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铁柱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越王勾践一提起勾践,大家就会想到他卧薪尝胆、复仇吴国的故事,他也因此成为刻苦自励、艰苦奋斗的象征很多人也佩服伍子胥,他可谓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忠臣,给人留下不惜性命、直言进谏的印象但是,如果我们认真品读《吴越春秋》,就会发现勾践和伍子胥形象的崩塌:他们成了两个说谎大师——在赵晔的笔下,勾践和伍子胥是靠一路说谎才获得成功的事实上,说谎的又何止是他俩从创立吴国的太伯到篡位谋反的阖闾,从身居高位的范蠡到甘作绿叶的渔父,在吴越争霸的过程中几乎人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说谎他们为什么要说谎?他们怎样说谎?赵晔对说谎浓墨重彩的描写又体现了他对哪些问题的思考?换一种角度解读吴越争霸,多一种视角理解这段历史,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被勇者抛弃的刺客?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被勇者抛弃的刺客(谎然大悟⑦刺客)

被勇者抛弃的刺客

董铁柱

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越王勾践。一提起勾践,大家就会想到他卧薪尝胆、复仇吴国的故事,他也因此成为刻苦自励、艰苦奋斗的象征。很多人也佩服伍子胥,他可谓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忠臣,给人留下不惜性命、直言进谏的印象。但是,如果我们认真品读《吴越春秋》,就会发现勾践和伍子胥形象的崩塌:他们成了两个说谎大师——在赵晔的笔下,勾践和伍子胥是靠一路说谎才获得成功的。事实上,说谎的又何止是他俩!从创立吴国的太伯到篡位谋反的阖闾,从身居高位的范蠡到甘作绿叶的渔父,在吴越争霸的过程中几乎人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说谎。他们为什么要说谎?他们怎样说谎?赵晔对说谎浓墨重彩的描写又体现了他对哪些问题的思考?换一种角度解读吴越争霸,多一种视角理解这段历史!

如果吴国的公子光没有成为吴王阖闾,吴越两国还会不会落得个你死我活的局面?当然,历史没有假设。可以肯定的是,吴越两国的直接冲突是在阖闾即位之后;而在阖闾即位并巩固其地位的过程中,有一种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是——刺客。

帮助阖闾建立霸业的刺客有两位:专诸和要离。专诸刺杀了吴王僚,使公子光得以成功篡位成为吴王阖闾;要离则刺杀了吴王僚之子庆忌,从而使得阖闾能够高枕无忧。

自欺欺人的专诸

两位刺客都是伍子胥的棋子。伍子胥在吴国获得吴王僚的青睐后,发现了公子光意图谋反。于是他准备放长线钓大鱼,把赌注压在公子光身上。伍子胥对吴王僚说谎说吴国不应当为了自己出兵复仇,然后退耕于野,私下里寻找可以助公子光一臂之力的勇士,以此获得公子光的欢心。他的运气不错,专诸及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说起来,专诸算是伍子胥的故人。伍子胥在从楚国逃亡到吴国的路上,就偶遇了专诸。当时专诸正要和人打斗,他大喝一声就势不可挡,吓得对手屁滚尿流。可是有趣的是,他的妻子一开口让他住手,专诸就马上回去了。伍子胥好奇地问他,你怒气冲天准备和人决一死战,可是一听到女子的话就折返了,这是什么原因呢?专诸回答说:“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愚蠢的人吗?你怎么说出这样鄙陋的话呢?能屈于一人之下的,一定可以伸于万人之上。”于是伍子胥才认识到专诸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专诸的话的确出乎大家的意料。一个虎背熊腰的猛士,居然有这样的境界,不得不说并非徒有匹夫之勇,而是一个深谋远虑之人。怪不得他觉得自己不是“愚者”。他真的不愚蠢吗?或者说,专诸和伍子胥比起来,到底谁更愚蠢?这个问题又回到了“自欺”这个话题上。如果不“愚”,那么专诸为何要大怒与他人争斗;如果不“愚”,他为何看不出伍子胥是何等人物;如果不“愚”,他为何会跟陌生人全盘托出自己的“雄心壮志”……

自欺是专诸成为刺客的重要因素——自欺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讲究原则之人,做的是正义之举。在伍子胥将他介绍给公子光后,他特意刨根问底,让公子光解释为什么要杀害吴王僚。公子光说,先王寿梦有四个儿子,本来要传位给幼子季札,但是季札拒绝,因此长子诸樊继位。在诸樊去世后,两个弟弟余祭和余昧先后继承了王位。等到余昧死的时候,按照道理也应该是立诸樊的儿子——也就是公子光——为继承人,但是余昧却把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吴王僚。公子光问专诸说这是不是不合理,专诸问为什么不让大臣进谏,劝吴王僚把王位让出来,那样就不用诉诸武力,有损先王之德。

至此,专诸的“自欺”已经开始愈演愈烈。他以为自己懂得伦理礼仪,甚至还想着替公子光出谋划策。殊不知公子光只是看中了他的力,并未赏识他的智。公子光在成为吴王阖闾之后,把王位传给了儿子夫差而不是叔父余祭之子,这足以证明他对专诸说的道理完全是为自己谋反在找借口。然而,专诸显然被公子光冠冕堂皇的理论说服了。公子光接着说,吴王僚为人贪心,因而不会听忠臣的劝谏,为了吴国的将来,他只能寻求志同道合之士推翻吴王僚的统治,而专诸正是合适的人选。这时候,连专诸都觉得公子光说得过于直白,但是公子光却辩解说这都是为了社稷之故。

就这样,专诸完全被公子光征服,主动提出计策说:“凡欲杀人君,必前求其所好。”公子光说吴王僚好吃。专诸接着问他喜欢吃什么,公子光回答说喜欢吃烤鱼。于是专诸花了三个月时间在太湖学习如何烤鱼。

我们可以看到,专诸可以算一个懂得说谎的人,知道用烤鱼来诱惑吴王僚,并掩饰自己的杀机。他的说谎技术足以让他成功刺杀吴王僚。但是,我们也不应该忘记专诸最开始对伍子胥说的话,能够屈于一人之下,就一定可以伸于万人之上。且不说专诸的这个理论是否正确,单看他所选择的一人,就可以体会到他的自欺。他所选择的一人是公子光,一个满口正义却心狠手辣之人。屈于公子光并没有给专诸带来伸于万人之上的荣光。他的自欺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对自己不够了解,高估了自己的剑术;另一个则是对公子光不够了解,错信了他的“道义”。因此,我们可以预言专诸能成功刺杀吴王僚,却无法保全自己。

吴王僚十三年,吴王派两位弟弟伐楚,结果吴国大军被楚国困住。伍子胥劝公子光说这是刺杀吴王僚的良机。于是公子光安排好了埋伏,请吴王僚前来饮酒。吴王僚也做好了准备,穿着厚重的铠甲前来赴宴,身边坐的都是自己的亲信,手里都举着长戟,而士兵则从吴王的宫殿一直站到了公子光家的门口。此时,专诸的烤鱼终于显示出了重要性。专诸将著名的鱼肠剑放在烤鱼的肚子里,端着烤鱼到了吴王僚面前,借着剖烤鱼之机将匕首插入了吴王僚的胸口。吴王僚死了,可是专诸也被吴王的左右砍成了肉酱。专诸伸于万人之上的美梦并没有成真,阖闾不过是拜专诸之子为客卿而已——和公子光摇身一变成吴王阖闾,伍子胥大权在握得以复仇相比,专诸的所得可谓是微乎其微。

壮士断腕的要离

阖闾在即位之后,依然寝食难安,因为吴王僚的儿子庆忌神勇异常,随时可能来报仇。于是伍子胥向阖闾推荐了第二位刺客——要离。要离和专诸看起来有着鲜明的对比,专诸身材魁伟,而要离身形瘦小;不过要离与专诸的最大不同是他的“智”。他并不像专诸那样梦想着有一天在万人之上,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无处可逃,这也使要离的故事更为悲壮。

要离与椒丘欣之间的对决充分展现了他的“智”。椒丘欣是齐国的勇士,在出使吴国的路上因为水神吞没了自己的马而与水神大战数日,最后瞎了一只眼睛。椒丘欣到了吴国之后,恰好遇到朋友的丧礼,在丧礼上他吹嘘自己与水神的搏斗,出言不逊,盛气凌人。于是要离挫其锐气,指出:“勇士之斗……生往死还,不受其辱。”接着他毫不客气地羞辱对方说,你和水神争斗,丢了马还瞎了眼,身体都残废了还吹自己神勇,居然没有选择丧命于敌人之手而苟且偷生,这恰恰是“勇士所耻”!椒丘欣又恨又怒,天一黑就要去教训要离。结果要离回家后就告诉其妻子,“慎无闭吾门”,要大门大开着等着他的到来。到了晚上椒丘欣果然来了,看见要离门也不闭,堂也不关,室也不收,唱了一出空城计。

椒丘欣拔出宝剑抓住要离,对他说:“你有三个过错不得不死,你知道不?”要离说不知。椒丘欣说:“子辱我于大家之众,一死也;归不关闭,二死也;卧不守御,三死也。”这时候要离说,自己并没有过错,而你才有三“不肖”,你知道不?椒丘欣说不知。要离说:“吾辱子于千人之众,子无敢报,一不肖也;入门不咳,登堂无声,二不肖也;前拔子剑,手挫捽吾头,乃敢大言,三不肖也。”于是椒丘欣拜服。

就这样,要离完全不需要动手,就可以征服所谓的猛士。要离牢牢地控制着椒丘欣,靠的是自己的智慧。因此伍子胥在阖闾面前夸赞说,要离虽然细小,却有“万人之力”。于是吴王阖闾才表示愿意见一下要离。

要离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细小无力,迎风则僵,负风则伏”,而另一方面则是“大王有命”,自己不得不尽力。“细小无力”是他天然的掩饰,不但让阖闾一开始看不上要离,而且也容易使敌人失去应有的警惕。当阖闾由于要离的身材而暗自埋怨伍子胥所荐非人时,要离说:“大王担心庆忌吗?臣能杀之。”要离的话给我们描绘了一个“食物链”:要离怕大王之命,大王怕庆忌之力,庆忌则会断送在要离之手。从这一点来说,谁也没有绝对的高高在上。

可是,要离所肯定的是自己能杀庆忌,并没有像专诸那样问吴王阖闾为何要杀庆忌,也没有幻想自己之后的飞黄腾达。“迎风则僵,负风则伏”形象地描写了他和阖闾之间的关系:阖闾就是他的风,作为臣子的要离别无选择,因此没有任何必要询问刺杀庆忌的合理性。当阖闾对要离表示出自己的不信任,指出庆忌万人莫当,连他自己都无法用弓箭射杀时,要离再次强调说:“如果大王想要杀他,臣能杀之。”要离所言依然突出了两个重点:第一是自己能杀庆忌,第二是自己是由于大王之命才出手的。为了让阖闾放心,要离对吴王阖闾说:“臣闻安其妻子之乐,不尽事君之义,非忠也;怀家室之爱,而不除君之患者,非义也。”“忠义”概念的提出是为了让阖闾相信自己的动机,接着要离又让阖闾相信自己的能力:“臣诈以负罪出奔,愿王戮臣妻子,断臣右手,庆忌必信臣矣。”

要离用“诈”来形容自己的计策。诈就是欺骗,也就是谎言。和刺杀吴王僚一样,想要刺杀庆忌离不开说谎。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刺”的原意为“直伤”,也就是直接夺去对方的生命,而在《吴越春秋》中,身为刺客的要离和专诸则均无法“直接”杀害目标。为了获得庆忌的信任,要离必须依赖谎言,用间接的方式获得机会。可以看到,谎言越要逼真,说谎者的投入或牺牲就越大。要离的计策不但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只有左手的残疾之人,而且还以自己的妻子孩子之性命为代价。就这一点来说,要离和主动尝夫差粪便的勾践一样,向我们揭示了谎言必需以行动作为基础,而且一定要夸张的行动。这反过来给读者一个启示,那就是遇到不常见的夸张行为,一定要提高警惕。

吴王依照要离的计谋,将他的妻子孩子焚弃于市,让大家都知道自己与要离“势不两立”。于是要离逃离吴国求见庆忌,说您知道阖闾是个无道昏君,如今杀了我无罪的妻子孩子,我知道吴国的情况,靠着您的勇猛和我的智慧,一定可以制服阖闾,我们为何不联手合作呢?就这样要离获得了庆忌的信任。

三个月后,庆忌挑选了士兵,和要离一起前往吴国复仇。在渡江之时,要离趁其不备,借着风势用矛刺中了庆忌。庆忌临死前感叹说,敢对我动手的,是真的勇士啊!庆忌吩咐其左右不要杀害要离,让他回吴国“以旌其忠”。然而,顺利完成任务后的要离并没有要回到吴国的意思。有人问他为何不走,要离说,为了侍奉君王而杀了自己的妻子孩子,这是不仁;为了新君而杀了先王之子,这是不义;如果今天贪生怕死而回国,那也是不义。如果有这三“恶”,自己怎么有面目见天下之士呢?说完要离就投江自尽。

要离这番话彰显了他与专诸的不同,也解释了他为何会愿意牺牲自己妻子与孩子的性命——因为他们不得不死。他们不死,他就无法尽忠;他们死了,他则陷于不仁。显然,在他看来,忠是最高的准则;但是忠并不是其他准则的保护伞。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选择违背了仁义,明白刺杀庆忌是一种道德的两难,因而根本不用像专诸那样询问公子光刺杀的正义性。要离没有对自己说谎,没有告诉自己可以完美地解决眼前的难题。他知道身为吴王阖闾的臣子,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因此,在完成任务之后,他选择了自杀——至少在自杀和求赏上,他还可以做不违背内心的选择。

然而,要离果真还有最后选择的自由吗?《吴越春秋》告诉我们:不。要离投江想要自尽,但是却死不了。他的左右把他救了上来。要离问:“我还能不死吗?”左右回答说:“您先别死啊,等着加官晋爵啊!”于是要离只好自断手足,伏剑而死。

要离无法在江中自尽,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象征。我们都知道屈原是投江而死的,而水象征着永恒与生生不息。一个人能够投江而死,表明他会被世人所铭记;而要离连这个资格都没有。《吴越春秋》的这个细节表明赵晔已经为要离做出了评价。在《吴越春秋》之中,同样伏剑而死的是兵败后的吴王夫差。要离落得和夫差一样的死法,可见赵晔还是觉得他的选择是失败的。

刺客刺死了谁

刺客可谓是先秦一道独特的风景,在汉代这一传统渐渐地消失了。当东汉的赵晔在讲述春秋时的专诸和要离时,似乎对刺客们的命运怀有唏嘘之叹。无论有没有对自己说谎,他们都必须为了君王而向他人说谎。无论是勾践还是伍子胥,说谎对他们来说都是赢得自身荣耀的手段;而对于刺客来说,说谎无非是为了满足君王的要求——即使这些要求并不符合道义。

当阖闾对要离的能力表示怀疑时,要离反复强调“臣能杀之”,乍一看以为要离只是在展示自己的能力与自信,但回头再细品的话,就会发现这四个字充满了张力。首先,“臣”能杀之,把君王的眼中钉杀死是“臣”的责任,君王不需要亲自动手;其次,臣“能”杀之,刺客无法堂堂正正地杀人,但是依赖他们的说谎,刺客便“能”够杀人;再次,臣能“杀”之,听起来可以把对方消灭,但是,在对方的生命结束之后,他们给吴国留下的后遗症并没有消失;最后,臣能杀“之”,似乎被杀的只是对方,可是专诸和要离都同样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事实上,付出生命的又何尝只有专诸与要离。一个鲜明的对比是,吴国阖闾的强大之路上才依赖刺客,而越王勾践则主要靠的是自己——在吴国断了右手的是要离,而在越国卧薪尝胆的是勾践。刺客换来的霸业终究不稳固,他们在杀死了吴王僚和庆忌父子的同时,其实刀尖也对准了阖闾和夫差父子。

责任编辑:钟源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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