀疤又痒了起来。他坐在餐桌旁，陷入了巨大的恍惚之中。满桌叫他他也没听见，就这么摇晃着站起身，走出了餐厅。他坐在餐厅门口的台阶上，在心里数着年份。
他想起第一个女孩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个大热天，还没走进医院的停尸房，王能就闻到了臭味。他恐惧又绝望。因为怕是王朵，自己颤颤巍巍地跟在法医身后，仿佛想找一个屏障，能够挡在他跟真相之间。
真臭啊，即便隔了十年，坐在西餐厅门口的王能似乎依然能够闻到当时那股臭味。他记得自己在没有看到尸体之前，就将这种臭味跟王朵联系在了一起。他极力回忆，上一次从王朵的身上闻到臭味还是给她换尿布吧，孩子她妈抱着，王能伸手换，手一哆嗦，沾满了屎的尿布就倒扣在了自己的鞋上。他妈的……王能跳着脚骂，骂完，却跟王朵他妈一起笑了起来。站在停尸房门口的王能却想哭，一种压抑不住的情绪翻涌上来，从胃到双眼，酸涩的液体不停地在眼眶里打着转。
当那块白布被掀开的时候，王能终于哭了出来，他手扶着冰凉的铁床，朦胧泪目成了新的屏障。可他必须要去看，去辨别。他努力睁大双眼，发现那不是王朵。
一瞬间力气就都耗尽了，王能差点跌坐在地上，那股情绪渐渐从眼退潮到了嘴巴。法医还以为认准了是自己女儿，赶紧叫外头的警察进来给搀出去。一出门，王能却笑了，嘿嘿的，还带着潮湿的哭腔。他说：不是王朵，不是她。
打那以后，王能忽然就为自己立起了一种奇怪又没来由的信心。他觉得王朵不会是这个连环强奸杀人犯的被害人之一。王朵那么聪明，又敏捷得好像某种鹿科动物，怎么会变成一具腐烂的、冰凉的尸体呢。
十年，王能尽力不去深想王朵的下落。他不断地臆想王朵在他乡生活的画面，宁愿她是为了逃离自己这个无赖父亲而失掉了踪影。如今满桌记下来的讯息却让王能的臆想全部破碎了。
原来警方一直把王朵的失踪归因为死不见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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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张瀚夫 编辑 | 赛梨
原文链接：《警察说，我女儿是死不见尸 | 游民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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