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开门见山了,《正阳门下小女人》至少有三点难得之处。

第一点,它反映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整个经济发展脉络和老百姓的经济生活史,填补了一个很大的空洞。

第二点,一应的道具,包括服装、布景、摆件等等,高度还原时代氛围,处处都是属于那些时代的正确气息。大到每个时期都各具特色的标语、宣传画,中到展现物质生活不断丰富趋势的家具、电器,小到一个瓷缸、房门后搭的一块布。

正阳门下大小女人(正阳门下大女人)(1)

第三点,一众演员的表演水平实在是高,这么多鲜活、立体的角色跃然于荧屏之上,这是近年来影视中罕有的群像塑造。女强人徐慧珍(蒋雯丽)、爱较劲的陈雪茹(田海蓉)、不说话的蔡全无(倪大红)、小干部范金有(乔大韦)、蛮丫头贺小夏(陈捷)、好面儿的牛爷(郝金明)、居委会的主任大娘(李文玲)等角色都是一流的人物塑造。在我心中尤为偏爱的两个人物是贺永强(马诗红)和片儿爷(李光复),这两个人物一出现就浑身散发着属于这个人物的气味,一个是蛮直死倔的旧时代老农民形象,一个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阿Q。

正阳门下大小女人(正阳门下大女人)(2)

有了后两点,这已经是一部不赖的电视剧,但是第一点才是它真正的价值所在。若干年后,后代的研究者回看过往经济生活史的时候,是可以将这部电视剧拿出来当参考的,这是它的史料价值。

对我们观众来说,看电视不一定是为了看历史,不过对于整个电视行业来说,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跨越性发展的全球化时代,这样一个诞生已有七十年的成年国家,这样一个经历了这么多涨落撕合的庞大民族,你怎能不在影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篇幅?《老农民》、《闯关东》、《鸡毛飞上天》都将载入电视史册,因为它们既是精彩的视听娱乐,又有历史价值、文学价值。

正阳门下大小女人(正阳门下大女人)(3)

《正阳门下小女人》,名字取得谦逊自抑,其实它却野心勃勃,蔚为高格,展现了建国以来的整个经济史。当然它并非采用宏观的高层视角,拍中央的经济政策会议,拍领导人如何进行决策,这还原起来耗费功夫和资源,拍出来了也可能费力不讨好,枯燥无味。正如片名一样,它的落脚点在一个“小”字,以小见大,一叶落而天下知秋。这样既容易下笔上手,又倾注了对小个体命运的人文关怀。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史,从来不是也不应该是数字、图表,就应该是每一个老百姓的朝九晚五、血泪汗水。

正阳门下大小女人(正阳门下大女人)(4)

电视剧一开头,选取了一个相当之小却极具象征意义的小地点来作为大历史的切入点,这个地方就是正阳门下的一家小酒馆。

作为一个小酒馆,那就正如老舍笔下的《茶馆》,那是老北京人聚会交际的场所,管他下里巴人还是阳春白雪,三教九流都在此交汇,国家大事、天下兴亡就在这彼此的交汇、碰撞之中给说道出来了。

正阳门下大小女人(正阳门下大女人)(5)

小酒馆虽小,其分量却不小,就因它所在的位置——正阳门。正阳门矗立在紫禁城的正南方,地处旧北京城的中轴线。是北京城所有城门中规模最大的一座。明清时候皇帝出宫,一般都先过金水桥,再出正阳门,寻常百姓不可从此通过。因此,老百姓都称它为“大前门”。北平解放后,解放军在正阳门举行了盛大的入城阅兵式。

既是前朝皇帝出城的大门,又是解放军入京的城门,正阳门的地位就得天独厚地具备了一层独特的象征色彩。

它就是中国这座大宅院的大前门,一国之政令飞出的门房和窗口,中央发生了什么事这儿最先得到信儿、最先有反应。这样一来, 正阳门下的百姓经济生活变迁就是整个国家全体国民经济生活变迁的缩影。 因此编剧特意选取了这个地点来作为那片反映整个秋天的落叶。

正阳门下大小女人(正阳门下大女人)(6)

《正阳门下小女人》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它是一部女人戏。整部剧以徐慧珍和陈雪茹为两大相杀又相帮的阵营,徐慧珍的三个女儿以及三个外甥女是围绕在她周围的重要角色,搞笑地说,徐慧珍可说是带了一个女兵连,从新中国建立一直杀到改革开放后,杀出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片中的三大男主蔡全无、范金有和贺永强虽然都是相当出彩的角色,但是他们在这场经济浪潮之中,都不占据主导地位,舵怎么驶,船往哪儿开,都是两个“大”女人在拿主意。所以片名叫“小女人”,是就个体的渺小而言,也是创作者的文学性说法,但是从这两家的关系和发展来看,徐慧珍和陈雪茹这两个女人都是“大女人”。这当然也是编剧刻意为之。

正阳门下大小女人(正阳门下大女人)(7)

我觉得这也和作为观剧者主体的女性的审美趣味的转变和升级有关。说白了,和女性自我意识不断觉醒和加强有关。从前,电视台一水的革命剧、历史剧,都是大男人戏。后来影视创作者意识到女性的存在以后,开始投其所好,大拍家庭剧、言情剧、偶像剧,虽然男人基本上还是剧中的主导,但是视角改变了,从男人看男人的自恋眼光转变为给女人提供饕餮式的欣赏、玩味男人的机会。这当然也不是健康的,但是确实是进步。最近两年很明显的一件事是,随着女性运动在互联网上的蔓延,女性自我意识的凸显越来越明显,女性强烈地为自己发声,争取自己的正当权利和平等地位。思想转变了,相应的,女性的影像趣味也会发生转移,目光纷纷从男人的肉体上收回,落到自己的身上,注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此时此刻,关注女性、以女性为主的影视作品就是市场所急需的了。美剧生产方的反应很快很强烈,《使女的故事》、《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利器》、《大小谎言》、《宿敌》都是大女主的戏,《纸牌屋》也是女人当总统了。

正阳门下大小女人(正阳门下大女人)(8)

国产剧中,有很多伪女主的戏,实质上都是围着男人在转,围着权力在转,女性都苦兮兮的,好像没有男人不行。好,在过去,不围着男人,可能真是不行。但是现在,女性独立的时代早该来了,也必然要来了!而《正阳门下小女人》,是将之影视化呈现的伟大先行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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